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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十一回 入望舒得聞琴音 歸途路再遇鬼師

支心愁文絡,持筆苦走文,正道滄桑望,版正運德生。漆黑一片的灌林之中,數十名手持棍棒刀斧的山匪,一臉緊張瞪著山坡下的鄉道。

最前方,是一座壯似山岳的身形,藤條軟甲裹身,寬刃雙刀掛腰,一身肥肉興奮得微微顫動。

後方西側,是一個瘦猴般的漢子,其後是一隊豆芽菜手下,皆是呼吸粗重,精神亢奮;

相反東側,是一個絡腮胡子大漢,身後隨著一幫魁梧黑臉漢子,個個兩眼放光,摩拳擦掌。

而在此隊中間位置,弓腰駝背蹲著一人,一張臉都躲在樹影之下看不真切,唯有一雙三白吊梢眼在夜色中噌噌放光,灼視眈眈,好不詭異——可不正是被強拉來的郝瑟。

「郝兄弟,你這眼楮簡直跟貓子一般,定是夜能目視吧!」身旁的黃二壯踫了踫郝瑟的肩膀,一臉好奇問道。

「哈哈,好說、好說。」郝瑟松開攥著木棍的手掌,在褲腿上抹了抹手心的汗漬。

目能夜視?!

呵呵!老子可是土生土長的現代人,自小就習慣了電燈路燈霓虹燈,如今來到這鬼地方,那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夜、盲!

眼前的東西,簡直就像信號不好的電視屏幕,布滿雪花、斑點一片,簡直不能更苦逼了。

「噓,收聲!」前方孟三石低聲一喝,「來了。」

眾人頓時心頭一緊,齊齊屏息凝听。

「得得、得、得得——」清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一聲接一聲響在寂夜山林之中,激起陣陣回音。

但見三輛馬車從山窪中拐出,慢慢向這邊駛來。

「大當家,就是這隊!」之前負責報信的山賊悄聲向卯金刀報告道。

卯金刀點了點頭,又伏低幾□□形。

眾匪更是靜靜凝視,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三輛馬車越來越近,眾人也看得越來越清晰。

皆是雙轅板車,每輛車上載有一個大木箱,首尾兩輛車輪陷入地面車痕頗深,一看就是車上拉了重物,唯獨中間一輛馬車看起來甚是輕巧。

馬車、馬匹、貨物看起來都甚是普通,而唯一不普通的是,馬車上的六名護衛,皆是身著黑衣黑靴,腰配三尺長劍,而且,竟是個個蒙面!

蒙面的押車?!這肯定有問題!

拼命瞪著一雙死魚眼的郝瑟一看這護衛的造型,頓覺有些不妙。

「大當家!」楊二木一臉焦急催促。

卯金刀聲音低沉︰「看這幾人的裝扮,怕是硬茬,老三,你那的□□可還有剩?」

「還剩兩個。」孟三石從懷里掏出兩個黑溜溜的丸子。

「給老二一個,你二人分別帶十個兄弟從東西兩側包抄,剩下的兄弟跟著我,從正面強攻!」卯金刀從懷里掏出一個竹竿模樣的東西,「信號彈一出,同時出擊。」

「是!」

孟三石和楊二木同聲應下,立即各自率人悄聲離開。

「郝軍師,你就先跟著我。」卯金刀又轉頭向身後的郝瑟囑咐。

「是、是!」郝瑟一臉震驚連連點頭。

我去,居然還有□□和信號彈?這古代土匪的技術含量也太逆天了吧!

「兄弟們,走!」卯金刀一揮手臂,率眾人急速奔下山坡,不過半刻,就到了道邊。

卯金刀蹲在道邊兩下一望,見東西兩側的人馬已經到位,當下從懷中掏出剛剛那個竹筒,扯住竹筒上的繩頭用力一拉,就听「嗖」的一聲,一道藍光從竹筒中飛竄上天,啪一聲炸開了一朵煙花。

「走!」卯金刀大喝一聲,抽出腰間的寬刀率先沖出。

其後山匪兄弟緊隨而上,綴在隊伍最後的郝瑟抹了一把汗,拄著棒子也模模索索奔了出去。

可還沒跑幾步,夜盲郝瑟同志就覺腳下不知被什麼東西一絆,立時失去平衡,吧唧一聲呈大字型撲街了。

哎呦我去,老子的鼻子啊!

「轟!轟!」兩聲巨響驟然炸響耳邊。

撲地的郝瑟嚇得一個哆嗦,猛一抬頭,立時驚呆。

眼前濃綠煙霧蒸騰而起,宛若兩團臭雞蛋發霉毒氣彌漫眼前,讓本來就看不清現場狀況的郝瑟更是如墜雲霧。

先人板板,這□□是專業水準啊!

「兄弟們,沖啊!」

「識相的,把貨物留下!」

「殺!殺!殺!」

震天殺聲頃刻炸起,卯金刀、孟三石和楊二木率著匪眾,輪著棒子環著大刀,沖破煙霧直殺向那六名護衛。

可再看那守車的六名黑衣人,瞬間飛身跳車,齊齊退守中間一輛板車之前,六人成環,手握劍柄,將此車嚴密守住。

「你們是何處的山賊,竟敢劫鏢?!」為首一個蒙面黑衣人沉聲喝道。

「少跟他廢話,兄弟們,搶!」卯金刀一揮寬刀,大喝一聲。

「找死!」黑衣人厲喝一聲,「鏘啷啷」六柄寶劍同時出鞘,霎時間,寒光耀燦,連閃成線,劃亮半面夜空。

下一瞬,四名黑衣人身形猝騰而起,凌空飆飛而出,手中劍光如驚電破空,所到之處,越嗇寨一眾匪徒根本毫無招架之力,立時血肉橫飛,慘叫一片。

孟三石和楊二木立時大驚失色,齊齊上前迎擊,可不過十招,孟三石就被人一腳踹飛,楊二木更是頭上掛彩,落荒而逃,一邊逃還一邊喊︰

「鷂子扎手、鷂子扎手,扯呼!扯呼!」

這一喊,還在堅持抵抗的眾匪立時抱頭四散狂逃,竟是瞬間就跑了個干淨。

先人板板!老子也趕緊撤吧!

郝瑟一把抓回掉在地上的棒子,就地一個驢打滾,翻到了旁邊的灌木叢中。

剛一滾進去,卻發現黃二壯不知何時竟是已經趴在了灌木後面,還朝郝瑟一個勁兒的招手︰

「郝軍師,快過來!」

我去,這小子居然跑得比老子還快。

郝瑟急忙竄到黃二壯身側,定眼一看,不禁眼皮一跳,原來四周的灌木中竟是藏了七八個越嗇寨的山匪,個個身形貼地,雙手舉草豎在耳朵兩邊,一看就是藏匿的老手。

高手啊!郝瑟立即照著標準姿勢抓了兩把灌木枯枝遮在了腦門上。

「狂妄小兒,讓你見識見識我金刀無敵的厲害!」

震天大喝聲中,卯金刀肉球身形驟旋而起,猶如風火輪一般攜風帶塵滾向那四個黑衣人。

額!這不是之前卯金刀發狂時用的那一招嗎?

郝瑟立時驚呆。

四名黑衣蒙面人不禁大驚失色,腳尖一點,飛速後退,其後兩名黑衣人立時迎上,六劍寒光齊閃前攻。

卯金刀大喝一聲,手中雙刀一橫腰間,刀刃白光環繞旋風身形,竟好似在身上環了一圈寒光閃電,驚沙旋卷而去。

六名黑衣殺手眸光一閃,瞬間變幻陣型,一前二中三後,形成一個三角陣型,劍光猝燦,齊齊攻向卯金刀。

可卯金刀就如滾滿閃電的旋風肉球一般,竟是不管不顧就旋了過去,刀風凜冽,寒光刺目,竟是一瞬間就將那六人的劍光給吞沒了。

「好!大當家威武!」

「哈哈哈哈,這可是我們大當家的成名絕技,無敵金刀旋風斬!」

灌木中的匪徒立時拍手叫好,為卯金刀搖旗吶喊。

六個蒙面人劍光大滯,不由頻頻後退,為首一名黑衣人猛一揮手,六人陣型迅變環形,六道劍光茫茫連成一圈,如一個索命電環向卯金刀的肥肉身形狠狠箍去。

「大當家,當心!」躲在兩處的孟三石和楊二木頓時大急,同聲大叫。

藏在灌叢中的眾匪也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卯金刀旋轉身形卻是驟然加快,赤色緋裙狂舞而起,和周身寒意刀光融為一體,宛如在旋光中染上了烈焰之色,赤煞灼燒。

「轟!」

一紅一白兩道光環應聲相擊,數聲刺耳金屬裂斷嗡鳴幾乎在同時響起。

六名黑衣人身形一滯,倏然飛身後退,滿目驚色看著手中的長劍。

那六柄長劍竟是被卯金刀旋起的刀風給生生斬斷了。

先人板板,這招簡直太可怕了!

郝瑟一旁看得狂咽口水。

大獲全勝的卯金刀停住身形,雙手橫抄寬刃,冷冷看著對面六人,提聲道︰「幾位合子上的朋友,我們兄弟只是剪鏢,不想清人!識相的就留下老瓜,趕緊走!」

「大當家說啥子?」郝瑟急忙問旁邊的黃二壯。

「大當家是說,幾位道上的朋友,我們兄弟只想劫財,不想殺人,識相的就留下銀子,快走!」黃二壯一臉激動翻譯道。

再看那六名黑衣人,個個目露凶光,死死瞪著卯金刀,半晌,為首黑衣人手臂一揮,沉聲喝道︰「撤!」

六人身形應聲飛起,踏樹飛馳而走。

「哈哈哈哈——知道我卯金刀的厲害了吧!」卯金刀雙手橫刀,仰首大笑。

笑聲回音之中,眾匪徒一個接一個從各自藏身的地方探出腦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漸漫喜色。

「贏了?」

「贏了!」

「我們贏了!」

「大當家威武!」

「有銀子了!」

「有飯吃了!」

「呦吼!」

一時間,歡呼聲響徹整個山坳。

「好!兄弟們,把銀子帶回寨子!」卯金刀雙刀插入腰鞘,振臂高呼。

「是!」眾匪興高采烈。

歡呼聲中,郝瑟慢慢站起身形,看著被眾匪圍在當中的三輛馬車,一臉陰暗。

毀了毀了!老子居然真的……

「太好了,郝軍師!」黃二壯啪啪拍著郝瑟肩膀傻樂道,「你終于不用頓頓飯給大當家背詩了。」

「是啊,真是太好了……」郝瑟僵著臉干笑道。

好個錘子!老子這次真的變成搶劫犯了啊!

痛不欲生的哭聲中,郝瑟盤膝靜坐,仰首眺望萬里無雲的天空,靜默不語。

尸天清蹲在郝瑟身後,用柴刀一筆一劃在焦黑的木板上刻著最後一個名字。

「俺要報仇!俺要報仇!」黃二壯雙手砸地,淚珠墜地,嘶聲大喊,「俺一定要報仇!!」

一縷晨風拂起郝瑟鬢角發絲,死魚眼皮一動︰「報仇?報什麼仇?」

「為大當家、為三爺、二爺、為大哥,為寨子的兄弟們報仇!」黃二壯扭頭哭喊道。

郝瑟靜靜看著黃二壯半晌,慢慢垂下眼皮,突然,低聲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尸天清手下動作一頓,猛抬眼看向郝瑟,雙眉微皺。

「郝、郝軍師?」黃二壯掛著一臉眼淚,面色微怔,「你笑什麼?!」

「因為可笑啊。」郝瑟慢慢抬眼,一雙死魚眼猶如一對泥潭石子,墨冷無光,「大當家和所有殺手同歸于盡,尸體皆葬于火海,只剩一堆骨灰,你要找誰報仇?」

「找背後主事之人報仇!」黃二壯怒吼。

「背後主使之人?是誰?」郝瑟挑起眼看著黃二壯。

「俺、俺——俺一定能查到!俺記得那幫殺手的衣服,俺一定能找到背後之人!」黃二壯騰一下跳起身,臉紅脖子粗吼道。

郝瑟眼皮一眨,起身拍了拍衣擺上的灰塵,走到黃二壯面前,抬頭盯著比自己高半個頭的黃二壯,「你傻嗎?」

「啥?」黃二壯雙目瞪圓。

「行,你去!」郝瑟死魚眼死死瞪著黃二壯,「去刀光劍影腥風血雨人心險惡的江湖里查那個子虛烏有的背後黑手;然後用你這身三腳貓的功夫去報仇送死!最後和卯金刀、楊二木、孟三石一道去閻羅殿報道!你去啊!」

「俺、俺——!」黃二壯雙眼暴突,卻是一個字也叫不出來。

「等你送死那天,記得給老子送個信,」郝瑟直望黃二壯的雙目微微眯起,「念在相識一場,老子定會帶一張草席去給你收尸的。」

黃二壯雙拳緊握,滿臉通紅。

「怎麼?老子難道說得不對?」郝瑟挑起淡眉。

黃二壯狠狠咬牙。

郝瑟後撤一步,垂眼遮目,嘴角微勾︰「算了吧,你報不了仇的!」

「俺——」

「放棄吧,你沒那個本事。」

「不、俺——」

「拉倒吧,你不是那塊料!」

「你閉嘴!閉嘴!」黃二壯脖頸青筋暴突,狂聲大吼,「俺不會放棄的!俺死都不會放棄報仇!」

「他們都死了!死了!」郝瑟狠瞪著黃二壯,雙目血絲迸現,「一死百了!和我們再無任何關系!」

「放屁!」黃二壯滿眼橫淚,「他們是我們的兄弟!是兄弟!」

「狗屁兄弟!」郝瑟死魚眼赤紅如血,「硬拉著老子進賊窩,硬逼著老子當狗頭軍師,硬逼著老子去搶劫,這算哪門子兄弟?!」

「你你你!」黃二壯氣得七竅生煙,「若不是當初三爺好心收留你,你早就餓死了!若不是大當家,你身後這個人,早就死了!」

「那又如何?」郝瑟雙目暴突,「老子和尸兄為了救他們,險些連命都賠進去了,如今還費心費力為他們挖坑埋土立碑,早已仁至義盡!」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畜生!」黃二壯立時大怒,狠力揮出一拳擊向郝瑟。

可拳頭剛揮出,突見人影一晃,拳頭再也揮不出去了——竟是尸天清箭步上前,死死攥住了黃二壯的拳頭。

「你才是忘恩負義!」下一刻,郝瑟突然旋身飛出一腳,狠狠踹在了黃二壯的肚子上。

黃二壯被踢得後退數丈,重重坐地,滿面震驚瞪著郝瑟。

尸天清身形一頓,猛然扭頭,清眸直射郝瑟。

郝瑟死魚眼崩裂,面容扭曲如哭︰「老子才是昨夜救你的人,老子才是你的救命恩人!老子說什麼你就要做什麼!」

「不準報仇!」死魚眼中的赤色血絲漸漸融開,變作兩眸血凝水光,「不準報仇!」

黃二壯滿眼淚水不受控制流了下來︰「你才不是俺的救命恩人!郝瑟!你就是個慫包!是個大慫包!啊啊啊——」

喊著,竟是猛一下掙月兌尸天清鉗制,飆淚狂奔而去。

尸天清定定看著黃二壯背影遠去消失,扭頭望向郝瑟。

郝瑟遙遙盯著遠方半晌,一抹臉皮,回身又坐在了墳前,抓過尸天清刻了一半的木碑,繼續刻了下去。

「老子才不去報仇,老子瘋了才會去報仇!」

柴刀在木板上狠狠雕下一筆。

「憑什麼為他們報仇?老子和他們非親非故、非朋非友的,憑什麼?!」

柴刀在木板上一頓。

「兄弟?可笑!他們算什麼兄弟?!硬拉著老子入賊窩,天天只有大米粥泡饅頭,連塊肉都沒吃上;硬逼著老子做狗頭軍師,天天逼著老子背古詩,連一晚上安穩覺都沒睡過;硬逼著老子去搶劫,硬逼著老子用小樹枝抽打他們練功……硬逼著……」

淚珠一滴一滴落在柴刀之上。

「……這算……哪門子……兄弟……」

晶瑩水滴順著碑上「卯金刀」三個字痕慢慢流淌而下,滴在了緊攥柴刀滲出血絲的手指上。

一只蠟黃的手猝然抓住郝瑟手腕,將柴刀從郝瑟手里摳了出來。

郝瑟慢慢抬頭,眼淚糊住全部視線,已經無法看清眼前人的面容。

「尸兄,老子就是個慫包,老子就是……天下第一的慫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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