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稔覓醒來的時候喉嚨干澀得厲害,他覺得自己已經到了張開嘴話沒說出口反倒先噴出火來的地步。他企圖撐起身體坐起來給自己倒杯水,結果渾身綿軟無力,別說起來倒杯水了,眨眼都費力。
「系統?」不確定這次被傳送過來系統有沒有升級完畢,萬稔覓在腦子里叫喚,「系統你在嗎系統?」
「听得到誒我的祖宗,別叫喚啦。」
萬稔覓︰「……」怎麼就不能讓他踫到個正常點兒系統?升級之後還是這德行事務所技術部的還能不能行了!
「我這是怎麼了?」
「重感冒發燒。」
還好還好,萬稔覓在心里拍胸脯,上個世界最後時間那段經歷真是讓他怕了身體出問題,一听說只是感冒,長松一口氣。
「你升級完啦?」
系統大概是翻了個白眼,過了半秒鐘才回答︰「是的呢,升級很成功,現在你就算從頭開始ooc我也能兜住讓此方小世界不崩潰。」
萬稔覓眼楮一亮,他說︰「那就是說從這個世界開始,我就可以自由發揮啦?」
系統被萬稔覓問得沒了脾氣,它想,你可長長心吧,從第一個世界開始,你就一直在ooc,完全是在用生命挑戰小方世界的天道,要不是上面那位修為高深,哪個世界經得住你玩?這次明著跟你說不過是因為那位來了,天道緊盯著他無暇管你這小嘍才讓你平白撿了漏。
「可不是嘛宿主,放心地放飛自我吧,盡管ooc,崩潰了世界算我輸。」
萬稔覓無語,總覺得升級之後的系統哪里有點不對,但被系統懟慣了,他一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于是岔開話題,「劇情進行到哪一步了?」
「要前情提要是吧?等著,我去連接主數據庫。」
誒,好歹是個辦事的,語氣沖就沖點兒吧。
「噫……」片刻後,系統發出一聲似嫌棄似同情的喟嘆,「這把牌模得有點爛啊宿主。」
萬稔覓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含糊道︰「迄今為止,我就沒模到過什麼好牌。」
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萬稔覓讓系統別搞設置懸念那一套,給他來個干脆的,于是他听到了一個悲慘的故事。
賴向文有一個非常美艷的母親,與她長相截然不同的是她淒苦的婚姻生活,第一段婚姻在艱難維持了十五年後宣告破裂,好在漂亮的女人總是不乏追求者,一年後,她不顧家人反對嫁給小她八歲的男人,也就是男主方嘉平的父親,于是,賴向文有了一個比他小了十歲的毫無血緣關系的弟弟。
雖然是重組家庭,但和萬千小家庭一樣溫馨美滿,賴向文本以為日子會一直這樣過下去,但在方嘉平的父親失業之後一切急轉直下,先是事業不如意讓他慢慢開始酗酒,再然後開始懷疑賴向文的母親出軌。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一丁點兒風吹草動就能引出一場燎原大火。第一巴掌下去之後,第二巴掌變得不再艱難,家庭暴力讓這個過去美滿的家庭慢慢變得支離破碎。賴向文自然是向著自己母親的,只要方嘉平他爸一動手,他就會沖上去護著自己的媽,十五六歲的半大小子怎麼干得過正值壯年的男人,然後他就被連帶著一起打。
打著打著總會出事,誰也不知道那天那把水果刀為什麼會被賴向文他媽拿在手里威脅方嘉平他爸,更不明白那把刀怎麼會到了方嘉平他爸手中,反正賴向文他媽倒在血泊中是不爭的事實。救護車和警車的交互鳴笛聲中,被毀掉的是賴向文原本可以如意順遂的下半生。
那個時候的他已經考上了一所大學,本來他還想著靠暑假打打零工再加上這些年零零碎碎攢下來的錢交上第一學期的學費,但是這一切再他媽停止呼吸的那一瞬間起都不再具有任何意義。
賴向文失去了母親,他無法將自己的愁悶苦恨向他已經被刑拘的繼父宣泄,于是他的目標指向了此時不過七歲的方嘉平。道德的桎梏讓他無法對其拳腳相向,但是冷暴力也足夠在一個七歲孩子的心理留下陰影。再後來方嘉平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奇遇,有權有勢的大佬都想當他小弟,各式各樣的小姐姐都想當他的女人,作為一個高興了日天不高興了日地的男主,想要滅掉手無縛雞之力的賴向文簡直連捏死一只螞蟻的力氣都不用。
萬稔覓捏著自己的鼻梁,略微絕望地問︰「好了好了,就問你,反派怎麼死的。」
系統耿直地說︰「被自己作死的。」
萬稔覓︰「……」你這樣說話,我還能怎麼接下去呢?
「反正反派最後結局好淒慘的,他瘸了一條腿還被人下藥毒啞了嗓子,不過而立之年就郁郁而終。」
「听起來真的好慘啊。」萬稔覓心有戚戚地點頭。
「不過,男主角度來看,還蠻爽的。」系統說,「要風有風要雨得雨,要是時間倒退個上百年,他大概會是個橫掃**一統天下的了不得的人物。」
「你就直接點告訴我,這個劇本究竟被歸類到什麼類別里了吧。」
系統笑嘻嘻地說︰「黑|道。」
萬稔覓艱難地咽下了一口唾沫,他說︰「這個分類還真的蠻危險的,我現在去抱男主的大腿還來得及嗎?」
應該是來得及的,因為問完這句話的時候,萬稔覓房間的門被推開了一條小縫,一個瘦弱的小男孩兒從門縫里窺探著他,帶著驚懼的小心翼翼。
系統掃描到主要人物靠近,立馬盡職盡責地播報︰「探查到男主靈魂波動,當前好感度0。」
「進來。」
方嘉平不確定萬稔覓是不是在跟他說話,鑒于過去對方對自己的態度,他謹慎地選擇了了站在原地,如果不是他臉上怯生生的表情,那麼此刻他的硬氣會更具有說服力。
萬稔覓病得連說話都費勁,這會兒更是不想重復第二遍,只能絕望地平躺在床上,跟系統說自己大概要做第一個因為缺水而強制登出的宿主了。
見萬稔覓在說完那兩個字之後就閉上眼楮,方嘉平又將房門推開了些,他把自己縮得盡可能小,借著那窄窄的一條縫鑽了進來,跟條靈活的泥鰍一樣。明天學校開家長會,家里得去個人,他已經因為這件事情被老師念叨了很久,光罰站都罰了不少,但自從那件事情後,自己這個哥哥性情大變,陰郁又難相處,一言不合就對自己冷嘲熱諷,惹得他不高興了還有可能少吃個一兩頓飯,他實在不知道自己開了這個口之後,會造成怎樣的後果。
萬稔覓听到門口響動,還以為方嘉平走了,鼻塞耳鳴已經夠難受的了,偏偏這會兒他還發著燒,只能張開口呼吸,活像是被拋上岸瀕臨死亡的魚。
「哥哥……」方嘉平躡手躡腳地挪到萬稔覓的床邊,聲若蚊蠅地喊他。
萬稔覓听到方嘉平的聲音在自己床邊響起,睜開眼楮看向他,大概是萬稔覓的目光太過平靜,方嘉平愣了好一會兒才說︰「明天開家長會。」
「水。」萬稔覓嘶啞著嗓子,驢唇不對馬嘴地應了一句,見方嘉平沒反應,萬稔覓好脾氣地又重復了一次,「我要喝水。」
方嘉平听清之後,風一樣地刮出去,等再回來,手上端了一杯水,裝得滿滿當當的,萬稔覓看得眼楮都綠了。
「扶我起來。」萬稔覓說。
方嘉平把手中的水杯放在床頭櫃上,走上前去照著萬稔覓的指示去扶他,奈何他人小力氣也不大,又是拉又是扯也沒能把萬稔覓扶起來。
「哥哥……」方嘉平停了動作,手足無措地看著萬稔覓。
萬稔覓已經被鬧得沒了脾氣,他嘶啞著嗓子說︰「坐到床頭,撐著點兒我。」
方嘉平照做,然後萬稔覓憑借著自己對水的本能渴望,一寸一寸的,還真叫他給蹭起來了。方嘉平很有眼色地從床頭櫃端過水給萬稔覓遞了過去,萬稔覓接過來一張口就喝下大半,等喉嚨潤了些,他才咂模出這水有點兒不對味。
「這什麼水?」萬稔覓扭頭問。
「自……自來水。」
萬稔覓瞪著眼楮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你給我喝自來水?」
天可憐見,他只是表達一下自己的震驚,真沒有罵方嘉平的意思。
但方嘉平不這麼想,他完全沒有意識到哪里不對,被萬稔覓一吼,眼淚說來就來,他說︰「你說要喝水,我就,我就給你倒水,沒熱水了,我就給你倒了這個,我平時都喝,死不了人的。」
听前半句的時候,萬稔覓還很氣,結果到了後半句就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了。
系統補刀︰「賴向文對這個便宜弟弟很不上心,基本就讓他維持了個餓不死的狀態。」
萬稔覓心想︰難怪系統會說賴向文是作死的,這麼對待往後日天日地的男主,想不死都難。後來一轉念,賴向文他媽死在方嘉平他爸手中,十七八歲的少年,會遷怒到這個弟弟的身上也不難理解,只是可憐了無辜的方嘉平,什麼事情都沒做,卻被記恨了一生。
「算了,讓我躺會兒。」萬稔覓無奈地挪了挪**,又躺了下去。
方嘉平本以為萬稔覓怎麼也會罵上自己幾句,沒想到對方雷聲大雨點小,吼了兩嗓子這會兒就跟沒事一樣繼續睡覺了。
本來方嘉平準備趁著萬稔覓沒找他麻煩麻溜地出去的,可是一想到學校里班主任耳提面命說這次家長會他家里必須有人到場的情景,他的腳步怎麼都邁不開了。
萬稔覓等了半晌沒听到關門的聲音,艱難地睜開眼楮看向站在自己床頭邊一臉欲言又止的方嘉平。
「怎麼了?」
「我……」
這種說話只說個開頭的聊天方式真能把人給急死,萬稔覓知道原身積威已久,想要徹底扭轉方嘉平對他的認識還得有一個過程,但對方老這麼有話憋在心里不說,對他刷好感度百害而無一利,所以,哪怕他病的不輕,還是耐心地同方嘉平溝通。
「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沒想到有了剛剛那一出,萬稔覓還能這麼和顏悅色,方嘉平七上八下的吊水桶小心肝兒也沒那麼緊張了,他緊緊盯著萬稔覓,邊說邊觀察對方的神色,只要一有不對勁,扭頭就跑絕不逗留。
「明天要開家長會。」
萬稔覓皺了皺眉,眉頭還沒擰成結,突然想起方嘉平正看著他,當即平緩了情緒。
「我知道了。」萬稔覓說。
見對方沒有說些難听的話諷刺他,方嘉平小心翼翼地追問了一句︰「那,你會來嗎?」
「看情況。」
「已經好幾次沒人去了。」方嘉平旁敲側擊,只恨不能自己替代萬稔覓給出一個準確的答復。
萬稔覓扭頭掃了一眼站在自己一臂遠的方嘉平,心想這小子夠可以的,機靈,知道站近了保不齊這會兒就吃頓竹筍炒肉了,這距離,他這病號攆攆不著打打不了。
萬稔覓腦袋疼得不行,實在疲以應付,于是開口說道︰「這會兒給不了你個準信。」
萬稔覓生怕方嘉平再來一句「那什麼時候能給」,結果對方只是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絲毫不遮掩自己臉上的失落,耷拉著肩膀就出去了。
萬稔覓再醒過來,天已經全黑了,空月復感讓他的不適成倍遞增,在床上賴了一會兒,他絕望地起身,心想,病成這樣還得自己起來做飯,也是心疼自己。
頭重腳輕的萬稔覓起來的時候,感覺天旋地轉,他扶著牆靜立了一會兒,等眩暈感過去,這才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客廳黑 的,與他一牆之隔的另一個房間的門縫里透出屢屢微光,估計是方嘉平在做作業,也不知道晚上吃了沒吃。
萬稔覓模索到廚房,燒了壺開水,又從冰箱里拿出剩飯,聞了半天他個塞鼻子也聞不出餿沒餿,問了系統一句,得到吃完死不了這個答案後,心安理得地放在一旁備用了。
他本來是想煮點粥,可一想到方嘉平晚上光喝粥肯定飽不了,只能作罷。從冰箱里拿出兩個雞蛋一根火腿腸,就著簸箕里的剩飯,炒了兩碗花飯。
「方嘉平。」萬稔覓端著飯,敲響了方嘉平的房門。
過了大概有一分鐘,房門才被拉出一條小縫,方嘉平就從那條比頭發絲粗不了多少的門縫里瞅著他。
萬稔覓都給氣笑了,他說︰「開門。」
方嘉平掂量著自己和萬稔覓兩人的戰力,終于不情不願地退開了。萬稔覓還沒有踏足方嘉平私人空間的打算,他把手里的那碗花飯往前遞了遞,言簡意賅地說︰「吃。」
「給,給我的?」方嘉平滿臉猝不及防的受寵若驚。
「做完作業早些睡。」萬稔覓帶著一臉大病未愈的憔悴,把碗塞進了方嘉平手里,「吃完了自己洗。」
留下這麼句話之後,萬稔覓踉踉蹌蹌地回到廚房,準備把自己的那份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