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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姬晟腳下一踉蹌,好險沒摔倒,臉上的傲慢瞬時褪的干干淨淨,只余色厲內荏的慌張無措,「你從哪里听來的消息?這不可能!」

欽州那里的所有密報全被自己壓了下來,甚而為了防止消息走漏,特特派出大批侍衛守在各個路口,這般嚴防死守之下,如何還能走漏消息?

顧準瞧著姬晟,眼神滿是譏誚之意——就沒見過這麼蠢的皇子!

天下人哪個不知,欽州乃是大正西部門戶,一旦失守,整個大正都有傾覆之憂。

裘妃母子倒好,不說趕緊想法子解了這燃眉之急,反是一門心思爭權奪利,竟是連「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當真是蠢透了!而找了這麼一個合作者的自己,何嘗不是一樣愚蠢?

一時竟有些索然無味,也不理急的原地轉圈的姬晟,掉頭往宮外去了。

「阿準——」看顧準要走,姬晟越發慌了手腳,之前想著隨時都能把楊家手里的兵力變為己有,至于顧準手里的江湖勢力雲深堂,便也不再看在眼里,甚而因著這顧準太過恃才傲物,瞧著真是礙眼的緊。

不想形勢這麼快就急轉直下。

欽州被圍,西寮參戰的消息既然瞞不住,等著自己的必然是洶洶物議和眾多不滿,之前好不容易經營出來的好名聲也必將毀于一旦。

這個時候,除了顧準的雲深堂,姬晟真想不出還能指望誰?偏是顧準和沒听見一般,頭都不回,腳下也越走越快,很快消失在月亮門那里。

「顧準!」姬晟臉色陰沉,盯著顧準消失的方向,神情中充滿憤恨之意。好半晌才長長吐了口氣,瞧向始終靜默的沈亭,「還請大師教我。」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導致欽州戰報被壓下的元凶——」沈亭斟酌片刻,一字一字道。

「元凶?」姬晟抽了口氣,只覺牙疼——

這澄觀是不是傻了?哪有什麼元凶?當初做出這個決斷的,可不就是自己和母妃?總不能把母妃拉出來頂缸吧?

「大師言之有理。」裘妃的聲音忽然在背後響起,兩人抬頭,這才發現隔著水榭的陰影處正正站著兩個人,前面的是裘妃,她的身後則正是顧準的舅父、內務府總管蘇玉林。

姬晟這會兒也意識到了什麼,眼前一亮,上前幾步接住︰

「母妃的意思是——」

瞧母妃的模樣,應該已有了應對之策。可這替罪羊怕也不好找,畢竟,能「攔截下各方戰報」的,怎麼也得是朝堂上舉足輕重的人物不是?只姬晟想破腦袋都沒辦法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選。

裘妃卻是看了一眼蘇玉林,意有所指道︰

「蘇總管……」

「見過殿下。」蘇玉林上前見禮,神情沉痛,「老臣有罪,養了那麼個狼心狗肺的外甥……」

姬晟登時一愣——

滿帝都哪個不知,蘇玉林就只有一個外甥罷了,那就是看的比自家兒子還重要的大正第一公子顧準。

听蘇玉林話里的意思,分明已是和母妃商量好了,要把攔截戰報的罪責推到顧準頭上。

只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即便那顧準太過桀驁,可若是這會兒就翻臉,又要從哪里找幫手?

裘氏明顯瞧出了姬晟的意思,當下哂笑一聲,陰沉沉道︰

「晟兒放心,自來四海之濱莫非王臣,那雲深宮膽敢把手伸到宮中,不獨攔截欽州戰報,更毒害皇上,此等大過,萬死不足以贖其罪……」

「只可憐了皇上,卻是死在奸人之手……」

口中說著「可憐」,臉上神情卻哪里有一點憐憫之意?尤其是後一句,更是大逆不道,實在是皇上眼下雖然病體沉重,卻分明還活的好好的。

姬晟瞳孔猛地一縮——母妃的意思竟是這會兒就要把自己推上那個唯我獨尊的位子嗎?

一時又是惶恐又是興奮——

再怎麼說,皇上都是自己親爹,真是「親手」送他離開,如何會不惶恐?可一想到那至尊之位,卻又熱血沸騰,竟是恨不得現在就踢開所有絆腳石才好……

後半天才鎮定下來,有些疑惑的瞧向蘇玉林——澄觀大師也就罷了,除了死心塌地的跟著自己,再沒有其他路可走,這蘇玉林可是顧準嫡親的舅舅,只要罪名定了,顧準處以極刑都是輕的,這蘇玉林真能舍得?

似是看出了姬晟的疑惑,蘇玉林苦笑一聲︰

「老臣倒是拿他當外甥,只他心里,怕是根本拿老臣當仇人。便是這回主動出手相幫殿下,說不得也是包藏禍心……」

「仇人?禍心?蘇大人何出此言?」姬晟越發糊涂。

「殿下要是知道,顧準的親生父母是誰,就明白老臣為何這般說了。」蘇玉林神情陰鷙。

「父母?」姬晟越發糊涂,想了想道,「顧準的母親,不是您的妹妹嗎,听說是雲深宮的人……」

「不錯,」蘇玉林點頭,「那殿下可知道他父親姓甚名誰?」

說著不待姬晟詢問,便吐出了一個名字︰

「顧雲,大正正和八年安州府的解元郎。」

「竟然是他?!」一直默然的沈亭明顯大吃一驚。

「你認識?」姬晟大為詫異。

「若然是其他人,貧僧或者不知,可若是這顧雲,卻是再熟悉不過。」沈亭點頭,「當初我,」把「老師」兩個字咽下,續道,「我是說楊家,之所以會敗落,可不就是因為楊家弟子顧雲牽扯到一樁科舉舞弊案子之中?」

顧雲正經算是楊澤芳的師兄,也是楊家老爺子的得意門生。當初可不是因為老爺子固執,不獨不願和顧雲劃清界限,還到處跑門路給顧雲鳴冤,才令得楊家大房身上被潑了一盆又一盆的污水,最後一蹶不振。

「也就是說楊家當初會離開朝堂,竟然和顧準的父親有關?」姬晟也是大吃一驚。

裘妃和蘇玉林互相對視一眼,卻是沒有說話——

說起當年事,再沒有人比他們兩個更清楚的了。

彼時皇上最寵愛的妃子有兩個,一個是裘妃,另一個則是四皇子姬臨的母妃李氏。

甚至相較而言,李氏更得寵。連帶的皇上對姬臨也另眼相看,甚至想要破格請來已然退隱的前任太傅也就是楊家老爺子親自教導姬臨。

眼瞧著再不想法子,說不得自己這輩子都別想有出頭之日了。裘氏便找來心月復蘇玉林,商量如何除去李氏。

好巧不巧,蘇玉林一次外出時竟然正好遇見幼時失散的妹妹蘇晴。更是知道了一個天大的秘密,那蘇晴手里竟然掌控著雲深宮!

因是蘇玉林相請,蘇晴爽快的出手幫了裘氏,順順當當的給李氏安了個謀害皇儲的罪名打入冷宮,令得裘妃一躍成為皇上身邊最得寵的貴妃娘娘。本來事情到此就算結束了,裘妃卻依舊不滿足,一心想讓娘家勢力佔據朝堂,進而謀取更多利益……

而想讓朝廷勢力大換血,自然得發生一次大的動蕩。

裘妃就又把眼楮投向了楊家——

朝中三分之一的文臣可不是都和楊家有關?真是弄倒了他家說不得能把李妃勢力連根拔除,裘家一系的官員自然就可以名正言順的進入朝堂。

多番籌謀,又通過身為國公夫人的姐姐裘氏悄悄和楊家二房結盟,終是推出了轟轟烈烈的安州科考舞弊案。

而楊家大房也和之前設計的一般,順順利利的掉進了坑里。

唯一沒想到的變數,就是那顧雲了。

實在是裘妃也好,蘇玉林也罷,都是做夢也沒有想到,蘇晴竟然早就悄悄的嫁給了顧雲為妻——

因怕丈夫對自己的來歷不喜,蘇晴更是對顧雲隱瞞了身份,只充作一個再平常不過的繡娘。

又因為沒有想好該怎麼對蘇玉林和顧雲介紹彼此的身份,蘇晴對兩方都有所保留。

而蘇玉林也是直到蘇晴殺上門來,才知道那被自己拿來當做炮灰用的顧雲,竟然是蘇晴的丈夫,兩人甚至還有了個一個孩子。

無奈何,只得想法子把顧雲弄出來,又告訴他只管把所有髒水都潑到楊家身上就好,自己自會幫他收尾。

誰想那個顧雲卻是個死腦筋的,竟還想跑,最後淹死了。至于妹妹蘇晴,也是個蠢的,竟然直接抹脖子自殺了……

這麼多年來,蘇玉林會善待顧準,未嘗沒有對妹妹愧疚的心理使然,當然更多的則是看中了蘇晴留給顧準的雲深宮……

只眼下瞧顧準的樣子,分明就是個不听話的,一把刀如果有了自己的意志,自然就沒有留著的必要了。

「難不成前幾日楊家二老能順利逃月兌,也和顧準有關?」姬晟忽然想到一點,臉色越發難看——

當初監視楊家的主力可不就是雲深宮的人?

「殿下事不宜遲,要趕緊派人順著商誠提供的這些名單去找。」沈亭忽然道,「切莫再被人搶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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