此為防盜章也不知道外公在里面都添了些什麼藥材,味道光聞起來就苦得不得了。
程靜遲一臉同情地看著厲戰,悄悄地說︰「外公不在,你要是不想喝就倒掉吧,倒進那邊的杜娟花樹下就好。」
反正外公自己每天都往那樹下倒藥渣,多倒一碗也不會被人發現的。
「不用。」厲戰端過碗,一飲而盡,末了說了一句,「這味道挺有意思的。」
挺有意思的?
挺有意思是幾個意思?
程靜遲滿臉狐疑。小時候但凡他生病,喬外公就會熬一碗濃得化不開的苦藥汁給他灌下去,日子一長,為了躲避喝苦藥的命運,他被迫拼命鍛煉身體,努力不讓自己生病,因為沒有誰比他更明白,他外公配的藥效果好是好,就是那味道簡直讓人發指。
程靜遲甚至暗暗猜測,外公藥堂的生意一年不如一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外公開的藥實在是太苦了,簡直就是凌遲人的味覺。
同樣的病癥,去小診所吊兩瓶水能恢復健康,喬外公開的藥卻要喝上一個禮拜半個月,相比之下,西醫方便快捷,中藥卻需要煎服,實在太麻煩了。
現代人生活節奏這麼快,自然是方便快捷的西藥更受歡迎。
他听過很多人評價外公開的藥,效果還是有,就是味道太難喝,老人還好一點,年輕人聞到那個味兒就夠了,根本喝不下,還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說他外公開的藥味道挺有意思的。
「如果外公听到你這麼說,一定會引你為知己。」程靜遲一臉認真的表情道。
厲戰笑了笑,不說話了。
根據這兩天他的觀察,這個世界的醫生應該就類似于天玄大陸的煉藥師吧,要是天玄大陸哪個煉藥師煉出來的丹藥是今天他喝的這碗藥汁的味道,那這個煉藥師的前途只怕也止步于此了。
不過,這也不奇怪。
這個世界靈氣如此稀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在這種環境下生長出來的藥材幾乎不含任何靈氣,沒有靈氣的滋養,提煉的手法又如此粗糙,味道如此苦澀難以下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此時已近凌晨,程靜遲長期養成的生物鐘已經不止一次催促他早點上|床睡覺。
把爐子里的火熄掉,還沒有燃盡的黑炭取了出來,程靜遲洗了手臉就去睡覺。
本來困得要命的,真躺到床上卻又翻來覆去睡不著了。
厲戰盤膝坐在床頭呈打坐狀,程靜遲翻身的時候,好幾次都踫到他的腿,為了不影響到厲戰,最後程靜遲只好忍著不動,直挺挺地在床上攤尸。
他這樣讓厲戰反倒不好繼續打坐入定下去,索性收了勢,道︰「睡不著?」
程靜遲雙手枕在腦後,目光盯著雪白的天花板,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不知想到了什麼,沒忍住又翻了個身,對著厲戰道︰「你們天玄大陸有很多凝碧丹這樣的丹藥嗎?」
厲戰回答道︰「煉藥師能提煉各種靈草煉制不同功用的丹藥,身份地位十分尊貴。不過要成為煉藥師,條件十分苛刻,說是萬里挑一也不為過,尤其是高階的煉藥師就更少見了。凝碧丹這樣普通的中品丹藥在天玄大陸雖然昂貴,但並不稀奇。高階的煉藥師甚至能煉制延壽丹,能逆天改命,增加壽元。」
程靜遲一听,頓時起了興趣,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興致勃勃地問道︰「那有沒有續筋接骨的丹藥?」
「當然,普通的療傷藥基本都有續筋接骨的效果。」厲戰想了想,又說,「像小喬先生那樣的情況,一枚普通的生骨丹就足以治愈他的腿疾。」
「真的?」程靜遲頓時來了勁,內心對厲戰口中的天玄大陸充滿了向往。
他小舅的腿因為當初傷得狠了,而且沒有及時受到治療,留下後遺癥,以至于現在他小舅走路都一瘸一拐的,雖然很輕微,但是只要注意還是能看出來的。
其實他小舅是很個很聰慧的人,海城中醫學院多難考啊,他小舅高考時分數超出了一大截。小舅沒有上過大學,而且他跟著程外公真正學習中醫的時間也就這幾年,卻已經把外公的本事學得七七八八了。
如果不是因為當年的事,他小舅的成就肯定非常高。
說起來小舅會出事,還是因為替他媽和他打抱不平的緣故。
當年程伯舟外頭有人了,把家里的房子存款全都轉到別人名下,回來逼著程媽媽離婚,他小舅知道後,氣不過找了幾個玩得好的哥們半路攔住了程伯舟,砸了他的車子,沒想到顏家那女人也在車里,據說被飛濺的玻璃扎傷了臉,受了點傷。
那女人當時肚子里懷了孩子,受了驚流產,孩子沒保住,第二天就有穿制服的人民公僕將他小舅帶走了。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向來一身傲骨從不肯輕易跟人低頭的外公,彎下了他那挺直了一輩子的腰背,懇請那個女人能高抬貴手,放小舅一碼。
當時他小舅還差一個月才十八歲,那女人家里有點權勢,硬是拖著直到小舅滿了十八歲,然後又走了關系,將小舅的案子當做成年人刑事犯罪處理,判了六年。
後來他們才知道,那女人身體狀況不太好,當時懷的孩子已經胎停育,他們剛從醫院回來,就是和醫生商量做流產手術的時間。
就因為這個注定不可能出生的孩子,他小舅丟了未來還瘸了一條腿。
喬家從此和程家顏家結仇,親家變仇人。
程靜遲一直覺得,他小舅會變成這樣,他和他媽要負一部分責任。
如果不是他們程家的那些糟心事,他小舅不會沖動地在那個晚上去教訓程伯舟,也就不會撞上顏素雲,也許就沒有後面發生的那一連串事。他小舅會順利地上大學,說不定還能讀個研究生博士出來,然後繼承外公的衣缽,將中醫發揚光大。
但,一切的可能都在十二年前的那個晚上被毀掉了。
時光不能倒流,過去發生的一切誰也無法改變,如果能治好小舅的腿,那麼他內心的愧疚會少一點吧。
他從櫃子里找了個干淨的密封罐,將藥渣倒進密封罐里收起來。
初一豎著身子,兩手搭在櫃子邊沿,琥珀色的貓眼巴巴地看著它,一邊可憐地喵喵叫。
程靜遲有點受不了,喂貓的時候,把丹爐用水涮了涮,然後倒進初一的水盆里。
聞到熟悉的藥香,初一立刻拋棄了兩腳怪的鏟屎官,直奔食盆而去,伸著脖子歡快地吃起來。
程靜遲給初一順了順毛,安撫好家里的喵星人後,開始調配藥膏。
他外公是個老中醫,當年程媽媽工作忙,程靜遲小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跟著程外公在鄉下長大的,也親眼見過程外公怎麼調制藥膏,他自己以前還幫外公打過下手,當然也會調配,家里還有不少程外公特地調配的各種膏藥。
他不知道凝碧丹的藥渣跟別的膏藥會不會有沖突,所以也沒打算加別的藥材,只倒了一小勺藥渣,加了蒸餾水調成糊狀,然後卷起褲子,露出小腿。
那里有一道一寸長的舊疤,那是他小時候爬樹摔下來被鐵絲刮傷的,當時流了好多血,被人送到醫院的時候,縫了六針,後來傷好了,疤痕也留下來了。
他外公因為這個給他調制了不少祛疤膏,不過效果都不太好,這麼多年過去,疤痕的顏色也只淡去了一點。
身為男人,程靜遲對自己身上的這道疤倒不怎麼在意,不過,現在用來試驗這些藥渣倒是正好。
他將藥渣糊糊抹在腿上,怕衣服蹭掉,還用紗布包了起來,然後去夜市幫程媽媽出攤。
他們家住的這個小區靠近大學城,周圍匯集了全靖城最有名的幾所大學,平時人流量挺大的。每到夜晚,在學生公寓集中的那條街上,各種擺攤賣小吃的,賣衣服的賣小飾品的攤販出來擺地攤,自發地形成了一集市。
程媽媽的鹵味攤就夾在這堆五花八門的攤販中,平時程靜遲也會過來幫忙,不少學生還認識他,有兩個比較愛玩性格大方的女學生還曾經追過他呢!
程靜遲一來,程媽媽的生意就好了許多,不少本來只打算隨便逛一逛的女生,都會停下來買點鹵味回去,不過多半都是買些鹵的素菜,香干啦、藕片、毛豆什麼的。
一晚上下來,光是切菜,程靜遲就累得夠嗆,等到好不容易到了十一點,學生宿舍熄燈,人流量才少了起來。
「今天早點回去吧,你明天還要上班的。」程媽媽見沒什麼生意了,便道。
若是平時,她一個人顧著攤子的時候,還會再多守一會兒,到凌晨才收攤。畢竟這里除了學生公寓,還有幾個老式的舊小區,附近的居民沒有門禁,有時候半夜十二點了還會出來買宵夜。
不過程媽媽心疼兒子,就提前收攤了。
和程媽媽兩個人收完攤回到家,程靜遲才發現自己的兩條胳膊又酸又軟,都抬不起來了,不過他卻沒有任何怨言。
這還只是一個晚上而已,他媽一個人這樣風里來雨里去地守著這個鹵味攤子七八年,卻從沒在他面前抱怨過一句。就是因為太辛苦了,所以他媽才蒼老得這麼快,不到五十歲的年紀,看上去卻像六十歲。
看著他媽蒼老的面孔,程靜遲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媽真的是太辛苦了,一輩子都沒有過過幾天輕松的日子。
他一定要努力賺錢,讓他媽後半輩子不要再這麼辛苦。
程靜遲暗暗對自己說。
接下來的幾天,程靜遲除了上班,每天都會抽空去新房子那邊看一下,期間那個神奇的漩渦傳送門又開啟了一次,不過這次掉下來的藥渣比之前少了很多,而且傳送門開啟的時間也很短。
他有預感,估計傳送門對面那個倒霉的煉藥師估計煉那啥凝碧丹差不多要成功了,以後他要再搜集這種藥渣估計很困難。
程靜遲有點失望。
不過轉念一想,如果真的像厲戰所說,對面的世界空間不穩定到煉藥炸爐都能撕裂時空,開啟漩渦傳送門,那麼以後一定還會有別的人用別的方式開啟這個漩渦傳送門的。
不知道下一回又是什麼樣的倒霉蛋因為什麼奇怪的方式開啟這個傳送門,又會掉落下來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程靜遲不禁又有些期待起來。
至于為什麼這麼珍貴的藥渣會被當成垃圾扔掉,解釋就更多了,喬白術也沒有多問,說︰「你給我的藥渣我調配了十瓶祛疤膏,還剩了半瓶,我留著研究研究,下午阿武要去靖城,大約三點鐘到,我讓他給你帶過去。」
下午的時候,季行武果然來靖城。
「小白托我給你送過來的。」季行武從車里拿出一個包裝得很扎實的小紙箱子遞給他。
「謝謝武哥。」程靜遲接了過來,高興地道。
「沒什麼,鎮上那邊在修路,路不好走,你看看有沒有弄壞。」出門的時候,喬白術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小心開車,不要把給程靜遲的東西弄壞了。
「我相信武哥開車的技術,小舅就是太小心啦。」程靜遲滿不在乎地道。
「行。」季行武點頭,「我先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他是來靖城辦事的,順路給他送東西,東西送到,季行武也沒有多留,說了兩句話就離開了。
等他一走,程靜遲迫不及待地拆開紙盒子的包裝,看到盒子里整整齊齊地放了十瓶祛疤膏。
統一的二十毫升的磨砂玻璃密封著,看上去意外地精致漂亮,有點像試用裝的化妝品。
程靜遲特別滿意,他小舅做事就是這麼完美,
「小程,你買的什麼東西啊?」黃姐從茶水間出來,手里捧著茶杯,看到程靜遲正在拆箱子,好奇地走過來看了一眼,道,「你買這麼多試用裝的化妝品做什麼?」
程靜遲解釋說︰「不是買的化妝品試用裝,是我小舅新調配的祛疤膏,我腿上不是小時候爬樹留下了一道疤嗎?這麼多年來,外公和小舅一直想方設法要將那道疤痕去掉,其實我一個男人,有沒有疤的真的不要緊啦。」
郵局同事們都知道程靜遲的外公是個老中醫,保安大叔甚至還托程靜遲找他外公調配過風濕膏藥,據說效果還挺好的,現在已經成為了程外公的忠實客戶。所以一听是程小舅送過來的祛疤膏,大家都起了興趣,就連一直挺安靜,很少湊熱鬧的小李都禁不住湊了過來。
黃姐把茶杯放到桌子上,說︰「看看是什麼樣子的。」
程靜遲本來想回家再查驗的,但禁不住辦公室里幾個娘子軍起哄,不得已拆開了一瓶的包裝,揭開里面的密封蓋,頓時一股奇特的異香飄了出來。
那香味淡淡的,帶著海洋的味道,聞起來清爽極了。
「味道挺好聞的。」黃姐聞了聞,說道。
另一個同事小齊甚至挑了點藥膏涂在手背上,抹勻後說︰「挺清爽的,要是護膚品就好了,肯定容易吸收。」
她家有錢,皮膚保養得跟嬰兒一樣,連個印子也沒有,更別說疤痕了,對于祛疤的產品興趣就不那麼大。
程靜遲心中一動,凝碧丹是養顏聖品,藥渣不光可以祛疤,估計做護膚品應該也挺不錯的。
可惜小舅不懂那些護膚品的配方,要不然做點護膚品肯定效果好,然而一想到家里那罐子用一點少一點的藥渣,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藥渣太少了,不適合護膚品那種需要長期使用的日用品,如果數量更多一點就好了。
最近那個漩渦傳送門一直沒有開啟,已經好久沒有再收到藥渣了。
小李站在後面,對著那盒藥膏想試又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到這個網點還不到一年,平時又特別沉默寡言,和程靜遲的關系也一般,雖然心里對這個祛疤膏非常感興趣,性格使然,讓她也說不出讓程靜遲送她一盒的話。
黃姐年紀大些,為人處事特別圓滑周到,看到她的表情,開口道︰「哎,這個藥膏小李你倒是可以試試,小程他小舅配的藥膏挺好用的,特別溫和。」
小李眼楮一亮,然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神又暗了下來︰「這樣不好吧,這是程哥小舅專門給他配制的。而且我是疤痕體質,估計效果不大。」
為了額頭上的那道疤,家里也是費盡了心思,市面上推出的各種疤痕膏都用過,效果卻一直不太好,尤其她還是疤痕體質,做手術不僅沒效果,反而有可能讓疤痕擴大,這麼多年下來,她早就已經不抱希望了。
程靜遲正需要有人幫他宣傳祛疤膏的效果,現在有這麼好的一個**招牌,又怎麼會放過。
他重新拿出一盒沒有開封的藥膏遞給小李說︰「我小舅自己調配的,都是用的比較溫和的藥材,對皮膚的刺激小,你試試唄,萬一有效果呢?」
話是這麼說,但程靜遲對小舅配的藥膏有信心極了,就算對小舅的配方沒信心,他對凝碧丹的藥渣也有絕對的信心。
「那謝謝程哥了。」小李最後還是高興地接了過來。
哪個女孩子不愛漂亮呢?就因為額頭上的那道疤,她一直留著和她臉型極度不符的又濃又密的齊劉海,看上去像個大媽。
就像程靜遲說的,萬一有效果呢?
厲戰兩手□□衣服口袋里,腳下一個用力,將一塊小石頭踢飛了出去,砸到道路兩旁的綠化帶,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停下腳步,看著程靜遲發頂的旋,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今晚的飯菜不錯,挺好吃的,謝謝你帶我來。」
程靜遲一听,忍不住笑了,之前的糾結與憤懣頓時煙消雲散。
「程伯舟要郁悶死了,那一頓飯少說也得七八萬塊,這下全都扔水里了,不過他這幾年肯定沒少撈錢,這幾萬塊估計也不放在眼里。」程靜遲想到最後程伯舟憋屈的臉色就覺得痛快極了。
「他以為我還是小時候那個一心渴望父愛,會因為得到他偶爾回頭施舍般的一個笑容就欣喜若狂美得冒泡的可憐蟲。」程靜遲「嗤」了一聲,道,「真以為隨便說兩句軟話,施舍點小恩小惠,我就該感激零涕,心甘情願地賣血賣腎回報他,真是美得他!」
程靜遲憤憤不平地碎碎念。
「當年對我媽那麼狠,卷了家里的房子和所有的錢,逼著我媽離婚,大冬天的把我和我媽往大街上攆,那個時候他怎麼就不念著點父子夫妻情分了。我發燒三十九度快四十度的時候,外頭的女人一個電話,他就丟下我頭也不回地離開,我媽那麼瘦的一個人,背著我走了好幾里路去醫院看病,醫生說如果我再送過去遲個半小時,就燒成白痴了,結果我住院一個星期,他連一回都沒有來看我。現在才來和我說父慈子孝,真是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