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 京城五大米糧商之一,當家人周途安, 年過五十, 育有三子, 嫡子周寧千,年逾三十,常年在外打理家族事業, 二子周寧雨,一直跟隨周途安管理京城店鋪, 庶子周寧哲, 十二歲, 常年在外求學, 這幾日抱病歸家,不料突然墜樓身亡——」
郝瑟舉起手里的地址, 抬頭看著眼前的園子︰「到了,就是這里。」
前方一座高宅大院,紅柱碧瓦, 綠樹郁蔥,隱約能見亭台樓榭的尖頂, 黑漆大門, 銅鎖銅環, 門口高懸「周宅」金字牌匾,很是氣派。
「敢問幾位可是悠然居的貴客?」門口一位官家模樣的中年男子上前施禮問道。
「正是。」郝瑟抱拳。
「快快有請,我家老爺已經恭候多時了。」管家忙領眾人進門。
七人沿著石卵小道一路行至偏院, 但見門前掛著「明珠寶榭」的字牌,院內一東一南兩所廂房,南廂門前正站著委托人周途安周老爺。
「郝少俠,尸大俠、文先生、南燭大夫,堂公子,流曦少俠,宛姑娘,周某有禮了。」周途安躬身抱拳。
「令郎的尸身在何處?」南燭問道,「我需要驗尸。」
「就在靈堂,李管家,帶南燭大夫過去。」周途安道。
「南燭大夫,這邊請。」李管家領路。
「南燭兄,在下與你同去。」朱佑樘冒出一聲。
南燭豁然轉頭,死死盯著朱佑樘。
「小堂,小南燭他們是去驗尸,很那個啥的!」郝瑟呲牙咧嘴道。
「我想去看看。」朱佑樘堅持。
「額……」郝瑟抓了抓頭發,「流曦,照顧好小堂。」
「是,郝公子。」流曦頷首。
南燭冷哼一聲,拂袖而去,身後朱佑樘、流曦、宛蓮心快步跟上。
「居然喜歡看驗尸,這喜好也太怪了吧——」郝瑟搖頭,又看向周途安,「周老爺,這房間是——」
「這是小兒的臥房,郝少俠,里邊請。」
這是一間十分普通的臥房,衣櫃、床鋪、桌案、家具皆是最常見的樣式,與尋常人家並無區別,如果硬要說有什麼不一樣的——
「這房間怎麼感覺一點人氣都沒有……」郝瑟喃喃道。
「小兒自年前就一直住在書院,只在過年時歸來小住了幾日,五日前,小兒抱病回家修養,但為不耽誤學業,時常夜讀,若是晚了,就宿在書房。」周途安解釋道。
郝瑟點了點頭,在屋子里細細轉了一圈,和尸天清和文京墨對視一眼。
二人同時搖頭。
郝瑟蹙眉︰「另一間便是書房?」
「是,諸位這邊請。」周途安領著三人進入東廂。
一入此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整整一面牆的的紅木書架,其上書卷碼放得滿滿當當,密密麻麻猶如蟻穴,給人一種詭異的壓迫感。
書架前,擺著一張軟塌,上面薄被亂卷,應是周寧哲歇息的地方。
軟塌右側,就是書房的窗戶,窗扇緊閉,光線陰暗,窗前擺著一張書案,案上兩疊書冊高高壘起,毛筆沾墨隨意扔在案邊,筆洗中的水早已烏黑,硯上的墨也糊成一團。
硯下壓著一張宣紙,紙上以濃墨涂了一雙黑色圓團,每個皆有拳頭大小,甚至有幾處都破了。
「這是什麼?」郝瑟撿起那張紙問道。
「這個——周某不知。」周途安搖頭。
「這間屋子這麼亂,難道沒有下人打掃?」文京墨問道。
「小兒不讓外人來打掃,說是會弄亂他的書冊。」周途安道。
「阿瑟、千竹,過來看這邊。」尸天清撩起薄被,一指塌下。
郝瑟蹲身看去,不禁一怔。
軟塌之下,塞滿了大大小小的紙團,有的甚至已經發霉發臭。
文京墨取出兩個打開,發現上面畫得也是兩個黑團,力透紙背,與桌上那幅畫幾乎一模一樣。
郝瑟蹙眉︰「都取出來看看。」
尸天清、文京墨抬離軟塌,三人將所有紙團整理在一處,一一展開。
「這、這些到底是什麼?」周途安面色慘白。
但見所有的紙張之上,都畫著兩個墨團,粗粗看去,起碼有上百張,堆在一處就仿佛無數黑洞疊在一起,令人汗毛倒豎。
「符號?符咒?黑洞?」郝瑟一頭霧水。
「老爺,前院送來拜帖,有人請見老爺。」李管家匆匆趕到門口道。
「都什麼時候了,我哪還有心思見客?!」周途安低喝。
「可是……這位是來自江南的貴客。」李管家為難。
「讓二少爺去招待!」
「是,老爺。」
李管家退下。
周途安吸了口氣,看向郝瑟三人,正色抱拳︰「三位有何看法?」
郝瑟蹲在地上,模著下巴盯著滿地的墨團怪畫發呆,尸天清則是繼續在屋內探查,皆無暇答話。
文京墨蹙眉︰「令郎的死因,還是要看驗尸的結果——」
「是摔死的。」南燭踏門而入道,「頭骨碎裂,腦漿崩出,當場死亡。」
身後,還跟著流曦和宛蓮心。
「小堂呢?」郝瑟問道。
「外面。」南燭橫了一眼。
「嘔嘔嘔——」窗外傳來嘔吐聲。
郝瑟從窗口探出腦袋一看,朱佑樘正蹲在院子里,抱著一個臉盆吐得昏天黑地。
「一點用都沒有。」南燭鄙視。
郝瑟︰「……」
「周老爺,這些書的封皮似乎都很相似。」文京墨隨意從書架抽出幾本書冊,略略掃了一眼問道。
「誒?我看看。」郝瑟湊上前一瞅,果然這些書皆是藏藍色封皮,白絨布封邊,上面的字跡也十分相似。
「這都是小兒書院分發的書冊。」周途安道。
「是何書院?」
「十渡書院。」
文京墨點了點頭,繼續翻看架上的書冊︰「周老爺,您之前說令郎因為生病方才回家休養,不知得的是什麼病?」
「周某也請了幾個名醫前來診治過,皆說小兒是太過勞累所致,休息幾日便好了,誰曾想——」周途安說著,聲音不由有些哽咽。
「周老爺節哀。」文京墨嘆氣道。
「尸兄,可還有其它發現?」旁側的郝瑟低聲詢問尸天清。
尸天清蹙眉,搖了搖頭。
「我也看不出其它,除了——」郝瑟看了一眼手中的怪畫,道,「周老爺,這幾幅畫可否讓我帶走研究一下?」
「自然可以。」周途安忙道。
郝瑟將畫折起塞入袖口︰「令郎的死因我們還需再調查幾個地方,周老爺莫要著急,暫且等幾日,待有了線索,郝某定會第一時間告知周老爺。」
「多謝郝少俠,多謝諸位。」周途安連連抱拳致謝。
「那我等就先告辭了。」郝瑟抱拳,領著眾人退出書房。
「小堂,走了。」尸天清拍了拍朱佑樘的後背。
「嘔——嘔嘔……好,我這就——嘔……」朱佑樘吐得腰都直不起來。
「小南燭——」郝瑟一臉幽怨。
南燭一臉嫌棄上前,遞給朱佑樘一個黑不溜丟的藥丸子︰「吃了。」
朱佑樘搶過藥丸囫圇吞下,總算止了吐,不禁長吸一口氣︰「多謝南燭兄。」
南燭冷哼一聲,甩袖率先離開。
郝瑟、文京墨等人再次向周途安告辭,便匆匆走出了周宅。
「郝大哥,下面再去哪里調查?」朱佑樘追上眾人問道,「是不是應該去望月樓看看?」
「望月樓已經被封了,從掌櫃到店小二都被抓走了,如今去連個屁都查不到。」南燭道。
「那該如何是好?」朱佑樘傻眼。
郝瑟迎著陽光長長伸了一個懶腰︰「听說澄清坊登仙閣的點心甚是不錯,辛苦了一早上,咱們不如去打打牙祭吧。」
「哈?」
「出發!」郝瑟振奮精神,快步向前。
南燭︰「我要吃桂花糕。」
流曦︰「我覺得那家的點心連公子手藝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
宛蓮心︰「正好路過菜市,順便買點菜。」
文京墨︰「小生可沒帶銀子哦。」
「額——」朱佑樘圓瞪雙眼,慢慢轉頭看向尸天清。
尸天清輕輕一笑︰「登仙閣的點心獨步天下,很值得一嘗。」
說著,也快步追了上去。
留朱佑樘一人站在原地,一臉不可置信。
「不會的,這可是人命案,怎能查到一半就放棄呢,吃點心什麼的定是說笑的……吧……」
「竟然真的是來吃點心……」
登仙閣雅閣之內,朱佑樘看著滿滿一桌二十八盤色彩斑斕香味四溢的糕點,目瞪口呆。
旁邊,郝瑟吃得滿臉放光,尸天清一如既往在每人盤中疊點心高塔,南燭滿臉嫌棄,流曦只是喝茶,宛蓮心專心記錄菜價,文京墨慢條斯理巴拉著算盤,半晌得出結論︰「這一桌點心要三兩銀子,太貴了。」
「放心,周老爺說了,只要查到周寧哲的死因,就會付給咱們五百兩酬金!」郝瑟自信滿滿道。
文京墨瞥了郝瑟一眼︰「也好,這一頓就由郝兄請了吧。」
「哈哈哈,小意思!」郝瑟抬手打了一個響指,「小二!」
「來 ——」小二甩著毛巾跑了進來,「客官有何吩咐?」
「算賬。」
「一共三兩銀子。」
「嗯,」郝瑟叼著牙簽從懷里掏出一張紙,唰唰唰寫了幾行字遞給小二,「剩下的打包。」
「好勒。」小二接過紙條,樂呵呵退出。
「南燭兄,郝大哥給店小二的是什麼?」朱佑樘低聲問道。
南燭眼皮未抬︰「自然是掛賬的白條。」
「白條?」朱佑樘眼楮繃得溜圓。
郝瑟、尸天清、文京墨、流曦、宛蓮心對視一眼,同時低頭喝茶。
南燭︰「郝瑟那麼窮,不掛賬就只能吃霸王餐。」
朱佑樘︰「這、這更是不妥吧……」
「不想吃霸王餐的話,就只能把一個人壓在這兒抵債。」
「抵債?!壓、壓誰?」
「當然是看起來最女敕最好賣的那個咯……」南燭瞅著朱佑樘。
朱佑樘愕然︰「這、這怎麼可以?!」
「放心,又不是第一次了,這次定能賣個好價錢。」南燭呲牙,冷森森一笑。
朱佑樘面色青白,正要開口,就听門口傳來一聲高呼︰
「登仙閣風掌櫃求見郝瑟郝少俠——」
門外呼呼啦啦涌進來一幫人,為首是一個胖乎乎的掌櫃,身後還跟著十來個精壯漢子,個個眉眼凌厲,一看就不是善茬,進門後立刻關上房門,將整座雅間圍了一個密不透風。
「看來霸王餐是行不通了,只能抓人抵債——」南燭陰陽怪氣道。
朱佑樘的小臉唰一下變得慘白,噌一下跳起身,大叫︰「我、我有!」
閣內詭異一靜。
眾人齊刷刷看向朱佑樘。
就見朱佑樘從懷里掏出兩塊碎銀子,不由分說就塞到了風掌櫃手里︰「這是五兩銀子!」
風掌櫃一臉懵逼,一眾精壯漢子愣愣看向郝瑟。
郝瑟挑眉,尸天清圓目,流曦、宛蓮心愕然,文京墨眯眼掃向南燭。
「噗哈哈——」南燭拍桌大笑。
「我有銀子,不可把南燭兄壓在這里抵債!」
南燭笑聲戛然而止︰「你說什麼?!」
「剛剛不是南燭兄說的嗎,若沒有銀子付賬,就要壓一個最女敕最好賣的在這抵債——」朱佑樘眨眼,「說的不就是南燭兄你自己嗎?」
「噗……」
「哈哈哈哈——」
「咳咳咳……」
旁側五人爆笑。
南燭額頭青筋亂跳,一副吃了狗屎的表情。
「放心,南燭兄,有我在,一定不會賣了你的。」朱佑樘正色道。
南燭慢慢眯眼,冷笑一聲︰「行啊,扮豬吃老虎。」
「嗯?」朱佑樘無辜。
眾人齊齊憋笑。
「恩咳,那個——風掌櫃,剛剛我在信上寫的消息,您可能查到?」郝瑟掙扎調整話題。
「風某生怕自己轉述有遺漏之處,特意將那一日望月樓附近的兄弟都喚了來,還有這幾位,乃是常年負責周家附近消息的耳探,郝少俠如有疑問,盡可問他們。」風掌櫃一指身後幾人道。
「多謝風掌櫃。」郝瑟點頭,「前日,望月樓內的情形有誰知道?」
一個胖子上前抱拳︰「郝少俠,那日我恰好在望月樓四層飲茶,大約午時一刻左右,看到周家三少爺,也就是周哲寧來到望月樓,要了一個雅間,關門喝酒。」
「只有他一人?」
「只有他一人。前前後後大約半個時辰,除了店小二進去送酒之外,並無外人進入。」
「他喝了多少酒?」文京墨又問。
又一名瘦高男子走出來道︰「我去牢里問過那日伺候的小二,說喝得不多,只有一壺清酒。」
「難道這周哲寧年紀尚幼不勝酒力,失足落樓?」尸天清推測。
「應該不是,這周家三少爺年前就開始飲酒,酒量較成人也不妨多讓。」胖子道。
「店小二還說,周少爺以前雖然話不多,但精神還是不錯的,但這次來的時候,形容消瘦,神色陰郁,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瘦高個道,「感覺就像是得了什麼重病。」
「可是周老爺卻說僅是過度疲勞。」郝瑟又看向南燭。
南燭沉著小臉︰「他身體並無疾病,最多就是睡眠不足,不過——他胳膊上有很多舊傷。」
「什麼舊傷?」郝瑟問道。
南燭挽起袖子,在自己手臂內側上比劃道︰「都是寸長的傷口,一共有二十四處。」
「難道是校園欺凌……」郝瑟愕然。
「校園欺凌?」尸天清蹙眉,「何意?」
「就是在書院里被其它學生欺負了。」
「不,那些傷口,看位置、深淺、長短,應周哲寧自己割的。」南燭道。
「自己?」郝瑟一怔,嘖了一聲,「莫不是——自殺?」
「為何要自殺?」朱佑樘問道。
「天曉得。」文京墨道,「或許是因為家中不受待見,或許是學習不堪重負,或許是遇到了什麼想不開的事兒……」
「看他那屋子里全是書冊,別是學傻了,一時想不開跳樓了吧。」宛蓮心道。
「不不不,我總覺得這里面有問題。」郝瑟從懷里掏出墨團怪畫平鋪桌上,「風掌櫃、諸位兄弟,你們可曾見過這個標記?」
「這是什麼?」風掌櫃問道。
「這是在周哲寧的書房找到的怪畫,有上百張,都是這種圖案。」
「風某從未見過。」風掌櫃搖頭。
後側幾人也同時搖頭。
「等一下!」胖子突然一拍腦門,「若說這般奇怪的畫,我倒是見過,但不是這個圖案。」
「什麼畫,在哪里見過?」郝瑟急聲問道。
「我想想啊……」胖子在原地轉了幾圈,「四個月前,在護城河邊,一個尸體的懷里也有一幅怪畫,不過那畫被水泡了,只能判斷出一個大概的形狀……」
「什麼形狀,畫下來。」文京墨立即遞上筆墨紙。
胖子拿起筆,邊想邊在紙上畫出了圖形。
是一個黑色的圓坨,旁邊有六條放射形的線條。
「這是啥子鬼?太陽花?日月神教?!」郝瑟抓頭發。
「這幅畫的主人是怎麼死的?」文京墨問道。
「官府說是失足墜河而死。」胖子道,「草草驗尸了事。」
「這人是什麼身份?多大年紀?」
文京墨此言一出,那胖子頓時來了精神︰「說來這可真就巧了,死的那人,是北城綢緞莊廖家庶出第四子,廖南江,也是十二歲。」
「等一下,這個廖南江不會恰巧也在十渡書院讀書吧?」郝瑟蹭一下站起身。
「巧了,還真是。」風掌櫃道。
「天下恐怕沒有這麼巧的事吧。」文京墨冷笑一聲,「這個十渡書院有問題。」
「十渡書院是什麼地方?」尸天清問道。
「這個十渡書院在京城可是大名鼎鼎,」風掌櫃道,「辦學不到五年,已經出了四名進士,一名探花,一名狀元,山長韋苓之學富五車,滿月復經綸,口碑極好,京城內有頭有臉的大戶個個都削尖了腦袋把孩子往里面送。」
「不過這書院費用極高,一季就要五百兩白銀,住宿膳食費還需另算。」高瘦個道。
「那豈不是只有富商才能上的起?」朱佑樘皺眉。
「普通的富商也不行。」風掌櫃搖頭,「這書院收學生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必須是家中年收入達到一個暗標方可。」
「臥槽,會員制私立學校啊……」郝瑟吐槽,「所以這個暗標有多少?」
「有人說是年收入過十萬兩,也有人說是二十萬兩,傳的神乎其神,具體卻是無人知曉。」 風掌櫃道,「最奇的是,這書院有一套特別的審查辦法,能查到所有學生家中的具體收入。」
「這——怎麼查啊?」郝瑟疑惑。
「商稅,」朱佑樘蹙眉道,「若能查到商稅細目,自可知曉。」
「我擦——」郝瑟瞪眼。
「也就是說,這十渡書院和朝廷有關系,或者說在朝廷里有人……」文京墨眯眼。
「也就是說,如果我們想潛進這書院調查,十分困難啊……」郝瑟模下巴。
「郝大哥要潛入十渡書院?」朱佑樘問道。
「最好是能以學生的身份潛入……」郝瑟沉吟片刻,抬頭,「風掌櫃,可否幫我們做一個假身份入學?」
「這個……」風掌櫃沉眉,「十渡書院的水很深,如果需要身份,必須是一個真的身份,怕是要等一段時日,待我們好好籌備一番。」
「甚好,那我們就等風掌櫃的好消息!」郝瑟展顏一笑。
「郝少俠盡管放心。」風掌櫃抱拳,頓了頓,又問,「不知幾位覺得登仙閣的點心味道如何?」
「好吃!」郝瑟豎大拇指。
「那比起尸大俠的手藝——」
「額……還差一點……」
風掌櫃連連點頭,目光閃閃看向尸天清︰「鳳某斗膽,想請尸大俠將甜品秘籍給我們的大廚看一看……」
尸天清微微一笑︰「尸某的點心沒有秘籍。」
風掌櫃的臉頓時垮了。
「不過,若是有空,尸某可以來登仙閣為諸位做幾份點心嘗一嘗。」
此言一出,風掌櫃頓時大喜過望,連連抱拳︰「多謝尸大俠,尸大俠肯教我們,那可是我們天大的福分啊。」
「風掌櫃客氣了。」尸天清抱拳。
風掌櫃又連連道謝半晌,才帶領一眾手下離開。
「看來還要等幾日啊……」郝瑟蹲在椅子上,又開始盯著那幅怪畫發呆。
眾人則是繼續品茶。
唯有朱佑樘一臉好奇,問道︰「尸大哥,這登仙閣是什麼地方,為何能打探到這麼多事兒,而且,為何這個風掌櫃對郝大哥言听計從?」
尸天清微微一笑︰「小堂你可听過一句——九州八荒之景,萬古千代之風——皆斂一樓中……」
「斂風樓!」朱佑樘騰一下跳起身,「此處就是昊申大哥說的斂風樓?!」
「只是斂風樓一個普通據點。」南燭翻白眼。
「傳聞斂風樓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果然是真的!」朱佑樘一臉向往,「不知道斂風樓樓主是個什麼樣的人,我真想見一見。」
「舒公子啊……」郝瑟捧頰陶醉,「笑起來和花一樣好看。」
「啊?」
宛蓮心︰「無論春夏秋冬都要扇扇子。」
「哈?」
流曦︰「鼻子像狗一樣。」
「誒?」
南燭︰「很難用藥迷倒。」
「額……」
文京墨︰「有錢。」
「……」
尸天清輕笑出聲,望向天際流雲︰「琭言是非常、非常好的人……」
此後數日,斂風樓日日都會遣人來悠然居報告身份偽造工作的進展情況。
無奈這十渡書院的審查機制頗為詭異,如果想混進去,必須要尋一個真正的富商全力配合,而符合十渡書院要求的富商本就不多,京城中數得上名號的富商家中又皆已有十渡書院的學子,無法合作,而較遠的富商,聯系起來則更費時間。
總而言之,斂風樓雖在全力督辦,但這具體時間,可就說不準了。
沒有能混入十渡書院的身份,郝瑟等人只能另闢蹊徑,先後讓流曦和尸天夜中潛入書院探查,但並無發現,至于周哲寧之死的其他線索,更是毫無頭緒。
「十渡書院就是突破口,若是進不去,這案子就僵了啊……」
郝瑟趴在千機堂木桌之上,死死盯著那黑坨坨的怪畫,兩只眼珠子都瞪成了斗雞眼。
旁側神醫堂里宛蓮心埋頭數銀子,如意堂里文京墨悠然點銀票,都是賺得盆滿缽盈,唯有這千機堂一文錢沒賺,生意慘不忍睹。
郝瑟兩眼一掃,更是萎靡︰「若是這個委托砸了,以後千機堂的招牌怕是也要掛不出去了。」
「郝大哥,別著急,我們再想想其它的辦法。」朱佑樘一旁為郝瑟打氣。
「芝麻開門——有客到——」
門鈴怪叫聲中,兩輛馬車停在了門前。
車身雕金畫銀,馬匹神駿掛鈴,說有多招搖就有多招搖。
「額,這個拉風的造型有點眼熟啊?」郝瑟跳起身。
果然,下一刻,就見頭車中跳出四名小廝,抱著一卷紅毯噗拉一抖,將紅毯展到了悠然居的院子里,第二輛車門開啟,一個大月復便便的胖老爺走下馬車,踏上紅毯,晃晃悠悠溜達進院子,朝眾人一抱拳,笑道︰
「諸位大俠,別來無恙啊,哈哈哈哈——」
「連老爺?!」郝瑟滿面驚喜,「您怎麼來了。」
沒錯,來人正是江南首富連商計。
連商計拍著肚子,嘿嘿樂道︰「郝少俠,連某可是來跟你談大買賣的。」
「連老爺快請上座!」郝瑟大喜,「蓮心,上茶。」
待眾人紛紛落座,郝瑟便迫不及待問道︰「不知連老爺口中的大買賣是什麼?」
連商計咚咚咚灌下幾口茶,長吁一口氣道︰「連某得到消息,河南府糧價飆升,所以聯系了京城幾家米糧商購買存糧運至河南府販賣,只是這路程遙遠,途中山匪眾多,想請幾個江湖高手護送。」
「原來是想請保鏢,」文京墨道,「那應該去鏢局,為何來尋我們?」
「唉,如今天興鏢局總鏢頭應白病入膏肓,福源鏢局自總鏢頭郭瑜死後便一蹶不振,三大鏢局中唯有四方鏢局尚存,只是頗為搶手,很難相請啊……」 連商計看了文京墨一眼,「連某是听聞文先生和舞總鏢頭關系不一般,特來請文先生幫忙引薦的。」
「原來如此。」文京墨點頭。
「不知這趟鏢要何時出發?」尸天清問道。
「唉,說到這,連某可真是焦頭爛額,原本連某和京城五大糧商已經簽了契約,擇日即可啟程,豈料有一家也不知是怎麼了,當家的突然就不見人了,派個毛頭小子出來應付我,一連談了幾日,也沒個結論,真是急煞我也。」連商計嘆氣道。
「連老爺,您口中的這位糧商不會恰好姓周,叫周途安吧?」郝瑟瞪眼。
「怎麼,郝少俠認識此人?那真是太好了,還望郝少俠牽線搭橋,讓我與此人見面詳談。」連商計驚喜道。
「我擦 ——」郝瑟抓頭。
「連老爺,不是此人不願見你,而是此人家中剛經喪子之痛,怕是沒有心情做這個買賣。」文京墨道。
「誒?周老爺的兒子,前天我還見了呢,活蹦亂跳的。」
「不是二兒子,是小兒子,五日前無故墜樓而亡,頗為蹊蹺,周老爺正委托我等調查死因。」宛蓮心道。
「那查的如何了?難道查不出來,我這生意就要黃了?」連商計滿面焦急。
眾人對視一眼。
「連老爺,若是我沒記錯的話,您是江南首富吧?」郝瑟挑眉。
「是——」連商計一愣。
「年收入多少?」文京墨問道。
「這個……」連商計干笑。
「可過了二十萬兩?」宛蓮心一針見血。
「有了有了……哈哈哈……」
「甚好!」郝瑟蹭一下跳起身,一拍連商計的肩膀,「連老爺,不知您有沒有興趣認一位遠房佷子啊?」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