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末時代的晚上其實非常無聊。
燭光一搖一晃的,無論看書還是寫字眼楮都會很累,因此打發時間的選擇也就只剩下在庭院的走廊邊坐著聊天這一項了。
「誒?所以說日本也分各種劍法?」
「準確的說是流派,比如我和安定的主人沖田總司就是天然理心流,然後在新選組中還有其他的流派,比如八番隊隊長藤堂平助是北辰已到流,二番隊隊長永倉新八是神道無念流。」
「每個流派都有各自的招式特點,對我們的使用方式也就不盡相同。」
容貌秀美的加州清光挨著谷雨一起坐在走廊上,仰頭看著這片熟悉又陌生的天空。那些還是刀時期的記憶,一幕幕的在腦海中回想。
「吶主人,如果……我是說如果,哪天我被折斷了的話,還能留在您身邊麼?」
原本跟他一同抬頭看天的谷雨聞言猛地轉過頭看向身邊的少年付喪神。
「就……就只是待在您身邊就好,別的……」
谷雨沒有說話,但那直勾勾的視線卻讓提出了這個假設的加州清光渾身不自在了起來。
‘啊啊我為什麼要說到這個話題啊!’
谷雨半天沒有回應,讓他不由的有些忐忑——他想听到谷雨的回答,又怕听到讓他覺得難過的那個答案。
「嗯……我也不知道呢。」
谷雨搖了搖頭。
「誒?」
「因為,從沒有想過你們會折斷這件事啊。」谷雨抬高手臂模了模清光的頭,「受了傷會馬上為你治好,也會想辦法讓身為付喪神的你們變得更強,這些都是我身為主人的責任啊,怎麼會讓你們折斷呢?」
「再說了,清光很強的吧?」
「對,我可是非常厲害的哦——您就放心的使用我吧,我會好好的陪在您身邊的!」
大將安撫加州清光的速度真是越來越快了。
靠在柱子後面的藥研藤四郎失笑。
接著,那邊又傳來了少女的聲音。
「我也要努力啊,雖然很難像你之前的主人沖田總司那麼厲害,但也要努力做到能讓你們自豪的說‘我的主人是谷雨’這樣呀。」
這樣說的話,不是讓他們這些刀更沒辦法了麼?
少年付喪神忍不住搖了搖頭,開始覺得自己之所以會化身為付喪神,並不是為了成為某個組織的戰力或者要保護人類的歷史之類的事情,而是為了守護這位想要跟他們一同走下去的少女也說不定。
幕末時代的天空還沒有被污染,繁星像散落在藍黑色天鵝絨上的鑽石一般閃閃發光。
雖然不認識星座,但這漫天的星星和長長的星河,就已經讓人怎麼也看不夠了。
「真美啊,星星。」
「星空再美也請您注意身體,主人。」一期一振捧著谷雨疊的整整齊齊的斗篷走到她身邊,輕輕抖開手中的斗篷披在了她的背上,「也差不多是您該休息的時間了。」
谷雨拉了拉披在肩上的斗篷,仰起頭沖著站在自己斜後方的一期一振露出一個眉眼彎彎的笑容。
「好——的。」
系好斗篷的谷雨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非常干脆準備回房。一期一振保持在她左後方半步的距離陪她一同離開。臨走之前,他偏過頭看了眼半藏身在廊柱後的藥研和仍然坐在走廊邊上的加州清光,對著他們輕輕點了點頭。
加州清光看到了一期一振的小動作,百無聊賴的把視線又轉回了剛剛主人一直在看的星空。或許因為是實戰刀的原因,他對星空啦海洋啦這類經常被人類賦予種種意義的東西都沒什麼感覺。
從中也感覺不到那些人類才會有的感悟。
就算現在變成了有手有腳,可以自己思考,可以將自己的想法傳達出去的付喪神了也一樣。
但如果是主人喜歡的話,他願意每天都像這樣陪著她一起看星星。
不過在那之前,還得干活就是了。
「加州清光,出陣咯——」
好了,趕緊把敵人清理的干干淨淨的然後回去睡覺了——熬夜可是會讓刀變得不可愛的啊。
被派來襲擊這座料理亭的人,並非不知道這里的主人在過去的那段時間里也是叫得上名號的人物。但是從志志雄真實那里得到了重視,裝備精良的他們卻不以為然——
一個老頭和幾個半大不小的年輕人而已,就算過去名號叫的再響又有什麼用呢?
至于那幾個最近住進來的年輕男女——只能怪他們運氣不好了,挑上這麼一個地方去住,死也只能當個糊涂鬼了。
因此一行人眾人帶著滿滿的自信,毫無防備的潛入了在黑夜之中宛如惡魔盤踞之地一般的葵屋當中。
——他們怕是,都要死在這里了。
一個潛入客房區的暗殺者,腦海中閃過了這樣的話。
他人生中最後看到的畫面,是昏暗燈光下,面無表情的銀發少年用看死物的眼神看著他,將手中的脅刀從他的身體抽出來的樣子。
單方面的殺戮在葵屋中無聲的進行著。無論外表怎樣美麗,本質仍為凶器的少年們就像狩獵者一樣一個接一個的狩獵著這些不請自來的入侵者們。
在同伴一個接一個減少之後終于發覺不對的入侵者們開始躁動起來。明明他們才是發動進攻的一方,此時此刻卻彷如沖進陷阱之中的困獸,只能任由這些黑暗中的‘獵人們’擺布。
然而他們並無退路——志志雄真實並不是個仁慈的君主。如果他們就這樣無功而返的話,下場不會比死在這里好多少。
因此他們只能在此處繼續掙扎——本以為拿到一個輕而易舉就能完成的好差事。卻不想是來到了奪命的鬼門關。
明明調查的時候這里只有一群老弱病殘,怎麼會有這樣的結果。
滿身冷汗,呼吸急促的男子在走廊上踉蹌的跑著。他剛剛跟同伴一同行動的時候,被不知道哪里出現的刀刃割傷了手臂他立刻一個滾地之後頭也不回的逃離了那里。
雖然沒有听到同伴的聲音,但他猜想自己的同伴刺客應該已經凶多吉少了。
走廊的廊柱上掛著紙質的燈籠。原本對他們這些入侵者來說,這是讓他們有暴露危險的隱患,但此時此刻卻讓他沒有由來的覺得安心。
至少在燈光下,不會有那些不知從何處伸出的刀鋒。
再轉過彎,就到客房區了。到時候自己只要小心點藏進房間里就能——!!!
走廊的盡頭轉過彎去,有一個穿著西洋人風格軍裝的年輕男子正不緊不慢的向著他的方向走來。
水藍色的頭發,俊秀柔和的容貌,看起來就像是哪個有錢家族中嬌生慣養的少爺。
但他帶著白色手套的手中卻握著一柄就算光線昏暗,看起來也十分華貴的太刀。
青年身上不帶半分殺氣,看起來也比自己瘦弱許多。
就算他手上有刀,但我先發制人的話……
腦海中閃過這樣的決斷,蒙面的男子毅然的沖了上去。
雪亮的刀刃無聲的割開了人類的身體,飛濺而出的鮮血染紅了走廊上掛著的紙質燈籠。重物落在木質地板上的悶響過後,一期一振甩去刀刃上沾染的鮮血,收刀回鞘。
接著他轉過身,溫和的語氣就像在問天氣一樣的向著漆黑的庭院中說道︰
「都解決了麼。」
「是的。」
從陰影中走出的銀發少年用沒有起伏的聲音回應道。
「剩下的活人都在老翁那邊了。」從另一邊走過來的黑發少年一臉無趣的看著老翁他們所在的方向。「藥研跟在後面去查看情況了,應該一會兒就回來了吧。」
「啊~啊~好想讓主人看到我戰斗的英姿啊。」
像這樣子沒辦法向主人展示自己的戰斗,實在讓刀提不起興致啊。
「主人正在休息,你也不希望主人因此休息不足吧?」
听到加州清光的牢騷,一期一振微笑著安撫道。
「那當然了。」紅眸的付喪神伸了個懶腰,「我也要回去休息了,再熬夜就真的不可愛了。」
「辛苦了。」
一期一振對著跟自己擦肩而過的少年輕道,接著吩咐了弟弟骨藤四郎繼續警戒之後也轉身回到了身後谷雨的房間,將本體放在身旁,端坐在門前繼續為自己年幼的主人守夜。
「……一期哥?」
房間中間的一坨稍微動了動,谷雨帶著濃濃睡意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里響起。
「我在,怎麼了麼?」
「我剛剛好像听到你出去的聲音……?」
「有點事情吩咐了一下骨,我吵到您了麼?」
一期一振聲音柔和的回應到。
「沒有……」谷雨說著,忍不住的打了個哈欠。「要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哦?」
「我明白了。」
青年說完之後,房間里再次恢復了原本的安靜。
迷迷糊糊醒來的少女,又迷迷糊糊的再次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