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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無歷日,寒盡不知年。

不知不覺間顧青來到天山上的靈鷲宮,已經將近兩年時間了。

在這兩年里,顧青過得異常充實。

先前也說過了靈鷲宮就是一個寶庫,到底它已經有了數百年的歷史,到底是誰創建了靈鷲宮已經不可考,但從靈鷲宮後殿石壁上的無數極為深奧的武功心法上,就可以窺見不管是誰,這人必定是驚艷絕才般的人物。

如同就著靈鷲宮建立了逍遙派的逍遙子——像天山折梅手這等原本屬于靈鷲宮後殿石壁上的武功絕學,如果真要排名的話,其實在逍遙派的武功心法里並不能絕對博得頭籌。要知道天山折梅手是永遠學不全的,修煉者內功越高,見識越多,天下任何招數武功,都能自行化在這六路折梅手中,但逍遙子自創的北冥神功、小無相功,相對來說更為玄妙。

北冥神功可吸收他人內功化為己用,而且其所成的北冥真氣無需運行就可作為護體真氣,而小無相功博大精深,以「無相」兩字為要旨,不著形相,無跡可尋,只要學習了這門功夫,再知道其他武功的招式的前提下,就可以模仿到勝于原版的地步。

嗯……以上武功絕學,顧青現在都不能學。

其實吧,從外一個角度來看,這有失必有得︰

顧青的其他三個師兄姐,大師姐巫行雲的獨門修行功法先前提到過,是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二師兄無崖子被逍遙子傳授的獨門心法,則是北冥神功,至于小師姐李秋水,她的則是小無相功。也就是說他們三個,沒有哪一個全部將逍遙子所會的絕學全都掌握的,顧青他就沒有這個限制了,甚至于他還有幸見到了本該位于少室山少林寺死都不外傳的《易筋經》。

至于《易筋經》是怎麼來的,這就得問逍遙子了,而再追根到底的話,其實還得歸結到顧青身上。

他的病讓逍遙子操碎了心,而《易筋經》有洗髓易筋之效,逍遙子就去少室山拓了一版《易筋經》回來。

然而這次依然沒什麼用。

不過大概是心誠則靈的緣故,在看了《易筋經》後顧青吐血的頻率降低了。

以及他從那之後就沒有再長高過。

好吧,這其實也並不能歸咎到其他任何外因上,而是顧青很清楚,他現在這具肉身能撐著不剝落,就已經是極限了,因此其他機能都被遏制了,就像是被按了暫停鍵。

顧青對這種情況,坦然接受了。

然後,連平日里和他不甚親近的李秋水,都不在他面前攻擊巫行雲的身形了,這就更不用說本來就和他更親近的巫行雲,還有把他當小弟子兼大孫子(……)疼的逍遙子了。

似乎一不小心就成身殘志堅的典型了。

話又說回來,因為不能練武,顧青在平日里除了看各種各樣的武功秘籍聊以慰藉,順帶把大師姐當實驗對象外,就是跟著逍遙子學琴棋書畫,醫土花戲,奇門遁甲等所謂的「雜學」。

在這方面,顧青是來者不拒,而且不同于他現在這具肉身的丹田氣海如同下雨後積蓄而成的一指寬都沒有,而且里面還塞滿了石頭木屑之類雜物的小水溝,他的識海是寬博如無邊無際的大海——這是先前經歷過數次不同轉世,為數不少的收獲之一,甚至于他之前展現出來的無比敏銳的洞察力,其實嚴格來說是洞察加上演繹,也是其中之一——因此各種知識填充進來時,就好像是往大海里丟了一顆顆的石子,可能連波瀾都驚不起來。

當然,顧青也不僅僅只是單純的填充知識,他在融會貫通、舉一反三等方面也很有獨到之處。

沒有死角。

逍遙子已經不想在顧青身上尋求為人師表的成就感了,他盯著正優哉游哉把玉石質地的棋子,收回到旁邊棋罐里的小弟子,正躍躍欲試的想給他一個爆栗,不其然的目光撇過那只棋罐。他們用的棋罐罐身渾圓厚重,端莊豐滿,胎質細膩,發色蒼翠,罐外壁周身繪著的圖案妍麗沉著,光看著就叫人覺得賞心悅目。

逍遙子似不經意的提起來︰「說來這棋罐是你二師兄燒制來孝順為師的,長生你可願效仿一二?」

這看起來是孝敬師長的問題,但再往深處挖掘,逍遙子他就是在針對顧青那令人發指的潔癖癥,他都能把演算術用在推測每日吐血的時辰上,就可見一斑了。

顧青意會,他收棋子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素白的手指和玉石質地的棋子幾可入畫,「人無完人,師父。」

說著他抬起眼簾來,慢條斯理的繼續說︰「更何況我有潔癖癥,正如大師姐和小師姐有偏執癥,二師兄他的姑且是選擇困難癥,還有師父您也……唔,這大概是我們逍遙派上下一心最獨特的證明吧。」

逍遙子︰「……」

有偏執癥的巫行雲找到小師弟時,他難得沒在書屋里呆著,而是在園子里賞花。一襲雲白繭綢薄棉夏衣穿在他身上,在絢麗的花叢中,被襯得他飄逸了,仿佛風一吹就飄走的那種飄。

「你怎麼沒呆在你的書櫥里?」巫行雲問他。

顧青實話實說︰「師父把我趕出來了。」

「這次又是因為什麼?」巫行雲隨口問道。他們師父疼小弟子是有目共睹的,平日里簡直是有求必應,但經常被最疼愛的小弟子氣得跳腳也是常有的事,這種事巫行雲也司空見慣了。

顧青無辜極了道︰「我只不過是跟師父說人無完人而已,哪想到他老人家就惱了,這許是那所謂的‘老小孩脾氣’吧。」

巫行雲對此半信半疑。

顧青沒再多說這個話題,轉而問道︰「師姐找我何事?」

巫行雲來找顧青是來把他當樹洞的,說的話題還是一如既往的圍繞著無崖子還有李秋水展開,說白了就是亙古不變的情感問題。而最近巫行雲比以往更焦躁了,這主要是因為她就快要能月兌離現在這八-九歲稚童的模樣,她練的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有成,可發身長大,與常人無異。這是巫行雲在喜歡上無崖子後最期盼的一件事了,平日里跟李秋水明爭暗斗落于下風時,巫行雲都咬牙切齒的想著等她變得與常人無異時,看李秋水還怎麼再囂張。

巫行雲平時找顧青傾訴時,也是翻來覆去的都是在說等她變得與常人無異時,無崖子就會舍棄李秋水,喜歡上她跟她在一起。

顧青本來像往常一樣做個絕佳的傾听者的,這置身事外的態度是跟著逍遙子有學有樣的,而且情之一事,是最難用絕對理智去演繹的,其中滋味只有當事人最清楚。可等他去端放在手邊的小蓋盅時,很清楚的感覺到就這一瞬間,他的右手沒了知覺。

顧青瞳孔緊縮,他是知道現在這具身體撐到現在已到了極限,可沒想到那一天已經來臨了。顧青不動聲色的用左手覆在右手上,看著巫行雲兀自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他抿抿嘴角,第一次開口發表自己的看法︰「師姐可曾想過即便你恢復如常,師兄他也不會喜歡你?」

無崖子本就巫行雲沒有男女之情,而他是知道巫行雲喜歡他的,但他不管是出于同門情誼也好,其他原因也罷,都不曾出言拒絕過巫行雲,也沒有從實際行動上做出疏遠巫行雲的舉動。大概正是如此,苦戀無崖子的巫行雲才會覺得一旦等她變得和常人無異時,無崖子就會立刻跟她在一起,她認為無崖子是喜歡自己的。

而顧青這句話刺激到了巫行雲,她真氣有一瞬間的暴漲,雖然很快就被她壓下去了,而她人也氣急敗壞的離開了,在听到身後小師弟吐血的聲音,她身形一僵,但沒有停下來。

然後沒多久,她就被告知小師弟快不行了。

巫行雲當下也不顧心里憋悶了,就運足了真氣以最快的速度趕了回去。小師弟躺在床上,如果不是胸口那微弱的起伏,光看他白到半透明的臉,都會以為他已經咽氣了。

「對對不起——」巫行雲強忍著才沒哭出來,看到小師弟嘴唇微動,就趕緊俯身過去。

「師姐,我還有話沒說完,你得先答應我會生我的氣。」

巫行雲死命點頭。

顧青氣若游絲道︰「你可曾想過秋水師姐她真正喜歡的人有可能其實是你?你看她平日里和你爭鋒相對的時間,比和無崖子師兄相處的時間還要多。」

巫行雲︰「……?!!」

顧青慘淡的扯了扯嘴角,又吐了一口血。

巫行雲這下不顧得想這種驚駭的事了,趕緊去拽了旁邊逍遙子的衣袖,叫師父來救小師弟。逍遙子臉色沉重,揮手把巫行雲趕出去,不叫她在這里礙手礙腳,巫行雲走到門外就憋不住大顆大顆掉眼淚了。

師弟他這次真的要死了,都是她害的……

不知道等了多久,逍遙子出來把她叫進去,巫行雲本來都做好了面對悲慟現實的心理準備了,然後她就看到了坐起來笑盈盈跟她揮手示意的,一點都看不出來真不行了的小師弟,他還恬不知恥的說︰「其實我之前跟師姐說的話,師姐不妨好好想想,畢竟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嘛。」

巫行雲︰「……」善你姥姥!

巫行雲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騙,而且浪費了莫大的感情,她狠狠瞪了顧青一眼後,就頂著哭得紅腫的眼楮跑了。

事實上顧青是真的撐不下去了,他等巫行雲離開後,就偏頭看逍遙子,輕聲道︰「師父想要什麼樣的棋罐?」

逍遙子一下子仿佛老了好幾歲,他啞聲道︰「什麼樣的都好。」

「怎麼辦?我還是下不去手啊,師父。」顧青還如往常般跟逍遙子嬉皮笑臉著,只是沒有下一次了。

願我如星辰如月,夜夜流光于皎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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