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淅淅瀝瀝的掉起了雨點。
一滴接一地,最終連成了一條條雨線。打在還沒轉黃的葉子上,打在遲開的花瓣上。
披著白色斗篷的谷雨坐在後院的外廊上發呆,手中的女乃茶由燙轉溫,最終又由溫轉涼。
「在對著秋日的寒雨思考人生麼?」
英靈似乎不會受到外界溫度的影響,在這樣天氣已經徹底轉冷了的時候,莎士比亞仍然穿著那件單層禮服。他站在谷雨身旁,同她一起看著屋外的雨簾。
「是呀。」谷雨看著下個不停的秋雨,一聲長嘆。「突然覺得人想好好活著,好難啊。」
不想找事事情也會找上你,許願平安卻總要同驚險擦肩,不敢求一生心想事成,但很多時候,就連少一點坎坷都是種奢望。
「哦,卻是是這樣呢。悲劇總比喜劇多,人們哀嘆不幸的時候也比歌頌幸福的時候要多的多。」中年男子搖著頭感慨著,「然而人生就是這樣,人類也就是這樣生物。」
「……有點難懂。」
是說,人類總要經歷悲傷和磨難?
「因為只有人類才會有足夠豐沛的情感,去區分喜怒哀樂啊。」
動物還停留在生存層面,而那些生命比人類要漫長的存在,又早已忘記了情感為何物。
「……但是如果可以的話,果然還是希望人生里只有喜樂,只有甜蜜啊。」
谷雨喝了一口手中已經涼透了的女乃茶,微微發苦的女乃茶順著喉嚨滑進胃里,涼的谷雨打了哆嗦。
「嘶……好冷啊。」
怎麼會這麼涼了?剛剛還覺得燙想放一會兒來著……
「你思考的時間也夠久了——那些孩子很擔心你哦。」
莎士比亞指了指背後,谷雨轉過頭,看到門後有一坨龐大的陰影,邊緣的地方還能看到一條毛茸茸的尾巴。
「……」
少女楞了一下,隨即站起身走了過去。
像是發現谷雨要過來,門後的一團陰影動了動,似乎想要分散開,但最終卻還是塌成了一坨。
鯰尾藤四郎、五虎退、平野藤四郎,還有……壓切長谷部四人加一只老虎在後面湊成了一團。看到谷雨過來,打刀青年立刻月兌身出來跪在谷雨面前。
「這樣失禮的樣子出現在主人面前實在是……」
「那個……我們不是故意的。」
「是、是的,我們就是有點擔心主人……」
雖然平時主人也會時不時的發呆,但像今天這樣一坐下就是很久沒動卻還是第一次。
實在是很在意啊。
主人是不是有什麼為難的事情呢?不可以跟他們說一說麼?
谷雨眨了眨眼,蹲下去挨個模了模幾人的頭。
「謝謝你們。」谷雨彎了彎嘴唇。「不過沒關系的。」
至少現在還沒問題。
「說起來,主人你為什麼會披著鶴丸國永的斗篷呢?」
鯰尾藤四郎問出了他一直很想問的問題——主人自己明明有好多斗篷來著,怎麼就穿了鶴丸國永的斗篷呢?
「大概是早上的時候,他出門前給我披上的?」
其實她也不記得了。
明明只是發了一下呆,這半天的時間就過去了。
「是有什麼令主人為難的人麼?您大可隨意吩咐,無論是誰……或者什麼勢力,定能為您清理干淨。」
大概是為了挽回形象,壓切長谷部格外積極的請求道。然而隨著他的話語,他眼眸中認真和狂熱也變得愈加深刻。
如果說剛剛是為了挽回形象才有的慌亂之言,那麼說道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就變成了深不見底的渴望。
他渴望能為主人效力,渴望能用自己的刀刃,實現主人的願望——畢竟,這才是他存活下來,並最終以付喪神之姿現世的目的啊。
「是那些層出不窮的尸鬼麼?還是那些對主人不敬的吸血鬼?還是那個一身綠的男人?」
打刀青年自顧自的念叨了起來。
谷雨站起身,伸出雙手捧住了他的臉頰。
「我沒事啦,就是有點事情想不通——雖然現在也還是迷迷糊糊的,不過已經沒事了。」
「所以,不要這麼緊張啦。」
青年的身體先是像石頭一樣僵硬的緊繃起來,隨即又像是怕會硌到面前的少女一般,又迅速的軟了下來。
「如果是主人的吩咐的話……」
青年放在身側的手動了動,似乎想要輕撫面前的少女。卻又立刻攥緊了拳頭,克制住了自己。
隨意觸踫主人這種無理的行動,只有粟田口那些孩子才會做。以家臣自居的自己,萬萬不可破戒。
似乎是對自己被忽視了而感到不滿,五虎退的大白虎站起身蹭到谷雨身邊,稍微使勁兒頂了頂她的腰,就讓沒有防備的少女向後一倒倒在了自己身上。
接著在少女茫然的時候,馱著少女輕快的跑開了。
「這樣不行啦,老虎……老虎你會被罵的啦!」五虎退急忙起身追了上去。
——難道你忘了曾經被鯰尾哥按著訓斥的慘痛經歷了嘛!
「誒,狡猾,我也要想帶著主人一起去玩兒啊!」他還曾經背過主人呢!
粟田口的幾把刀緊隨而去,留下仍然跪坐在門後的打刀青年,還有站在外廊上的中年英靈。
***
谷雨獨自一人來到了側屋。
光屏對面,是面色沉重的Dr.羅曼。
雖然他平時也總是一副好像對什麼都沒自信的悲觀主義者模樣,但像這樣沉重,還是第一次。
「你來了啊。」
「……是有什麼結果了麼?」有關這個世界的異變。
坐到光屏對面的少女,平靜的問道。
這個時候他主動找她,大概也只有這件事了吧。
「啊……嗯。」青年男子側過身,讓開了屏幕的中心,讓谷雨可以透過屏幕看到那邊的‘示巴’。
藍色的星球上,猩紅色的光點閃爍著不祥的光芒。
每一個點,都代表了一個足以造成人類滅絕的關鍵‘轉折點’。
「你看,特異點F……就是冬木市那里。」
青年指向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小地方。同整個世界地圖相比,那里就好像一粒米一樣微小。但就是這樣微小的地方,也隱隱的泛起了代表著不詳的紅光。
「冬木市啊……」
這個地方,可真是再熟悉不過了。
畢竟對于自己這個失憶的人來說,那里就相當于她這嶄新的一生的起始點。
「開始我也以為自己看錯了,但是這幾天過去,它沒有變弱,反而慢慢的變強了——就好像一個虛弱的,正在逐漸形成的特異點。」
「姑且就將它暫時命名為特異點F1吧。」Dr.羅曼一邊說著,一邊轉換了示巴的位置。好讓谷雨可以更清晰的看到那個虛虛實實的紅點。
「但是這里看起來又不是真實存在的——如果要形容的話,就好像是海市蜃樓一般的存在吧,至少對于原本的特異點F來說是這樣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左左右右的移動了示巴好幾次,好讓谷雨能更清楚的看到那個點。
「我跟達•芬奇都說不好它到底是什麼,又是因為什麼而存在的,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它的存在,跟你現在所在的‘日本’,應該是有某種聯系的。」
「再參考你說幾次見到了雷夫的身影……我們不妨認為,這是你所在的世界之中的聖杯所產生的影響。但是這樣的猜測也有個非常不合常理的地方——無論是那個叫仙水忍的人類,還是叫玖蘭李士的吸血鬼,都沒能造成足以讓人類走向毀滅的變化。」
容貌清秀無害的青年苦惱的抓了抓頭發。
「由此又可以判斷,雖然他們受到了雷夫的影響而增強了力量,卻並沒有得到聖杯。」
這就很奇怪了。
按照那個男人一貫的舉動,不是應該立刻把聖杯交給誰,從而形成一個會導致人類走向滅亡的特異點的麼。還是說,他這次沒有聖杯可以用了?(聖杯不夠了?)
「所以事情的關鍵,還是出現在那位‘雷夫’身上麼?」
少女總結了一下重點。
然而這一次,青年卻並沒有給肯定她的總結,含含糊糊的給出了一個模糊的答案︰
「大概……是這個樣子的吧。」
谷雨手一撐地站了起來,順手拍了拍身上白色斗篷的邊角。
「所以還是要去調查一下子了呢。要是立香小姐和瑪修小姐也能過來就好了,難得有機會,能大家一起行動。」
「啊哈哈哈,等她們探索完回來可以考慮哦?說不定還能順便觀光一下,畢竟你那里還是正常的世界嘛。」
「那可真是歡迎之至——話說回來,你都沒有提到自己啊,都不想著出來透透氣,回歸一下普通的世界中麼?」
少女偏著頭看向從頭到尾都不曾提及自己的青年,有些奇怪。
「……我還是算了吧。宅男不需要透氣,也不需要運動——我只要有魔法•梅麗就夠了!」
說道最後一句時,原本沒什麼干勁的青年青年語氣一轉,就如同虔誠的信徒一般堅定。
「……」
你……高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