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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十二回 臨行話別獲至寶 再返凡世探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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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海無涯苦作樂,江楓漁火對愁眠;

獨守寒鍵空對月;發白三丈勞心血;

支離破碎愁文絡;持筆難走三千文;

正道滄桑歸眾望;版莫盜讀運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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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桃花劫(上)

臘月二十三,汴京東城朱雀大街之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街道兩側,皆被各個小販臨街攤位擠滿,各類年貨陳列其中,鮮肉、糕點、活禽、年畫、對聯、燈籠一應俱全,前來置辦年貨的百姓穿梭其中,各個商販叫賣聲聲不絕于耳,百姓討價還價之聲此起彼伏,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突然,一個小販打扮的少年急匆匆從街口沖入人流,扯開嗓門高聲道︰

「來了!來了!金校尉已經到街口了!」

這一嗓子,就好似在熱油中澆了冷水,頓令整條大街都炸開了鍋。

「快快快!快把咱家前幾天剛進的上好綢緞擺出來!」

「早上新鹵的豬耳朵呢?趕緊端出來!」

「咱們用祖傳秘法熬制的那鍋白糖糕呢?什麼留著自己吃,真是沒出息,這白糖糕若是能讓金校尉選上,那可是天大的福氣!」

一時間,各家商鋪的掌櫃、小二竄上跳下,爭先恐後將各家的招牌貨物紛紛擺上台面,然後就都死死瞪著街口方向,屏息凝視嚴陣以待。

不多時,就見街口一隊整齊人馬步入眾人視線之內。

只見這隊人馬,大約十五六人上下,後方是兩隊整齊壯年男子,個個腰跨寬刀,一身威武衙役裝扮,眾百姓十分熟悉,正是開封府的皂隸。而領隊那人,一身黑紅相間校尉服,身瘦如竹竿,濃眉似墨掃,一雙細眼微眯,其中精光流轉,正細細打量街道兩側琳瑯滿目的年貨物品,可不正是開封府的從六品校尉金虔。

這隊人馬行過之處,眾百姓無不笑臉相迎,眾商販更是卯足了勁兒的吆喝,遠遠望去,竟好似眾人對這這隊人員列隊歡迎一般,當真是氣勢如虹。

眾皂隸哪里見過這等陣勢,隨在金虔身後,頻頻四顧,皆是嘖嘖稱奇。

「哎呦,俺的乖乖,看金校尉這氣勢,都快趕上展大人出門了。」

「我看不止!自從公孫先生將采辦年貨的活計交給了金校尉,嘿,只要金校尉一上街,那簡直就是萬人空巷!只要是個賣東西的,那一見到金校尉準保是兩眼發光,就差沒打上開封府的大門入府搶人了!」

「還有更奇的呢!听黃班頭說,金校尉采辦回來的年貨不僅是市面上最好的,而且所有貨品皆比市價低了五成!」

「誒喲喂,你說這些商販都跑著趕著給金校尉送這麼便宜的好貨,他們到底圖啥啊?」

「定是因為咱們包大人的官聲好!」

「我看是因為金校尉的嘴皮子太厲害了吧!」

「不對、不對,這里面絕對有別的原因。」

眾皂隸你一句我一句正討論的興起,周遭的商販可等不及了,各類吆喝招呼聲已宛若滔滔潮水一般將開封府一眾淹沒。

「金校尉,看看我家的綢緞,這可是今年最新的花樣!」

「金校尉,這是我家新鹵的豬耳朵,您聞聞,那是撲鼻的香啊!」

「金校尉,嘗嘗俺家熬制的秘制白糖糕,那絕對是吃一塊想兩塊、吃兩塊想四塊……」

「不急、不急、待咱慢慢看看先。」

幾乎被眾多商販吆喝淹沒的金虔卻好似領導視察一般,背著雙手,踱著方步,不緊不慢在各個攤位間細細觀賞,一雙細眼中時不時迸發出令電焊都為之黯然的光芒,以無比精準的眼光凌厲的身手專挑那些最「物美價廉」的貨品下手。

神的是,每選定一家貨物,那家的老板就好似打了雞血一般激動不已笑逐顏開手舞足蹈,頗為神奇。

身後一眾皂隸是百思不得其解,個個緊隨金虔,半步不離,死死瞪著金虔的一舉一動,生怕錯過什麼揭開其中奧秘的機會。

還別說,在這種緊密盯梢戰略下,倒真讓這幫皂隸看出了幾分門道。

每次在金虔選定貨品付銀子之時,定會遞給掌櫃一個精致木匣,而那些掌櫃們,皆是接到這木匣之後才露出一副驚喜神態,好似見到什麼神物一般,神色虔誠地將其納入懷中。

看來金校尉能在市集上無往不利笑傲江湖的訣竅,就是這木匣里的東西。

那木匣里裝的到底是什麼?

一路緊隨的眾皂隸盯著那木匣的目光里幾乎透出綠光。

于是,在金虔再度拿出一個新木匣之時,眾皂隸一擁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木匣奪了過來,急不可耐打開——

「誒?!」

「啊!」

「哦——」

眾皂隸的神色從好奇轉為驚訝最後變為了然。

那匣子中靜靜躺著的,是三件對開封府、甚至對整個汴京城來說都是萬分熟悉趨之若鶩卻是極少有人能有緣得手的三件「神物」。

「你們干什麼,這套御貓闢邪套裝可是金校尉給我的貨錢!」買東西的掌櫃如臨大敵一般將木匣搶了回來,驚呼道。

「闢邪套裝?」眾皂隸數目齊瞪向金虔。

金虔眯眼一笑,道︰「限量版御貓闢邪香包一個,精裝版闢邪桃木劍一柄,以及端午闢邪百索家庭裝一份,三件一套,物超所值,新年回饋汴京百姓。」說到這,金虔豎起拇指和食指擺出一個「八」字,「八十兩銀子一份,開封府內部人員均可享受八折優惠。」

眾皂隸一听,頓時來了精神,爭先恐後沖上前吼道︰

「金校尉,給俺訂一份!」

「我也來一份!」

「別擠、別擠,我年紀最大,我先來!「

「不忙、不忙,兄弟們可以回府後前來登記,都有份啊。」金虔喜道。

「那、那個——金校尉,在下能否再買一份?」一旁的掌櫃突然出聲道。

「還要一份?」金虔奇道,「為何?」

那掌櫃長嘆一口氣道︰「實不相瞞,家母久病纏身,臥榻多年,在下此次是想多購入幾套闢邪套裝好為家母祛除病邪。」

「呃……」

金虔暗暗抹汗︰這……怎麼說捏……雖說咱對這避邪套裝十分有信心,但是這位掌櫃的想法,還真是——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掌櫃的,听咱一句勸,這闢邪套裝雖是神奇,但你母親這病,還是找個靠譜的大夫診治比較妥當。」金虔勸道。

「在下又何嘗不知?」掌櫃又嘆氣道,「只是家母這病乃是痼疾,求醫多年未果,在下迫不得已,才……」

「掌櫃的,您何不去濟世堂寧神醫哪里去試試?」一個小皂隸突然道,「听說那位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醫仙的徒弟呢!」

「醫仙的徒弟?!」掌櫃的和金虔同時驚呼。

不同的是,掌櫃是驚喜,金虔則是驚嚇。

耶穌天神,咱們沒听錯吧。

「你們不知道?」那小皂隸繼續道,「一個多月前,西城濟世堂里新來了一位坐堂大夫,醫術出神入化,能生白骨、活死人。汴京城中人人都稱他是江湖上那位銷聲匿跡十年醫仙的弟子,才能有這等本領。」

「此話當真?!」那掌櫃一臉驚喜,「在下這就去看看。」

說罷,隨便交待了伙計幾句,就狂奔而去。

金虔眯著一雙細眼,咬牙道︰「很好,咱也要去見識見識!」

以大師父和二師父的挑剔本性,再收一位弟子的可能性基本為零,那麼,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這位號稱神醫的家伙是個山寨貨!

女乃女乃的,居然造假造道咱的頭上了,咱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啥叫「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

汴京西城臨街濟世堂外,慕名而來的百姓圍得是里三層、外三層,那場面,幾乎和金虔販賣各類御貓品牌產品的熱鬧場面不相上下,令急匆匆趕來的金虔甚是吃驚。

不過,更令金虔吃驚的是,從周遭排隊百姓的議論中判斷,這位寧神醫的口碑是超乎意料的好。

「這位寧神醫那叫一個神啊!我二大爺家隔壁的陳大嬸知道不,那可是十多年的老寒腿啊,你猜怎麼著?只用了這寧神醫的七副藥,才花了不到一兩銀子,就全好了!」

「俺家小子咳嗽了快兩個月了,只喝了這寧神醫的三幅藥,也就三十文錢,嘿,也好了!」

「這寧神醫這麼神,難道是御醫出身?」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位寧神醫,姓寧名盟,據說是十年前隱居江湖鬼見愁醫仙的關門弟子!」

「醫仙鬼見愁,這我知道,那在江湖上是有口皆碑的神醫啊!」

「哎呦,難怪啊!這寧神醫醫術又高,收費又低,果然是高人弟子,仁心仁術,神仙在世啊!」

「嘿嘿,更難得的是,這位寧神醫長得那叫一個好看,說實在的,除了展大人和白五爺,咱這輩子見得男人里面,就屬這寧神醫看著順眼。」

「沒錯、沒錯,就算只看上一眼,就渾身舒坦,病立馬能好一大半。」

听到這里,金虔已經妥妥的總結出這寧盟寧神醫的三個特點︰

第一︰醫術高;

第二︰收費低;

第三,是個和貓兒、白耗子不相上下的美男子。

當這三個特征在金虔的腦回路中轉了一圈,化成疑問從金虔口中沖出時,就只剩了一句︰

「這寧神醫當真是個美人?」

「金校尉?!」眾人見到竟是金虔問話,一時間都有些忐忑。

「這寧神醫,雖說……那個……哈哈……當然是比不上展大人的!」

「對對對,肯定是比不上展大人的!」

眾人忙向金虔表示了對汴京第一偶像御貓大人的忠誠崇拜立場。

金虔卻是將目光移向濟世堂斜對面柳樹下那一堆堆探頭探腦的女性群體。

雙頰緋紅,雙眼放光,顯然與見到某貓科動物之時的表現並無二致。

糟!

金虔心頭一跳,暗道大事不妙。

想不到這寧神醫不僅冒充咱醫仙弟子的名號,甚至還用美色迷惑眾多淳樸百姓,想要搶佔貓兒的偶像市場份額,當真是——當真是——哎呀,到底是怎樣的美人,當真是讓人心癢難耐啊!

想到這,金虔細眼一瞪,雙手一挽袖子擺出猛虎下山式,口中呼喝道︰「都讓讓,讓咱也瞅瞅到底是什麼樣的美人……」

話剛說了半句,突然,「嗖——」一陣刺骨寒氣襲來。

「嗖——」某校尉渾身汗毛倒立。

金虔剛抬起一半的腳丫子,又一格一格僵硬收了回來。

「什麼美人?」混著冰渣子的清朗嗓音從背後傳來。

金虔回身,笑得那叫一個如沐春風︰「展大人,您怎麼來了?」

身後,展昭一身霞紅官袍,玉帶束腰,身似修竹,飛眉玉顏,堪堪往那一站,就如攬去萬丈光芒。

周遭百姓頓時沸騰。

「展大人!」

「展大人許久不見啊!」

展昭向周遭百姓頷首致意後,黑爍眸子又直直瞪向金虔︰「金校尉,你剛剛說要去見誰?」

「誰?」金虔轉頭四顧,目光飛飄,「啊、啊!那個……」細眼一轉,兩步走到展昭身側,壓低嗓門道,「展大人,咱是從市井之中听了這位濟世堂寧神醫的傳聞,甚覺可疑,所以特來查探。」

說完,眯著細眼回望展昭。

展昭大人,看咱這純潔的小眼神,咱絕對是為了查案這等正直高尚的理由,絕對不是為了看什麼美人這等不和諧原因!

果然,展昭聞言,臉色緩下大半,點頭道︰

「展某正好尋這位寧神醫問一件案子,你隨展某一道也好。」

「誒?」金虔略一詫異,又忙點頭道,「是,屬下遵命。」

展昭前行,金虔隨後,二人前行之處,眾百姓不覺都讓出一條路來,順便送上無數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

傳過層層排隊圍觀百姓,金虔終于見到了這位傳說中的寧神醫。

此時,這位神醫正坐在木案之後,埋頭為一位女病人開藥方。從金虔的方向看過去,只能看到其一塵不染的素色長衫和梳得一絲不苟的發髻。

只听那女病號正無限較弱、吐氣如蘭道︰

「寧神醫,奴家的病……」

「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每日早晚服用,暫服七天。」寧神醫頭也不抬道。

女病號頓了頓,聲音又多了三份嫵媚︰「可是奴家怕苦。」

「七日後,若無好轉,再來。」回答她的仍舊是硬邦邦的醫囑。

「哎呦,寧神醫,奴家覺得心口痛,要不您再幫奴家看看?」那女病人一副西子捧心狀道。

「心口疼?」正在書寫藥方的寧神醫抬頭,面無表情打量對面的女子。

縱是號稱如何能抵抗美色炮彈的金虔,此時看清這位寧盟寧神醫的相貌,也不由心中暗贊一句︰當真是個美人啊!

輕眉淡掃入鬢,雙眸澈如山泉,面容清俊,肌膚瑩潔,整個人看上去就好似飲下一口冰川融水,涼徹心肺,通體舒暢。

只是臉上表情太冷,令人無法心生親近之感。

不過,就算被這冷冰冰的的雙眸盯著,那女病人的臉頰還是不可抑制的紅潤了不少。

「寧神醫,你這麼瞅著奴家,奴家會害臊的。」

寧盟垂下眼眸,不緊不慢繼續寫著藥方,清冷嗓音一字一頓響徹大堂︰「寧某不治雌性發情之癥。」

……

一片沉寂之後……

「噗嗤——」有人噴笑出聲,然後就是止不住的哄笑聲從四面八方涌來。

「你、你——」那女子雙目含淚,臉色通紅,聲音哽咽,看著那能神醫就像在看一個十惡不赦的負心漢。

寧盟卻是連正眼都未看那女子一眼,順手遞出藥方,冷聲道︰「下一位。」

女子終是受不住,掩面泣奔而走。

這位寧神醫還真是——有性格啊!

金虔在一旁暗暗稱奇。

展昭適時上前一步,向寧盟一抱拳道︰「寧大夫,在下開封府展昭,有事詳詢。」

寧盟抬眼瞅了一眼展昭,眉頭以微不可見的幅度一皺,目光立即從展昭臉上移開,恰好就移到了金虔身上,清眸中頓時一亮,開口問道︰

「你是誰?」

「誒?咱?」金虔微愣,直覺月兌口道,「咱是開封府的從六品校尉金虔。」

「很好。」寧盟點了點頭。

「哈?」金虔更是一頭霧水,不過很快,這一頭霧水就被某護衛散發出的天然冷氣給凍成了冰溜子。

金虔一抖汗毛,忙向那位目中無人的寧神醫提醒道︰

「這位是開封府的展大人,我們此來是有一宗案子希望能請寧大夫相助。」

寧盟這才不緊不慢瞄了一眼展昭,冷聲道︰「何事?」

那表情、那語氣、那氣勢,簡直比坐在金鑾殿上皇帝老兒還牛叉。

莫說金虔和展昭,就連周遭百姓的臉皮都不由僵了一僵。

幸是某護衛心理素質好,立即調整狀態,繼續穩聲問道︰「寧大夫可認識西城東街劉員外三子劉大山,南城西巷王淑娟,還有北城許家長子許志田?」

「認識、如何?」

「寧大夫可是數日前為這仨人診過病?」

寧盟點頭。

「這三人字寧大夫為其診病一日後,皆出現深思恍惚,不思飲食之癥,不知寧大夫可有線索?」展昭問道。

「不知,和寧某無關。」寧盟撇過頭道。

展昭頓了頓,又道︰「寧大夫可有空閑隨展某去這三家走一趟?」

「沒空!」寧盟的臉色已經稱不上好看了。

周遭一片嘩然。

要知道,在這汴京城里,如此不給展大人面子的,除了某只白耗子,這位寧神醫可算是史上第一人了。

某御前護衛的臉色明顯有點發黑。

來報案者三家,都算得上是汴京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此案不能拖,又不能急,自己也曾去特意查探,確有異常之處。可這寧盟雖有嫌疑,但並無實證,且此人在百姓之中頗有聲望,強行帶人似乎也不合適。

「展大人,要不屬下先隨您去瞅瞅,或許能發現什麼線索。」金虔打破僵硬氣氛,圓場道。

展昭望了一眼金虔,點頭︰「也好,金校尉眼光獨到,或是能有所發現。」

兩人商量妥當,正欲離開,不料身後突然傳來一句︰「且慢。」

但見寧盟兩步走到金虔身側,淡然道,「寧某一同前去。」

金虔臉皮不由一抽︰「寧大夫不是說沒空嗎?」

「協助官府辦案,寧某自是義不容辭。」寧盟面不改色回道。

喂喂,什麼話都讓你說了啊。

金虔無語望向展昭。

展昭眼皮跳了兩跳,依然維持著四品帶刀護衛的禮儀道︰「寧大夫,請。」

寧盟卻是看都不看展昭一眼,徑直離開。

果然牛人!

金虔暗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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