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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明憲回到二房,老太太喜不自禁,上前來拉著她的手,呵呵地笑︰「祖母的乖孫,果然是有神明保佑,你祖父為了討好朱氏,不料卻弄砸了。真是大快人心。」

看來,長房發生的事情,祖母也知道了。

「祖父呢?」莊明憲很擔心兩人又吵起來︰「怎麼不見他人?」

「他?」老太太撇了撇嘴︰「他想去朱氏那邊做孝子,我不攔著,卻拿了你給我做的屏風,我當然不會饒過他。」

「你過來。」老太太笑眯眯地拉開抽屜,讓莊明憲看抽屜里厚厚一摞銀票、三個賬本︰「我去書房,拿了他最喜歡的一對瓷瓶,他心疼得不得了,就拿銀子買了回去。這些年來,你祖父沒少犯諢,每次他犯錯,都會拿銀子來給祖母。」

「這些都是你的。」老太太把抽屜關上,上了兩把鎖,又在外面用一個紫檀木盒子擋住抽屜︰「祖母給你攢著嫁妝呢。」

好多錢,好多銀票!

莊明憲從來沒想過祖母竟然給自己存了這麼多的錢。

可上一世她出嫁的時候,是大伯母操持的。

大伯母什麼都沒有給她,只讓她帶走了兩箱子醫書。

大伯母說,祖母是農婦,嫁到莊家的時候除了幾身歡喜衣裳,就只剩這些醫書了,再沒有其他的嫁妝。

她信以為真了。

現在看來,祖母的家底明顯不少。

當時祖父已經逝世,那這些錢,前世到哪里去了呢?

她凝神想了一會,決定這一世一定要擦亮眼楮,好好替祖母守住這些錢財。

……

小滿又來給莊明憲送信了。

他滿臉都是笑容︰「憲小姐,我家少爺說同福坊新來了一家面館,里面賣的一種名叫搓魚兒的面食,面像小魚兒一樣,吃起來筋道爽口,湯料非常鮮美,喝一口唇齒留香。他已經買回來了,怕老太太看見,就在浣花湖等您。」

胡辣湯的方子雖然有了,但是祖母卻怕莊明憲吃多了不好克化,很少給她做。

她正愁不知如何說服祖母呢,沒想到葉茂竟然又找了另外一種吃食,還知道背了祖母,約她到花園去吃。

「好。」她眉花眼笑︰「我這就去。」

葉表哥真是好樣的,她才給了他一盆荷花,他就投桃報李了。

莊明憲略收拾了一下,就去了。

傍晚的浣花湖悠然安靜,湖中荷花舞動,湖邊綠柳婆娑,像一副安靜美麗的畫卷,讓人忍不住放慢了腳步,放輕了呼吸。

碧波亭築在湖面之上,田田的荷葉,粉白的荷花,亭中一人軒朗英俊,滿面笑容。

「憲表妹。」葉茂大踏步從亭中走到岸上,繩橋晃動不止,他卻不以為意,一雙眼楮只落在莊明憲身上︰「來,我們去亭里說話。」

他眸子清亮,染了夕陽,笑容點點︰「你怕嗎?」

「不怕。」

這繩橋算什麼呢,京中傅家是御賜的首輔宅邸,她嫁給傅文五年之後,傅文曾翻修過一次,那里也有一座繩橋,比這座橋要更長更高更嚇人。

她說完,就跑著到了繩橋了,三步兩步到了碧波亭中,笑著回望葉茂︰「我可以吃了嗎?」

「當然,當然。」葉茂的語氣熟稔又寵溺,他走過來打開食盒,親自把食盒中的一碗搓魚兒捧到莊明憲面前,還體貼地把筷子勺子也給她遞過去。

他們已經多次一起吃飯了,莊明憲也不扭捏客氣,裝了滿滿一勺子搓魚兒,塞進了嘴里。

「嗯!」她閉上眼楮,享受地拉長了聲音︰「好好吃。」

那閉著眼楮的眼楮,跟他送給老太太的八哥鳥一樣,可愛極了。

他真想像模八哥鳥那樣揉一揉她的頭發,卻只想想,並未實施,而是細語柔聲說︰「好吃嗎?慢點吃。你要是喜歡,我以後經常給你送來,這里人少,沒人會知道。」

「不過你身子弱,不能吃多,不過我會經常換著花樣給你帶好吃的。」

碧波亭旁邊泊著一只小船,船身淹沒在亭亭荷葉之中,若隱若現。

傅文坐在船中,神情冷漠。

葉茂用情如此之深,莊明憲這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不知他會怎麼跟莊明憲告白。

「好好吃,謝謝葉表哥。」莊明憲吃飽了,臉上笑容也多了起來︰「我又欠了你一個人情,以後你需要我做什麼,盡管說。」

朱唇皓齒,美目流轉,簡直就是按照他喜歡的樣子長的。

這樣的憲表妹,他如何能不喜歡?

「我是有事要跟你說。」葉茂站起來,手背在身後,目光落在湖中亭亭碧荷上。

莊明憲也站了起來,跟他並肩而戰,順著他的視線看那荷花。

水汽氤氳,晚霞漫天,給花園鍍上一層金黃,美麗極了。

「葉表哥有事盡管說,我一定不推辭。」

「憲表妹。」葉茂看著莊明憲。

不知是不是傍晚的原因,莊明憲總覺得葉茂的眼神格外深邃,蘊藏了很多東西。

他格外認真︰「你喜歡時文嗎?」

莊明憲瞪大了眼楮,錯愕地看著葉茂。

她已經不再追著傅文跑了,怎麼還會有這樣的流言蜚語傳出來?

竟然連葉茂都知道了,可見這事已經風言風語到什麼地步了!

都怪她眼瞎,竟然相信傅文會是謙謙君子,會信守諾言。

端午節,她還纏著傅文,要跟他合奏吹塤來著,結果傅文是怎麼做的呢,她其實記不太清了,總是沒好話就是了。

她真是後悔極了!

為什麼不讓她早重生一年呢。

那樣,她就不會纏著傅文了。

也怪她情竇初開太早了,見傅文離了莊家就心心念念記掛著,還偷偷哭了幾場。

想起曾經做的那些事,莊明憲恨不能給自己幾耳光。

傅文听了這話,臉色陡然一黑。

葉茂表白就表白,扯上自己做什麼!

莊明憲會怎麼回答呢。

她曾經纏著自己,討好他,學吹塤,嬌滴滴地跟自己說話,這些都是不爭的事實。

傅文很是狼狽,很想撐船離開。

耳朵卻支了起來,很想听听她怎麼回答。

「胡說八道!」莊明憲的聲音氣急敗壞,不難想象出她跳腳的樣子。

「你從哪里听到這種胡言亂語的!」

「我怎麼會喜歡傅文那種冷若冰霜心腸冷硬狂妄自大之人!」莊明憲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張牙舞爪像個憤怒的小豹子︰「你是不是听葉茜說的?」

莊明憲不屑地「嗤」了一聲,又憤怒道︰「我告訴你!我絕不會喜歡傅文,他那種人無情無義,無心無肝,為達目的,沒有什麼是他不能做的,什麼摯友之情,朋友之義,沒有什麼是他不能拋棄的……」

「我是眼瞎了,才會看上他。便是這世上男人都死絕種了,我莊明憲也絕不會喜歡傅文。」

「我知道你不信。可這是事實。」

她很生氣,很憤怒,臉漲紅了,說到後面那是咬牙切齒的。

葉茂看著她生氣的、生動的、可愛的樣子,臉上的笑容越放越大。

他知道憲表妹這樣罵時文,他應該阻止的。

他應該替時文解釋一番的,因為時文只是看著冷,實際上卻是個非常好的人,憲表妹這是誤會時文了。

若是別人這樣說時文,他早就不客氣地跟那個人理論了。

可這話是從憲表妹口中說出來的,他越听越高興,心里的喜悅就跟燒開的水一樣,根本不受他的控制,咕嘟咕嘟朝外冒。

「我信,我信。」他的聲音比拂過荷葉的清風還要溫柔︰「你說什麼我都信。」

說了一大通話,莊明憲憋的臉都紅了。

「你信?」她挑眉斜望著葉茂。

「我真信的。」葉茂趕緊以手指天發誓道︰「憲表妹說的話,我全都相信。」

莊明憲卻怏怏地垂下了頭︰「你信有什麼用,別人肯定不信的。」

幸好她決定再不成親嫁人了,也再不會喜歡別人,這樣的教訓,一次就夠了。

她眉頭輕輕皺起來,葉茂感覺自己心被人扯了一把。

「是我不好,不該胡說八道讓你煩心。」葉茂心疼道︰「你別生氣,我跟你說個好消息,時文就要跟你大姐定親了,不會有人說你的。」

「啊?」莊明憲大喜︰「是真的嗎?你听誰說的?這消息可靠嗎?」

如果憲表妹喜歡時文,一定會傷心難過,而不是這麼高興。

他真是腦子進水了,才會胡思亂想拿這種無聊的事情問憲表妹,她還小呢,哪里懂這些事了。

「是真的。是時文親口告訴我的。」葉茂看著湖面起了水霧,就說︰「我們回去吧,仔細你受了濕氣。」

「咦。」莊明憲指著繩橋︰「橋怎麼斷了。」

葉茂也道︰「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斷了。幸好沒人在上面走,若是人在橋上,突然斷了,才危險呢。」

「這麼淺的水,掉進去也沒事。」

憲表妹的反應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樣。

葉茂道︰「我背你回去吧,這水太涼了。」

莊明憲躍躍欲試︰「不用背,這水很淺的,我自己走過去就可以了。」

「可是……」

她已經慢慢地下到了湖中,嚇得葉茂趕緊跳跳進水里扶著她︰「你站著別動!」

他彎腰撈了一根樹枝遞給莊明憲,牽著她慢慢地上了岸。

剛到岸邊,他就吩咐谷雨︰「快回去拿一套鞋襪來,用跑的。」

他自己卻將莊明憲按在椅子上坐了,把自己的外衣月兌了,遞給她︰「快把濕鞋襪月兌了,把腳擦干。」

「不行,不行。」莊明憲連連拒絕︰「我怎麼能用你穿的衣服擦腳?」

這也太過份了!

她做不出來這樣的事。

「怎麼不行?你本來就秉性弱,萬一受寒了,可怎麼是好?」

一向溫柔和氣的葉茂卻板了臉︰「你乖乖听話,把腳擦干。」

他不該讓小滿把繩橋弄斷。

不是後悔弄壞了橋,是心疼憲表妹淌了水。

若是憲表妹病了,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他突然蹲在她腳邊,給她擰裙擺的水漬,不容置疑道︰「把腳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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