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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三正在撫模服務器, 預計需要三小時。請稍後再刷新閱讀。  兩人立在原地,氣氛有些微微沉默。

見晏決凍得不行, 紀流雲心中也是不忍, 便出聲勸道︰ 「殿下,你還是快些回去換身衣服吧。這大冷的天,若是患了傷寒可怎麼辦。」

「好。」晏決笑得有些靦腆,「我去去就回。」

轉身就要走,走了兩步,回過頭看了她一眼,「流雲。」

被喊的人有點迷瞪︰「干啥?」

「沒事,就喊喊你。」晏決補充了一句,「流雲這名字,真是好听。」

「哦。」

紀流雲松了一口氣,還以為他有什麼事忘了。

晏決轉身要走, 停了半晌, 又回過頭, 扭扭捏捏喚道︰「流雲……」

這次的聲音更小了,像蜂一樣, 嗡了一下。

「又干啥?」

晏決慢吞吞踱步回來, 想了想,用眼神鎖住了她,若是有人仔細看, 定能發現他眼神里一閃而過的羞赧。

紀流雲一臉的莫名其妙︰「嗯?」

只見對方飛快地踫了一下自己的臉, 然後舉著一個不知道什麼玩意兒的玩意兒, 輕聲解釋道︰「你臉上有根頭發。」

湊近一看,嗯,確實是根頭發絲兒。

紀流雲還沒反應過來,晏決就將那根頭發絲塞在了她手心里,這次轉身便再也沒有停頓,頭也不回的走了,離去的腳步看上去還有些快,不知道是出于不好意思,還是身上實在太冷,急著回去換衣服。

也是,這大冷的天,濕著衣服在外頭站了許久,任誰也受不了。

蓬萊池水波瀲灩,倒影著紀流雲茫然的身影。

落荒而逃的晏決開始回想母妃說過的話︰「她將自己的青絲贈予你,是對你有好感的意思,這時候你也要將自己的發絲送給她,從此,她的心上便不會再有別人了。」

紀流雲莫名其妙地看著手中那根發絲,這倒霉孩子,有頭發就有頭發唄,至于弄得這麼一步三回首嗎?

順手扔進了蓬萊池里,還拍了拍手上的灰,對著池水輕嘆了一聲。

然後轉身。

剛轉過來,紀流雲愣是被嚇到魂飛魄散,剛插好的芙蓉花簪非常不合時宜地又飛了出去,差點就要二度入水,卻被一只手隨意接住,擱在掌心。

她覺得今天戴這個花簪出來就是個錯誤,並且發誓以後再也不戴這種通體滑膩的翠玉簪桿出門了,本身打磨的就太過于光滑,加上簪頭沉重,一個勁朝外壓,一不小心就會掉下來,很容易當眾出丑。

其實她倒不怕出丑,她只是怕在秦黛玄面前出丑。

當然,簪子並不是重點,重點是眼前這個人。

紀流雲看著晏斜,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晏斜卻並沒有看她,也沒有一丁點惱怒的樣子,只是取出袖中準備的銀線,低著頭……開始纏簪桿,玉雕一般修長的手指如同被神明親吻過,骨節分明,煞是好看。

一身玄色的袍子,月牙白的絲絛閑閑垂下,少年低著頭,模樣很認真。可即使是低著頭,紀流雲也需要仰望才能看見他的臉,看上去沒有任何表情,一如當年。

果然,她對他的感情好像開始變淡了,雖然看見他的時候還是有些緊張,卻也已經沒有以往那般強烈的心動了。

換做以往,她定不敢直視他的臉,更別提這般近距離的接觸了。重生之後,別的道理都沒懂,好像只明白了一件事情︰這天下不止他一個男人。

晏斜低垂著眉眼,收斂了目光,將那些嫉妒與不甘統統埋在眼下,看上去好像一個恰巧路過的人,不言不語,帶著遠處雪原上的皚皚沉默。

片刻,那通體滑膩的簪桿上已經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銀線,一層又一層,摩挲上去,像是田間勞作男子粗糙的掌心,雖不耐看,卻安定又實在。

紀流雲看著他加工過的簪子,忍不住心想,這個人,大抵也是沒有什麼壞心的。

光影透過橋洞篩了下來,地上奇異的光點格外璀璨,兩人的衣袂隨風而起,像文人筆下未完成的畫卷。

晏斜抬起手,要為她戴上,紀流雲直接伸手截了過來,語氣疏離又客氣︰「多謝了,我自己來吧。」

將那簪子交給了靈芝,靈芝連忙踮腳為她戴好,還伸手拽了拽,心道這二十六皇子手藝果然不錯,只一會兒的功夫便牢固了許多,也不容易拽掉了,這般細致的心思,倒不像一個養尊處優的皇子能想到的。

晏斜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手,語氣微有一絲慍怒︰「你寧願讓十七戴、讓靈芝戴,都不願與我有過多接觸?」

紀流雲一愣,看向靈芝︰「你們認識?」

靈芝更愣︰「不……不認識啊。」

轉頭問晏斜︰「殿下怎麼知道我紀府婢女喚作靈芝?」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晏斜有些惱,正不知道如何解釋之時,身後宮女文瑤小心翼翼道︰「回小姐,殿下是听奴婢說的。」

晏斜松了一口氣,紀流雲哦了一聲,找借口道︰「宴席就要開始了吧,我先回去了。」

她確實在外面停留的太久了,父親瞧不見她,定會著急。

晏斜似乎沒想到她這麼快就要走,想了想,囑托道︰「一會兒宴席上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出聲。」

「為什麼?」紀流雲很茫然。

見她對自己的要求提出質疑,晏斜態度居高臨下,氣息涼薄,如風聲輕掠︰「你照做就是了。」

「我為何要照做?」紀流雲終于忍無可忍,「你我見面不過兩次,非親非故,何必用這般命令的口吻同我講話。還有,上次在延光殿敗壞我名節的事情,我還沒有同殿下說理呢。」

晏斜沒有想到一向唯唯諾諾的她竟然敢這麼對自己說話,一時間愣在原地。

印象中的紀流雲,總是低著頭,柔聲應道︰「是,陛下。」

他太過于習慣這樣的她,以至于一時間忘了如何言語。

身後宮女文瑤也被嚇到,悄悄往後站了站,生怕殿下遷怒自己。要知道,殿下雖然醒過來之後性子變了許多,可他以前的脾氣確實不是那麼好相與的,眼前這位雖然也是名門貴女,可也確實太不知輕重了,竟敢同殿下這般講話。

晏斜站在原地,周身盡是陰沉之氣,卻出人意料地沒有大發雷霆,而是從袖中掏出玉臂擱,沉聲質問道︰「既然非親非故,你那日為何送我這個?」

紀流雲抬起眼楮瞥了一眼,有點心虛。

也是她自己太大意了,當初就不該做那麼沒腦子的事情,都已經是陌生人了,沒事亂送什麼東西,以至于釀成今日大禍。說好的要開始新生活,卻因為自己一個愚蠢的舉動,又招惹到了這座瘟神。

想到這里,紀流雲壯著膽子道︰「我認錯人了!」

「認錯人了?」晏斜只覺得心窩處好像有塊炭在熨,燒的發燙,黑著臉步步緊逼,湊近她,「所以你原本……是要送給誰?」

晏斜的臉離她不過幾公分,她甚至能清晰地看見他瞳孔中那精致而張揚的紋路,如三千里深海之底,剎那間驚艷了十里春風,只是那里面帶著難以理解的盛怒,好像要把她吸進去似的,雖不同于上一世的冷漠,卻同樣讓她心悸。

一聲喟嘆,紀流雲低下頭︰「殿下,您恐怕有些僭越了。」

第二次被她頂嘴,晏斜頓時怒火中燒,倉促間失了態,氣道︰「僭越的人是你才對,這般放肆,竟忘了出嫁從夫的道理麼!」

「……」

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紀流雲低下了頭,問他︰「你怎麼了?」

晏決幾乎是在一瞬之間收回了目光,片刻間便恢復了正常的模樣,只是如果有人細看,定能發現他那一瞬間流露出來的窘迫神情。

紀流雲想到了那一盒子孔明鎖、陶響球,又開口道︰「有句話我一直沒有問你……我們見面不過幾次,你為何要對我這麼好?如果是因為貴妃的話,其實……」

紀流雲想問這個問題已經很久了,前世的她和這位十七皇子並沒有什麼過多的接觸,只是之前貴妃讓他多多與自己走動的時候有過幾次對話,後來她與五皇子定親了之後,便與他再無往來了,為什麼這一世的他突然出現在了自己的視線里呢?

而且他分明不像是因為听貴妃的話才這麼做的,所作所為,倒有幾分真心。

晏決沒想到她會這麼問,便急著解釋道︰「我們不只是見過幾次面……在你很小的時候,我就見過你了。」

剛說完這兩句,他便收住了,再不說話了。

「小時候?你什麼時候見過我?」紀流雲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追問,可晏決好像打定了主意,就是不肯說,氣得紀流雲要下馬去撓他。

此時旁邊傳來了眾人的譴責聲,嚇了紀流雲一大跳,她還以為是自己太招搖了,沒想到眾人都圍在一個雜耍的攤位面前,指責著一個年齡不過六七歲的小男孩。

那男孩衣裳破舊,站在高台上,哭得慘兮兮,就是不肯往前走。

眾人便罵道︰「給了錢居然不表演,退錢!」

「都給了錢了,就給大伙表演小孩哭鼻子,這不是江湖騙子嗎?」

圍觀百姓們的斥責聲一浪接著一浪傳來。

紀流雲看著那個高台上哭泣的小男孩,突然想到了當年的自己,站在高台時也是這般無助。于是她便翻身下馬,晏決正要去接她,沒想到她直接就下來了,一個踉蹌之後站穩了身子,還朝他爽朗笑道︰「我像是要人扶的人嗎?」

晏決無奈,將馬拴在了一邊,跟著她便過去了。

那小男孩穿著一身青色的破爛衣裳,只顧著哭鼻子,站在高台上,又不肯往前走,又不肯下來,班主急得要跳腳,罵道︰「你這是鬧什麼!還不快走!」

紀流雲沒看那個男孩,而是注意到了班主後面站著的,另一個穿著黑衣服的男孩,他的眼神中仿佛帶著些幽光,緊緊盯著台上哭泣的男孩。

真是可怕的眼神,紀流雲只覺得這樣的目光有些眼熟,總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也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麼仇什麼怨,眼下還是幫幫這個哭泣的孩子要緊,思前想後,紀流雲上前一步就走出了圍起來的人圈,對著班主拱手道︰「小女不才,願代這個孩子完成表演。」

周圍一片嘩然,不少人開始拍手贊成︰「好啊好啊!就讓這位姑娘表演吧。」

那班主猶豫了半天,不知道這個女子是什麼來頭,萬一她不會走索,砸了招牌可怎麼是好,見她身上所穿的衣衫非富即貴,想必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若是在他們的攤子上出了事,又該如何是好?

晏決以為她只是看看熱鬧,沒想到她會走出去,一時有些怔忪,可看見那台上的哭泣的無助孩子,也是一陣心疼,便出聲問紀流雲︰「你竟會走繩索?」

紀流雲朝他一笑,幾乎晃花了他的眼楮︰「不知道吧?我會的東西多著呢。」

晏決也回了她一個微笑︰「那我就在台下看著,你別擔心,如果有什麼意外,我會隨時接住你。」

他從小習武,父皇對他寄予厚望,騎射皆是一流,如果紀流雲從上面不甚墜落,他幾乎可以百分之百保證她的安全,所以他才道︰「去吧,我看著你。」

當然,他覺得她大概也就是開個玩笑罷了。

這兩個人衣著皆是不凡,女子穿著一身雪白的雕翎披風,帶著面紗看不清容貌,男子卻是個相貌清秀的疏闊男兒,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天生貴冑,一看就是個身份尊貴的公子哥。

這等氣度實在是灼眼,周圍不免傳來陣陣贊嘆聲,只覺得自己站在這兩人周邊也是一等的幸事。

紀流雲便轉頭看向了班主,眼神里俱是期盼,一來是確實想幫這個孩子解圍,因為他的過錯,回去後指不定會被一頓毒打。二來她也確實有很久沒有走索了,現下看著這般熟悉的搭景,甚至還有些想念起和劉叔他們走江湖的日子了。

班主猶疑了一下,做出了讓步︰「你真的會?那你便試試吧。」

見他松了口,紀流雲便月兌下了最外層礙事的雕翎披風,交到了晏決的手上,報以安定的眼神。

然後走上高台,將那個自顧自哭泣的孩子抱了下來,出聲安慰了幾句,那孩子不知為何哭得更厲害了。

紀流雲看著他哭,心里便揪著疼,心想這麼小的孩子就被賣到雜耍班子討生活,自己一定要想辦法幫幫他,卻沒想到那小孩突然抓住了她的衣角,「別去……」

「為什麼?」紀流雲很茫然。

小孩堅持搖頭︰「不要去。」

周圍人開始喧鬧了起來︰「怎麼還不走啊,是不是不會啊,再不走就退錢。」

紀流雲心想無論是燕國還是大昱,這些看客居然都是一樣的急躁,朝天翻了個白眼便上了台子。

笑話,怎麼說也是燕京一霸,哪怕換了個時空,她張春桃的招牌也不能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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