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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陛下……此毒唯有下毒者可解。」

齊廷的話剛說完, 晏斜的臉色驀地陰沉了下來︰「你這是何意?」

「回陛下……」齊廷的聲音變得越發戰戰兢兢, 他當然知道太後在新帝心中的位置,所以他才越發對自己的前途感到絕望,「這種毒名為七日花,是一種產于嶺南的罕見□□,中毒後腸子會變黑粘連, 常常伴有嘔吐之感, 七日內會月復痛不止, 如果沒有解藥的話,中毒者最後便會穿腸而死。」

這幾句話來的太過突然,不只是紀流雲呆住了,就連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晏斜也霍然站了起來, 陰沉之氣籠罩在跪著的人身上︰「你再說一遍。」

「陛下……臣絕無半句虛言啊。」

紀流雲怕他遷怒齊廷, 連忙轉移話題道︰「陛下覺得會是何人下的毒……」

果然,將暴怒的晏斜從危險的邊緣拉了回來。

「除了十七還會有誰?」

紀流雲無奈道︰「我已經說過了, 不會是他。」

「你在宮外還跟誰有過過節?」晏斜眉頭緊蹙,「你的二妹?」

「秦黛玄?」紀流雲捂緊了肚子, 頭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滴答著,艱難地搖了搖頭,「她這個人我很清楚,她雖然討厭我,卻不會用這麼下三濫的手段來謀害我, 而且, 她也沒有理由至我于死地。」

說完之後, 紀流雲突然想起來一個人。

那日從殿中出來之後,在殿門外遇見的那個面紗女子,總覺得在哪里見過,卻沒有什麼印象,那個時候如果不是秦黛玄突然出來,她也許就能看清她的面容了。

可是她也只是覺得她奇怪,並沒有什麼直接的證據。

越想肚子就越痛,仿佛鑽心刺骨一樣的劇痛,紀流雲咬緊了牙關,將頭埋在了枕頭里,聲音也變得急促了起來。

晏斜也想了很久,沒有任何頭緒的他,看見越來越痛苦的流雲,表情突然變得近乎猙獰,聲音也變得狂躁了起來,沖著齊廷道︰「為什麼只有下毒人可解?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齊廷被嚇到說不出話來。

一旁捂著肚子的紀流雲也被他的表情嚇到茫然,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麼可怕的樣子,盡管是為了自己。

「倒是有……便是用剖開月復部的方法來清除毒素,這種七日花毒性太過強烈,普通洗胃是無法真正清除的,只是剖月復這種方式……古往今來,還從未有人嘗試過。」

「絕對不可。」

晏斜拒絕了這個提議。

齊廷望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提了出來︰「下毒者手中一定有匹配的解藥,陛下可以從此處下手……」

話剛落音,就被晏斜一腳給踢了過去︰「要你何用!」

齊廷被踢到在地上打了兩個滾,臉上有點掛不住了,他自己倒是沒什麼,主要是剛剛那兩個吹捧他的小宮女看到了,實在是有些丟人,卻還是慘兮兮道︰「陛下息怒啊……」

「剖開肚子嗎……」紀流雲躺在床上,緊張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不要不要,我不要。」

哪怕她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太後身份,在生死面前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罷了,听了之前爛腸的話已經很是害怕了,如今又听到這樣的詞語,更是嚇得雙眼無神。

看到她這個樣子,晏斜的眼神一下子軟了下來,坐回了床頭,看著她,不說話,也不出聲安慰她。

只是心里頭悶得慌。

他的性格一向如此,哪怕早已經心亂如麻,明面上卻不太願意表現出來,主要還是因為有外人在場。

「不會,朕不會讓人傷害你。」

他只是生硬地做著他認為安心的承諾。

紀流雲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在最絕望的時候,人總是希望听到有人這麼告訴自己的,不會有事,我不會讓人傷害你。肚子里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翻江倒海,紀流雲忍住疼痛,緩緩朝他伸出了手︰「那我們……拉鉤。」

晏斜一怔,心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叭 了一下。

這大概是她第一次主動願意與他接觸了,晏斜明面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心中卻已是狂喜,只是壓在她中毒的消息上面,也沒有那麼高興了。

隨即他也伸出手來,勾上了她的小指。

溫聲道︰「拉鉤。」

齊廷︰「????」

他說剖開肚子,是為了救太後一命,在陛下嘴里,竟然成了傷害太後?這也太冤枉人了!

好生氣啊,簡直莫名其妙。

太醫院院使齊廷的小情緒幾乎要漫出了整個大殿。

「陛下!」

「陛下陛下陛下!」

大太監于韋的聲音在外面急切地響了起來,但是沒有得到命令,也不敢私自闖進來,只焦急地在外面走來走去,直到里面傳來晏斜一聲應後,于韋才飛快地沖了進來。

「何事驚慌如此。」

晏斜松開了紀流雲的小指,有一絲不快。

看向這個老于,突然覺得他不太順眼了。

「陛下可能……必須要移駕文昌殿了。」

這話說得沒有頭尾,晏斜皺著眉,尚且不知大禍來臨,只問道︰「為何?」

于韋的眼神有些絕望,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哀愁,「外面有些冷,陛下還是多披件袍子吧……」

于韋今天的反應太奇怪了,怪到晏斜以為他被什麼人附體了。

「你這是怎麼了。」

「陛下……老奴恐怕……」

晏斜的目光忽然冷了下來,像是凌厲的箭,好像預感到了什麼一般,他突然回過頭去,看了流雲一眼。

紀流雲也正看著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眼神里有一絲的茫然,卻沒有多余的情感。

「流雲。」晏斜忽然開口。

「啊?」

「朕去去就回。」

****

文昌殿。

簪纓貴臣齊聚一堂。

此處是天下軍機要務總決之地,承載著天下大勢的來去合離,而這一刻,卻是大昱建國幾百年以來,第一次由臣子對皇權進行審判。

晏斜站在堂中,卻沒有坐下,身著天子朝服,如玉樹凜然。

看著台下這樣或者那樣的眼神,忽而輕笑了起來︰「愛卿們這是何意?」

沒有人說話。

晏斜便也不說話,看著台下沉默不語的眾人。

那些人恨他入骨,只因為加收商稅的事情,他便已經得罪了大多數牽涉到自身利益的朝臣,這件事情他確實操之過急了,但是大昱的國情,讓他不得不這麼急。

其實是有實際效益的,不過短短幾個月,大昱的國庫已經比往日要充盈了許多,一個月的收入已經可以抵往年的半年收入了,但官員可以撈的油水便又少了幾成,所以大家都無視了他的這項政績,沒有人提起。

晏斜垂眸的時候,有人從隊列中站了出來。

他忽然怔了一下,半晌,又輕笑了起來︰「承郡王這是要干政嗎?」

「臣弟不為干政,只為將陛下的罪行昭告天下,因而到此。」

「哦?如此新鮮?」

晏斜望著這個一直以翩翩君子形象示人的十七哥,心中忽然帶了一絲嫉恨,他這個人啊……總是以正義的化身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沒有人害怕他,卻也沒有討厭他。

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端,好像他永遠都是正確的一樣。

可他又確實是正確的。

晏斜勾起唇角,視線掃了一圈台下的人,然後落在晏決的身上︰「那你開始吧。」

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說,晏決有一片刻的恍惚,可抬起頭看向他的時候,又是那樣真實。

一晃那麼多年過去了,昔日朝他額頭砸石子的男孩子,不再做那麼幼稚的事情了,可他做的事情,卻讓人更寒心。

「永昌四十一年冬,陛下勾結先五皇子晏諦,以假證構陷紀良市米資敵,與敵國尹督師通信,此為罪一。同年,于先帝茶中投入劇毒,又用匕首親自弒殺先帝,此為罪二。事發後,陛下構陷先五皇子晏諦,將弒父罪名推給胞兄,至其冤死,此為罪三。」

晏決的聲音在大殿上沉沉響起,如玄鐵沉入湖心。

而大臣們也都是緘口不言,沉默以對,這是一場聲勢浩大的討伐,沒有一個人,站在新帝的陣營。

于韋站在晏斜的旁邊,忽然老淚縱橫,一雙老手止不住的顫抖。

「慌什麼?」

晏斜的聲音忽然響起,只有他們二人能夠听到。

「就憑這短短的幾句話,就想要朕下位麼?是不是太天真了一些。」

「朕自然有一百種方法讓他們後悔。」

晏斜唇邊勾起囂張的微笑,正要說話。

忽然有人從隊列中站了出來,這一次,卻是他一直忽視在角落里,認為成不了大氣候的人。

被削了王爵的齊王晏讓。

那個就算是在前世也默默無聞,沒有什麼作為的閑散王爺。

卻成了唯一一個殺出前世宿命的異類。

「陛下,臣有一問。」

晏斜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他。

晏讓站在晏決的旁邊,一雙眼楮笑得快要溢出來了︰「不知道……太後身體可好些了?得了這樣的大病,更要好好養身子呢。」

四周鴉雀無聲。

晏斜站在原地,全身僵直,胸口發悶,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間。

原本也沒有什麼表情的晏決,也突然轉過頭來,拽住了他的領子,滿臉不敢置信︰「你對流雲做了什麼!」

晏讓依然笑著,拍了拍他拽在自己領間的手︰「十七弟,你急什麼……」

「這樣的手段。」

「很卑劣,但很實用,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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