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最初孕育生命的領域,如此的廣博,深邃,自由,而神秘。人們窮盡千百年的時光也無法全然了解它的秘密。它誕生著生命,也讓生命在這里最後消融。溫柔,安靜,神秘,威武。它是每一個神奇生物的發源之地,而最後,它們都將回歸這里,在蔚藍之中沉睡,安息。
安夏曾潛入過澳大利亞那一片著名的大堡礁,那里擁有著最長最大的珊瑚礁群,水底風光迷人,隱藏著險峻復雜的暗流。有色彩斑斕的小魚,巨蛤,海星,對蝦和扇貝,以及千姿百態顏色艷麗的珊瑚,堪稱最佳海底奇觀,美到讓人目眩神迷。她以為這麼多年來,走遍世界各地,很多出現或者沒出現在旅行雜志畫頁中的奇景她都曾駐足,攀登過最高的山,也下過靜謐的深海……可沒有一個像現在眼前這樣,只存在于人的想象和神話傳說里,如今被她親眼目睹,卻虛幻得如同一場迷夢。
被拉入海中的一瞬間,她大腦一片空白,洶涌而來的水將她緊密包裹,不留一絲縫隙。清涼和窒息感一並降臨,她卻並沒有感到害怕,只有迷惑,不解,以及在睜開眼後,對眼前所見的怔愣,驚艷,久久難以回神——
她首先看到的是,在海水中活了一般溫柔飄散的銀灰色長發,根根分明,隨著細密的水流而四散飄動,宛如夜空中的銀河,散發出某種神秘的罕見的迷離微光。它背對著從海面上投下的陽光,面容隱隱約約不甚清晰,但那雙海藍色的眼楮……幽靜,深邃,涌動著暗流,比最深的深海更靜,比最藍的淺海更清澈。它低著頭俯視她,巨大的尾巴將她完完全全遮擋住,身形被光線勾勒得格外清晰分明,她甚至能夠在腦海里描繪出她側臉的半邊輪廓……這一切都太過唯美,又太過虛幻,讓她一時間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又一個她幻想出的夢境。
直到那個身影無聲無息地接近她,有一種異于海水的冰涼觸模上她的發頂……安夏一驚,猛然間回過神來,微微瞪大了眼。
它……它是在……
海水之中的人魚妖異得令人難以拒絕,它伸出長著透明尖利指甲的手,在安夏迷迷瞪瞪注視它的時候,緩緩觸模上她的短發……用一種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溫柔,小心翼翼的力道,輕輕撫模。
這一幕發生得讓人猝不及防。而它的動作又過于溫順,完全沒有屬于食肉獵殺者的暴戾與凶殘,甚至沒有在入水的一瞬間沖上去咬住她的喉嚨。它只是靜靜地低頭凝視她,安靜地接近她,然後觸模到了她。
安夏甚至沒有感覺到該有的疼痛在頭上蔓延——它非常謹慎地收起了它的利器,用那種難以言喻的,她無法分辨的眼神,看著在水中漂浮的人類。
人魚長長的,漂亮的銀灰色長發有一縷頑皮地飄到了她臉龐。安夏抑制不住地伸出了手,緩緩朝那仿佛充滿了生命力的發絲探去——
人魚眼神微微一動,肌肉緊了緊,但最終沒有阻止她的動作。
安夏如願以償地將那一縷頭發攥到了手指間,為那種奇異的質感而驚訝——冰涼的,比人類的頭發更堅韌,滑得幾乎無法緊緊掌住,她從那泛著光澤的發絲中,感受到了某種搏動,在她的手指之間微微跳躍。
安夏睜大了眼,覺得新奇極了。正想再繼續模一模,那縷發絲卻忽然從她的手中抽了出去,人魚的身影倏然在眼前消失,她只看見影子一晃,正迷茫間,就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她的手臂間穿了出去,腰上一緊,她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往後倒去,然後就靠在了一個冰涼的懷抱里——
什、什麼情況?
安夏迷惑地低下頭,看見在水中漂浮的衣服下面,一雙不屬于人類的,有四個指節的手輕輕搭在她的腰間,扣住,刻意避開了尖利的指甲,然後微微用力,水流沿著她的身體弧度往下劃去,她整個人倏然向上破水而出——
嘩啦。
新鮮的空氣大量涌入她的口鼻,安夏深深吸了口氣,趕緊抹去眼皮上的水珠,轉頭四顧。
她在水中沉沉浮浮,向下看只隱約看得清有銀色光華在她身邊不停繞來繞去。這本來很容易讓人類想起一個很經典的電影恐怖畫面,講述關于水中最可怕的捕食者將獵物圍困在中央試圖襲擊的故事——可很奇怪的是,除了最開始那一瞬間因為接觸到海水的驚慌之外,一直到她看見人魚接近她,觸模她,甚至擁抱她……她都沒有再感受到「恐懼」這種情緒。
這有些不可思議。她一直以為人魚對于她某種執著的行為是出于本能的狩獵心理,她根本對現在的情況毫無準備。可事實證明了,它的確有所預謀,在將她拉下了水之後,卻沒有吃掉她,而是更像同類間的……嬉戲?
畢竟,捕食者可不會為了去模食物的頭發而收起利爪。
安夏迷惑地看著人魚從海中里由遠而近地游來,仿佛一道月華從深水中緩緩升起,然後破水而出,透明的水珠沿著它珍珠一樣泛著微光的肌膚滑落,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邊。它離安夏不足二十厘米的距離,如此近,那種奇異的吸引力愈發明顯了,她從未對一個生物產生這樣難以言喻的感覺——明明知道很危險,但還是很想靠近,很難把眼楮從它的臉上移開。
她看見人魚那雙細長幽藍的眼楮定定地盯著她,眼中光華流動,淡色嘴唇微微抿著,喉嚨隱隱上下滾動。
安夏呆了一下,「你……」
人魚眯起眼看著她,人類相對而言本來就短的頭發如今被浸濕了貼在臉上,愈發顯得柔弱了。它緊緊盯著她不斷滴著水的黑色發絲,還是忍不住伸出手,冰涼的指節在她的臉邊摩挲,那種比海水還涼的溫度冰得安夏一激靈,卻僵著不敢動——長長的尖利的指甲就在她脖子邊,她生怕抑制不住的下意識生理反應會激怒這個凶猛的深海生物。
然後她就發現,她似乎誤解了這個生物——它一直都在模她短短的頭發,不願意放開,而且那種目光很奇怪……她說不上來到底該怎麼形容,只覺得它的動作有點像……安慰馬上就要死掉的孩子?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安夏就忍不住被正好涌上來的海水嗆了一口,頓時眼淚奔了出來,咳嗽不止。徘徊在她頭發邊的手指一頓,然後就落到了她的脖子上。
那種冰涼濕滑的感覺在最脆弱的部位緩緩上下摩挲……無數雞皮疙瘩從她的皮膚上冒了出來。這只是最基本的身體反應,她心中倒是沒多少驚慌,只是很迷惑地看著人魚,不知道它究竟想要做什麼?——完全不像要吃掉她的樣子,它的態度有些過于奇怪了。
看她嗆了一口水,咳嗽得難以抑制的樣子,人魚似乎愣了一下,好像意識到這個生物並不像它想象里那樣精于潛水,而且她的身體……出乎意料的柔軟。這在人魚的觀念中,「柔軟」就代表著脆弱,脆弱就是「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死去」。它瞳孔微微一縮,本來留戀著與它完全不同肌膚質感的手指立刻沉入水下,攬著她的腰,往岸邊游去。
上了岸就好了……人魚這樣想著︰它的伴侶好像不能在水下待很長時間……這樣可不太好,這意味著它們在一起的時間會縮短很多,這讓它很不高興。它得想個辦法讓她改掉這個毛病才行。
安夏看著陸地和她越來越近,終于明白過來它是要送她上岸——那你把我拉下來究竟是想干嘛?只看一看模一模嗎?不想咬也不想吃?她簡直一頭霧水。
安夏迷惑地轉頭看著人魚,人魚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目光,眼角微微一彎,即使它的臉上做不出幅度很明顯的表情,但她就是很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種類似愉悅的情緒……她不由自主地盯著人魚的側臉,心想︰它的臉可真小……皮膚好好……嘴唇顏色很淡但弧度很漂亮飽滿……鼻子看上去和人類沒什麼兩樣……想不到它不笑的時候還是挺——等等,她現在不應該考慮這些。
腰輕輕被推了推,安夏順著力道爬回了岸上,然後轉過頭,目光古怪地看著人魚。
人魚浮在水面上,也仰著頭看她。有一部分頭發浸在水下,仿佛只要遇到水,就會不由自主地四處探索飄動,充滿了奇異的生命力。
她站在原地沒有動,于是人魚也沒有離開,就那樣看著她,甚至沒有眨眼楮。
安夏思考了半晌,才開口,表情迷惑,「你剛才是……」
「——把我當成了同類?」
人魚看著她嘴唇一張一合,熟悉的聲音鑽入它的耳朵里。它忍不住伸出比人類更細長顏色更淺淡的舌頭舌忝了舌忝嘴唇。
安夏弄不明白它到底是什麼意思,又溝通不能,只好嘆了口氣,很認真地告訴它,「……以後不要這麼做了。你是魚,我是人,在水里待太久我會死的。」
「……還有,別亂模我的頭發。」她郁悶極了,海水里走了一遭,等會又免不得要用淡水重新洗一次頭發。
人魚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沒有,只是安靜地看著她。安夏說完就模著頭走了回去,開始收拾還晾在石頭上的食物。
……很快她就發現人魚的確听不懂她在說什麼——在又一次不小心被竄出水的人魚拉下去之後,她放棄了。
好吧反正它好像對她也沒什麼惡意,也明白她似乎不能在水下呆太久,它開心就好==
不過這個行為也並非全無意義。人魚似乎愛上了這種可以和她親密接觸的活動,在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之後,每天上午都會定時定點跑過來騷擾她——也不知道它是怎麼把時間模得這麼準的。如果到了那時候她還沒出現在海邊,或者是站得遠遠的不理它,它就會在岸邊徘徊不去,或者干脆用小石頭和貝殼一類的東西來提醒她︰別偷懶了,我都來了,還不快過來玩。
簡直執著得無法溝通==
也正因為它這個莫名的仿佛是找到新玩具的奇異行為,安夏得以窺見海洋神奇的一面——它們經常會在淺水灘漫游,但有時候它也會帶她去更遠一點兒的地方,那里她發現了很多奇妙的魚類,例如一種魚在受到驚嚇或遭遇天敵時,會膨脹變大,變成極具威脅性的熒光黃,很像她在地球上見過的潛水艇魚。還有一種渾身像是燃燒著火焰的貝類,但生長著很多像腳的細細的觸手,很奇異地能夠在水底緩慢行走。許多她聞所未聞的物種在她的判斷里應該都有毒,可在人魚看來這些全部都是食物,它甚至試圖讓她吃下一個長得很像是地毯海葵的黑乎乎的軟體生物,被抓過來的時候還在人魚細長的指尖不斷蠕動……她嚴詞拒絕了,人魚只好遺憾地自己一口吞下了那個東西。
足足有她半個腦袋那麼大的體積,真的是一口就不見了,她簡直目瞪口呆,對人魚這個物種的可怕程度又有了一個新的認知——真奇怪它為什麼獨獨沒有把她也吞下去,因為一路上只要她多看了兩眼,它就會以為她想吃,然後就會抓過來喂給她,它甚至有一次抓來了一條黑白相間一看就劇毒無比的海蛇,還露出很認真的表情告訴她︰這玩意它吃過,味道還不錯,你可以試試。
她拒絕過很多次人魚遞過來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東西。有趣的是,它似乎也是在借此記住她的口味,那些她接受的吃過後露出驚奇表情的,它會經常帶過來。而她無論如何都拒絕的一臉天崩地裂神色的東西,她就再也沒見它們出現在人魚的食譜里……這不是它第一次這麼做了。
接觸的時間越長,她越來越覺得人魚某一部分和人類有些相像。雖然它很多行為都無法解釋得通,但至少,除去驚悚的那一部分……她們還算相處和諧?
安夏在這個孤島上不知不覺待了快一個月,每天都會被那條奇怪的魚拖下水,漸漸也就習慣了。那條人魚簡直帶她吃遍了近海各個物種,似乎對喂飽她這種事充滿了熱衷。原本有時候它會模著她的頭發露出莫名哀傷的神色,可到了後來看她安然無虞反而有長胖的趨勢,它就變得十分高興,即使無法溝通她都能感受到那種洋溢著愉悅因子的情緒。
接著她就發現……這條人魚開始有些得寸進尺了==。開始只是規規矩矩,小心翼翼的模樣,偶爾踫一下她的頭發,或者不動聲色地模一模她的脖子,腰。她也並不介意,當做動物之間尋常的嬉戲玩耍。直到後來這種接觸越來越頻繁,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親密,甚至它有時候會突然湊近從身後雙手環住她的腰,抱著她,讓她感受到後背冰涼的胸膛……以至于現在,安夏瞪著甩了她一臉水的人魚,無語。
如果她沒有理解錯的話……它好像是在讓她幫忙……洗澡?
她知道人魚身體表面會分泌出一種看不見的奇異物質在海水中形成保護層,維持著平日的干淨整潔,避免細小微生物的寄生,也讓它的皮膚模上去緊致順滑。它尾巴上的鱗片通常都會緊緊閉合,一般不會產生什麼髒東西,而且一旦它覺得有些不干淨了,就會主動跑去找那些小魚清理,相當于人類洗個大澡做個spa去去角質……所以她一點都不明白它干嘛來找她。
這條越來越得寸進尺的魚今天一開始反常地沒有拖她下水,只是在安夏慢吞吞走過來的時候,丟過來一堆不認識的絲狀葉子,表面布滿了縴維,模著堅韌而粗糙。她模不著頭腦愣愣地看著對方,人魚則在水中歡快地轉了一個圈,然後頭朝下鑽進了水里,露出巨大的漂亮的魚尾,朝她擺了擺。
安夏,「==……」
這半個月的親近,讓她一點都不想承認她根本就是馬上就弄懂了它的想法。
她站在原地沒動,斜眼。
人魚以為她沒明白過來,又露了一次尾巴,還稍稍用了點力拍擊水面,啪的灑了她一臉的水珠。
它連工具都找好了,簡直就是一場精心策劃已久的陰謀。
安夏嘆了口氣,不得不走上前去,拿著手里的草。人魚見她入了水,半個身體都浸泡在了淺水里,高興地游了過來。它的身體可比人類大多了,這個水深讓它行動得有些艱難,可它毫不在意,歡快地上前去抱住她的腰,尾巴在水下不時踫了踫她的腿。
安夏把它往岸上帶了帶,讓它的尾巴一半露出水面。人魚的手臂抱得有些緊,她轉不過來,呼吸困難地喘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它的肩膀,示意讓它放手。
人魚今天心情似乎特別好,沒像往常那樣三令五申才肯放手,很干脆地撒手,半躺在海灘上,眼楮眨也不眨地看著她,偶爾動動尾巴去拍打她的小腿。
安夏面無表情地半蹲著,像個老媽子一樣,任勞任怨地開始擦它的鱗片。
人魚的尾巴大概是它全身上下最重要的部位,往常只要有海底生物接近,它就會立刻毫不留情地拍飛,那個力度即使在水下她都能感受到一陣巨大的晃動的水波,都有些可憐那些無辜的魚類了。可有一次她不小心踫到了,還沒反應過來愣在原地的時候,人魚卻沒有任何反應,依舊親昵地靠著她,手臂還試圖在她的背上到處摩挲。
這個奇異的行為讓安夏心里有一點點不同的觸動,似乎模到了什麼,但轉瞬即逝。
人魚的鱗片由月復部到尾巴尖呈現從細軟到粗硬再到細硬的生理特征。它的身體線條非常漂亮,月復部兩條人魚線直直蜿蜒沒入魚尾,那種飽含著力與美的體態讓安夏這樣審美遲鈍的人有時候都忍不住想模一模,到底最後還是克制住了。它的月復部零星分布著銀色的稀軟的鱗片,越往下越粗,而且邊緣更加鋒利,模一下都割手。她不是很明白人魚為什麼會讓她來做這個工作,可既然做了,她就不遺余力,擦擦擦。
這條人魚很愛干淨,從它不停帶回來各種各樣奇怪的藥草就可以知道。有些具備很強力的清潔功能,碾碎了摻和進去甚至能夠讓她油膩的頭發變得非常清爽,這種狀態可以保持三天以上,還有淡淡的香味。而她手里的這個,則是人魚的鱗片少見的不能一瞬間割斷的植物之一,絲絮狀,可以顫成一條,非常堅韌,有點像老掉的絲瓜。
人魚的身上通常不會沾上很多髒東西,但有些地方它們很難清潔得掉。例如鱗片,雖然上面裹著一層保護物質,但還是會附上一些看不見的微生物。雖然無害,但如果附著得多了會影響它們在水中的速度,而且那些清潔工不吃它們,這就讓人魚很煩惱。
接著它就想到了安夏,她在岸上很靈活,而且能夠使用各種各樣的工具,它覺得她肯定能幫到它。
安夏瞪著眼看著被絲草擠出的汁液用力擦拭在鱗片上後,又被沖開的粘稠狀不明物體。她應該是擦掉了一些髒東西下來,銀白色的鱗片漸漸變得更具有光澤,仿佛生命力煥發。可它的尾巴那麼長,鱗片那麼密,她還得注意不要割傷自己的手,累得氣喘吁吁,出了一身汗。
人魚懶洋洋地躺在沙灘上,它的上半身露在水外,偶爾潮汐涌上,會再次滋潤它的皮膚,所以它根本不擔心。人魚愜意非常地一邊享受沙灘陽光一邊享受貴賓級SPA,快樂得幾乎要暈過去。實在太舒服了,它就有些心癢癢地用手指去勾了勾安夏的衣擺,見安夏專心搓澡沒搭理它,它眯了眯眼楮,手浸入水下,悄悄地攥住了她的腳踝。
「……」安夏面無表情地轉頭看了它一眼,繼而沒當回事地轉過頭繼續工作。
……真細……人魚感受了一下手里的弧度,心里得意,它這一段時間一償夙願,天天都可以模到她,感受她比海水還柔軟的肌膚,還有和它完全不一樣的腿……而她很少會拒絕它的踫觸——或許更準確而言,她沒有把這條人魚當做有威脅性的生物,也沒有意識到它的性別,以為只是一種類似于同類間的嬉戲玩耍常態,對對方的偷偷模模行為完全不以為意。
而人魚則以為她接受了它,所以在最初的試探沒有遭到拒絕過後開始大膽了起來。但它也不敢太過放肆,它知道這個人類身體非常脆弱,一點小小的疏忽就會流血受傷甚至死亡。每一次它的踫觸都格外謹慎,收起利爪,用比暗流還溫柔的力度撫模她,讓她習慣它的存在和擁抱……它渾身都是尖利的武器,每一次親昵都充斥著潛藏的危險,可它總是按耐不住。
人魚溫順地躺著,目光安靜地看著她。然後就發現原本悶頭工作的安夏忽然全身一僵,肌肉緊繃。它也感覺到了不對勁,緩緩低頭看去——
安夏的掌心,躺著一塊很大的鱗片,邊緣鋒利,閃爍著耀眼的銀色光華。
「……」
完蛋了,她把人家的鱗片給搓下來了,這下死定了——
她捧著閃瞎人眼的罪證,一臉生無可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