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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赫爾曼敲響了安琪拉所在房屋的大門。

她一打開門就看見探長先生臉色蒼白眼底有些發青的模樣,頓了一頓,嘖嘖道,「您看上去一夜都未合眼……我猜猜,發生了一些有趣兒的事,對嗎?」

赫爾曼深深吸了一口氣,定定地看著她,聲音有些嘶啞,「你到底是誰?」

她攤開手,一臉無辜,「我是安琪拉•伍德呀,先生,您不認識我啦?」

赫爾曼目光極沉,他看上去完全不相信她說的話,整個人反常地繃緊,「……昨晚我做了個噩夢。」

安琪拉面帶微笑,「噢?真遺憾。」

「我夢見伊麗莎白站在我家客廳,抱著一個會說話的木偶女圭女圭,」赫爾曼一字一句,「她有一只眼楮是藍色,而她的右眼……是紅色,魔鬼的顏色。」

安琪拉挑了挑眉,「噢,那的確是個噩夢。」

「她試圖踫到我,可惜沒有成功,」赫爾曼眨也不眨地盯著她,想從那張年輕的臉上獲取他想要的信息,「她告訴我……我被標記了——而她們很喜歡爭搶別人喜歡的東西。」

安琪拉聳聳肩,「我是怎麼說的來著。」

赫爾曼灰色的眼眸像鷹一樣犀利,「我以為這就是一個噩夢——直到我看到客廳里,留下的一排焦黑的腳印。」

「和第一個被害者身邊的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他們告訴我,里面有一種他們從沒見過的物質,像是某種帶有劇烈腐蝕性的粘稠液體。」

他放輕了聲音,「那麼……伍德小姐,您又是怎麼知道這一切的呢?」

「您認識它們……對嗎?」

「您又對我做了什麼?」

安琪拉看著帶著罕見的焦躁不安情緒的探長,忽然笑了,似乎對于他這種狀態感到很有趣,眼里充滿了興味,「您的問題真多,我該如何回答呢?——噢是的,看樣子您終于相信我說的話了,不再對我抱有質疑了,這是一個不錯的開始。」

赫爾曼緊緊皺眉,抿唇。

「別急,親愛的格林,」她看到對方因為這一句話而神色微動,笑容不由得愈發甜蜜了,「您的確做了一個噩夢……是的,那是一個夢,卻又不僅僅是個夢。」

「什麼意思?」他沉聲問道。

「總有些頑皮的小東西喜歡進入夢境里來搗亂,」安琪拉用一種無奈的語氣說道,「當然,在以前,這無傷大雅,只不過第二天醒來會多少有些疲憊而已。但如果它們多了一些不太可愛的伙伴——」

她嘖了一聲,露出一副頗為棘手的表情,「——夢境成真,有時候可不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兒。」

更何況是一個可怕的噩夢。

一夜沒有入睡和近來紛繁復雜的思緒讓赫爾曼變得不那麼有耐心,他暗暗吸了口氣,眉梢眼角都是疲憊,「請您直說吧,伍德小姐,我有足夠的準備來接受事實。」不論真相多麼離譜——至少不會比昨晚他親眼所見的更加光怪陸離。

「這可是您要求的,」安琪拉一臉陰謀得逞的微笑,紅唇微微開啟,「事實就是——」

「我的老朋友們——它們來了。」

「它們?」他抓住了某個字眼,看樣子不僅僅是一個人?

「是的,它們,讓人懷念又討厭的熟人呢,」安琪拉聳了聳肩,「也許你听過它們的稱號——這還是你們人類為它們取的名字呢——瑪伊雅彌,亞伯罕。」

基督教徒對這兩個名字的確不會感到陌生——赫爾曼倒吸一口涼氣——瑪伊雅彌,這是一個屬于惡魔的名字,代表了謊言和欺騙,是一個令人討厭的角色。而亞伯罕……

他是傳說中九大墮天使之一的扭曲天使,可以掌控夢境,以及撕裂空間。它們因為罪惡被上帝打落深淵,無法回歸天堂,也無法染指人間,只能通過「欲-望」來蠱惑意志力薄弱的人類,佔據他們的軀體,以靈魂為食,散播死亡和詛咒。

他想到「伊麗莎白」和那個詭異的木偶女圭女圭,手腳發涼,艱難地低低開口,「你的意思是……」

安琪拉微微一笑,「是的,很不幸,我親愛的探長……你啊,被惡魔盯上了呢。」

……

……

赫爾曼帶著安琪拉和幾位警探走進了自己的房子。

房屋收拾得很整齊,證明了其主人應當有很高的生活質量,並且習慣良好。地板上幾乎一塵不染,沒有擺放過多的裝飾,只有一些生活必需品,看上去干淨但是缺少溫情氣息。

按照慣例他的居所會被搜尋一遍,雖然私人領域遭到入侵讓赫爾曼心里有些不悅,可他明白這是必須走的流程,並沒有多說什麼,他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個女人身上——

他看到當安琪拉一腳踩到地板上的時候有一瞬間的停滯,微不可察,但他的目光一直不曾離開因此他發現了,目光微微深了下去。但直到她走遍了整個屋子,都再沒有出現過其他異常舉動,看上去和正常人毫無二致。

可赫爾曼並不會因此而有絲毫放松——

他還記得貝德萊姆那扇門上懸掛銀制十字架是為了什麼,記得她甚至動也未動一眼就知道案發現場那個血十字別有玄機,而這只對邪惡生物有所克制的白樺木讓她在踫到的剎那微微一頓又馬上掩蓋過去,再回想起她曾經說過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話,關于獵物,關于他的靈魂——

赫爾曼走到窗旁,對正在低頭凝視那排焦黑腳印的安琪拉低低開口,「你的名字,又是什麼?」

在前三十年里,他一直不曾相信這世界上真正存在魔鬼和天使這種東西,認為那只不過是世人的杜撰和自我救贖與毀滅的借口。可如今擺在眼前這一切的線索和詭異畫面都讓他不得不推翻從前的定論,重新思考這個問題。

而她,無疑是整個陰謀的關鍵。

听到這句與之前都截然不同的話,安琪拉微微一頓,然後緩緩抬起頭來,蜜黃色的眼楮溢滿了奇異的光亮,嘴唇狡猾地挑起,「噢……親愛的格林,你要明白,我們的名字,輕易不能被別人知曉。」

「而已經听過了它的人……您不會想知道他們是什麼下場。」

赫爾曼凝視她危險迷人的雙眼,沉默了幾秒,最終還是選擇暫時避過這個問題,話鋒一轉,「您瞧出了些什麼?」

「唔,我不得不告訴您一個壞消息,」安琪拉的表情充滿了遺憾,「……我的猜測得到了驗證——的確是他們,我聞得出來,這種特殊的氣味兒。看來,我們可憐的小姑娘伊麗莎白,已經慘遭毒手了。」

赫爾曼閉了閉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睜開眼,目光冷肅,「然後?」

安琪拉抱臂靠在窗邊,背光不太看得起她的神情,只听見她總是充滿了戲劇性夸張語調的甜美嗓音傳了過來,「——以及,在那個地方,她的名字,往往代表了無盡的麻煩。」

赫爾曼只思考了幾秒就得出結論,「瑪伊雅彌?」

書籍中對這個不算高階的惡魔記載不多,他了解的信息有限,而看樣子她明顯知道得更多。

「嘖,瑪伊雅彌,」安琪拉的笑聲又輕又冷,「啊是的,就是她……欺騙者,深淵里的渣滓,明明如此弱小,卻擁有著‘彌漫’的力量……她是被所有人都嫌惡的存在,可笑的是,它們往往都離不開她——」

赫爾曼盡力消化著她所說的話,有一個詞他卻很難明白,「彌漫?」

「唔……增加,增強,輔助……隨你們怎麼說,」安琪拉嘆了口氣,「這下可就麻煩啦——僅憑亞伯罕一個人的力量也無法撕破空間過界,可如果他找到了她……嘖。」

安琪拉滿臉擔心的表情,可她那雙眼楮里明明全然都是幸災樂禍的笑意。她並未指望赫爾曼能完全听明白她說的話,畢竟對于常人而言這些都是異端,都是會被當成散播邪惡的輿論……可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真的听懂了,而且相信了她。

「我們應該怎麼制止他們?」他問,表情平靜。

安琪拉驚訝地看著他,半晌,忽然笑了。

「人類是無法殺死惡魔的,我親愛的格林,」她拖長了聲音,「除非……您知曉了他真正的名字。」

「可那不可能,就連他的同伴也無法知曉,我們所說的也不過是一個代號罷了——惡魔永遠不可能說出自己的真名,這是他們最大的秘密。」

難怪……赫爾曼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微微頷首,繼而又問道,「那麼怎樣可以驅逐他們?牧師?主教?」

他平常很少同那些人打交道,並不清楚驅魔是什麼樣的流程。他倒是听說過幾件很有名的被惡魔附身的案子,但無一例外結局都不怎麼美好。

安琪拉輕聲一笑。

她的聲音變得很輕,又低又柔,如同夢囈,「這我可就不能告訴您了,探長。」

意料之中,赫爾曼並沒有多失望。事實上對于對方能說出如此多有用信息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測。既然凶手被確定了,那麼剩下的就變得容易很多。

現在,他只需要找到最關鍵的,代表了證據的那個人。或者說,那些東西。

一個擁有了肉身的魔鬼,一個孩童,總不會跑多遠的,不是嗎?

再不濟……即使這些警察找不到他們,他們也會來找他的,不是嗎?

「您動作可要快一點了,探長先生,」安琪拉柔和甜美的嗓音響起在他的耳畔,「要知道……他們,可是一群永遠都不會吃飽的家伙呢。」

「那麼您呢?」赫爾曼反問,「您的力量又是什麼?」

果然。她一點也不意外他早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畢竟,她表現得已經足夠明顯。

真好奇在利用完她之後,他會怎麼做呢?也將她當做異端邪惡送到那些人的手里嗎?

安琪拉湊近他的耳側,冰涼的指尖帶著情人般親密的力度撫上他的臉側,感受到指月復下面的肌膚立刻變得僵硬,溫度開始上升。她不由得低低一笑,呼吸間的氣息盡數吐露到他的脖頸之後——

「您會知道的,過不了多久……我保證。」

赫爾曼氣息一頓,立刻側過臉,抿緊嘴唇,將微紅的耳尖掩藏在濃密的發尾里,不置一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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