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厘坐在自己軍車的副駕駛上。
副駕上所有功能正常次第開啟,她周身的電流被禁錮在一方之內，並不斷通過特制導體疏散。
白厘半閉著眼，有些困。
戚寒不斷在虛擬鍵盤上輸入指令，完善自己的個人資料，建立軍車的第二駕駛權，最後一個代碼輸入，白厘听見電子音響起。
【第二駕駛權確立，光腦匹配完成,駕駛人︰戚寒。請確認。】
白厘開口︰「確認。」
【確認成功。第一駕駛人︰白厘。第二駕駛人︰戚寒。完畢。】
白厘低聲到︰「快速回三區吧，直接開到研究區，找淮柔。」
戚寒點頭︰「好。」
白厘抬眸看他一眼,又是帶著笑的臉，混血的臉看著格外有種神秘。
這雙綠眼楮……白厘垂眸。
白厘點擊左腕，光腦打開,白厘︰「聯絡李奕。」
【連接中……】
不一會,李奕聲音傳來︰「怎麼了？」
白厘道︰「待會來淮柔處找我。」
「行。」
掛斷。
一路到三區頂空，順著空中設定的軌道落在研究院屋頂。
白厘神色有些懨懨，對戚寒道︰「你先下去。」
戚寒照做。
白厘將手放到副駕的駕駛位︰「連接3處研究區,負責人,淮柔。」
【連接中……接通……直接進入測試區】
車往前開到某個地方，停了，機械齒輪轉動，白厘連車徑直陷入研究區正中心，白厘消失後，屋頂又回復了原始的模樣。
戚寒拂一把栗色的發，慢條斯理將白色手套摘下放在隨身攜帶的軍用腰包里。
靠在天台上，抬頭看天，半晌，嘴角挑個笑來。
「好久不見。」
白厘連車落在研究區中心試驗室，淮柔穿著細高跟，涂了血色的唇脂，染成金色的發帶著卷兒，女博士帶了副眼楮，雙手揣在白大褂口袋中，噠噠噠走過來。
緊接著無數道光開始投射在白厘身上。
嘈雜的電子音。
【掃描開始】
【體表電流紊亂】
【警告！警告！細胞活性150%！細胞活性150%！無任何下降趨勢！】
【建議注射ANTI-AH溶劑！】
【數據分析開始，體征無緩解趨勢，同期數據環比，判定︰體征惡化】
白厘扶額，蹙眉︰「吵。」微微抬手。
話音一落，所有電子音消失殆盡。
淮柔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拿出自己的本子和筆。
「你這招真是所有現代科技的克心啊……」淮柔感慨。
白厘︰「不想听太鬧的。」
淮柔開始慢慢繞圈一個設備一個設備走過去，看主界面板。
越走腳步越放慢下來。
手上的筆刷刷刷在紙上寫著。
走到倒數第二台機器，淮柔停了下來，半晌，緩緩邁步在最後台機器面前，一動不動盯著光屏上的數據。
「多久了？」淮柔問。
白厘︰「什麼……」
淮柔剛要張口，軍靴的聲音響起。
白厘抬頭去看，李奕走在前，後面還跟了個戚寒。
李奕一如既往身姿挺拔，戚寒還穿著作戰服，只是走路的姿態透出幾分閑適和漫不經心。
他綠色的眼楮在通亮的燈光下像寶石一樣，白厘抿唇，微微側頭。
李奕道︰「你就把人扔上面了，不太地道。」
白厘︰「哦。」
李奕一霎被哽得無言以對。
戚寒掃了圈儀器，說︰「我能看看嗎？」
淮柔拂了拂眼鏡︰「請便。」
戚寒逆時針開始轉圈，走過第四個儀器，微微嘆了口氣，低垂眸子，回首對淮柔禮貌微笑道︰「不用看了。博士您說。」
淮柔正色對白厘道︰「這種激素紊亂的情況，維持多久了？」
白厘捏眉心︰「一周罷。」
淮柔︰「任千辰呢，你們怎麼了？」
白厘︰「早分了。」
淮柔︰……
淮柔︰「細胞活性降不下來，還要再觀察半個小時，另外，你的性激素分泌太不正常了點，其余的激素紊亂想必你已經找到了辦法控制，至于這個，重新找個男友試試，或許會好些，不然，吃個回頭草唄，任千辰肯定會回你身邊。」
白厘安然看著淮柔︰「他剛給我發了婚禮請帖。」
淮柔︰……
白厘看戚寒一眼，他並不驚訝，轉頭對淮柔道︰「你能帶戚寒去我的住所嗎？」
淮柔看李奕一眼，李奕微微點頭，淮柔對戚寒揮手，戚寒從善如流跟上。
待腳步聲漸漸消失在轉角處，白厘十指相觸，將額頭抵在手上，初露疲態。
白厘︰「投射搭檔資料。」
話落，左手光屏應聲投影。
【已投影】
白厘一目十行看罷，挑唇︰「戚老將軍的孫子？科研院背景？」
李奕也跟著白厘看，安然道︰「你不滿意？」
白厘搖頭。
半晌，低聲道︰「我已經廢了，沒必要耽誤他。」
李奕若有所思看著投影檔案，感慨一句︰「沒想到這麼好。」
白厘不言。
是的，沒想到這麼好。
戚寒。25歲。他的雙生子哥哥戚泠已是2區上尉。
前20年在科研院長大，18歲開始主攻AH溶液的活性和P溶劑的開發研究，拜在科研院副院長門下，少年天才無疑。
參與研發了P溶劑的第四代，增強了AH溶劑共性，降低風險。
現在，這個本該是科研院的天之驕子留在白厘身邊，當了她的搭檔。
白厘冷靜道︰「刺鳥的8個人，他選誰都應該比我好，戚家早就知道我的情況，我死掉的腦細胞不可能再恢復了，這個隊長，也不知道能維持多久。」
李奕輕嘆。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白厘不可能再恢復，細胞的穩定度越來越低，使用能力後細胞活性越來越久才能降下來。
「我退役的申請批準了嗎？」白厘問。
李奕︰「照舊，駁回。」
白厘閉眼，略微煩躁。
半個小時已到。
白厘放開束縛，電子音響起。【警告！細胞活性140%！】
白厘︰「應該還要幾個小時，若是沒有什麼，我先走了。」
白厘跨出軍車，左手放車上︰「停2棟外面。」
【收到】
傳感器藍光一閃，軍車慢慢沿著軌跡滑動。
白厘走過李奕。
李奕叫住她︰「萬一還有辦法呢？」
白厘腳步一頓，沒接話。
李奕︰「戚寒是聯盟派給你的，退不了，別對他太糟。」
白厘拂一把耳側散發，走了出去。
李奕看著她的挺直背脊，深深吸了口氣，吐出。
聯盟不能沒有英雄。
整個北半球全是變異返祖的怪物，人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AH溶劑全稱AtavisticHeredity（返祖）正是從那些怪物身上提取出來的，白厘是第一個成功注射並且得到異能的軍人，到現在，聯盟一共8個這種人，他們被稱為刺鳥。傳說中所謂的荊棘鳥，是在死亡的時候歌唱，正如白厘一般。
聯盟可以沒有白厘，人民卻不能沒有希望。
這十幾年來，白厘就是人民的希望之火。
這火，滅不得。
白厘走得足夠遠才慢慢放緩步伐。
難受。
整個人難受。
整個身體阻塞得厲害，所有的電流退不去，全在身上亂竄。
這些，都是因著她控制不了，她腦死亡的那部分，已經活不過來了，她的細胞活性一次比一次出戰回來測得高，若是按照這個趨勢，她離自毀也不遠了。除非退下來，再也不上戰場，再也不使用異能。
想到此處，白厘腳步頓住。
微微咧嘴，自嘲笑了。
她16歲注射，18歲出戰，如今已有33歲，她的生活只圍繞著戰斗，不斷運用自己的能力，若是退下來，她能干什麼？
白厘伸出一只手，指尖電流流竄，指骨縴細，仍舊維持20歲的模樣。
她也不會老，AH溶劑的已經整個改變了她，所有的體細胞介質交換全部維持在非人的巔峰狀態，等什麼時候超過了科研院公布的閾值，異能徹底暴走，就離她死不遠了。
她不怕死。
白厘怕的，早就不在了。
走到2棟門口，是個獨棟2層小樓。
白厘在這塊大陸上，有5處這種小獨棟，全用超新型非導體材料建築內層，早前軍部的遠見，成了現今白厘最適合的居處。至少，不會傷人。
白厘開門。
門內空空蕩蕩。
一如白厘，簡潔干練。
一人突兀從轉角處走出來，裹著全身水氣，浴巾搭在肩上，手里捧了個杯子。
白厘目光從他臉上看到月復肌，又挪回他臉上。
青年彎眼笑問︰「也給你泡一杯？」
白厘微愣，點頭︰「好。」
回到自己屋子里，關上，拂左肩︰「褪戰服。」
從右腳開始，一如當初，層層疊疊開始收縮回肩章，白厘走到浴室門口，已是一絲不掛，隨手扯下肩章，扔在床上，左肩下對應的皮下內置青色肩章感應器順勢熄滅。
泡澡的時候，水里都是錯亂的電流層疊。
白厘舒緩了些，穿著居家服，慢慢走下樓去。
戚寒已經換了身衣服，坐在沙發上，拿了本書在看。
听見腳步聲，遞給她白色的杯子。
白厘剛要伸手，發現指尖還有電流攢動，又僵了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