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禾轉頭對尤素西道︰「你用我車送她回酒店吧。」
尤素西看戚泠一眼，忙點頭︰「行，你們說。」
言禾將車鑰匙給尤素西。
吳衣行︰「盒子我給戚泠了，你們，聊得愉快~」
給了言禾一個飛吻，被尤素西拉著半醉著走掉。
言禾深吸口氣，轉身往外走，戚泠跟上。
拿著的盒子差不多是個50厘米的正方形，戚泠打量。
里面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不然吳衣行不會笑的那麼高興給他。
言禾走出去，步子就慢了。
戚泠打量他，想著如何應對，乍然見到言禾的那陣驚慌過去，他又沉靜下來，走到和言禾並肩，等著言禾開口。
外面是座橋，仿古式修建的石橋，言禾一上橋，就被湖水帶來的風吹個透。
步伐因著初見戚泠的焦躁也緩了下來。
再走幾步，停了下來，回身直視戚泠。
戚泠心里亂得很，將吳衣行罵到祖宗十八輩開外，面上看不出來。
言禾輕嘆了口氣。
言禾︰「說了什麼？」
單刀直入。
戚泠見也瞞不住，直言︰「你在美國的事情，和你的病是怎麼來的。」
言禾略微垂目︰「你知道我不想告訴你。」
戚泠一想到那些事情，火氣和難受又涌上來，口吻硬幾分︰「你也知道，我想知道。」
言禾扶額。
輕聲問︰「知道了，感覺舒服嗎？」
戚泠啞然，半晌︰「不。」
言禾緩緩道︰「你又騙我。」
那個又字讓戚泠心里一驚，強撐著道︰「對不起，我、本想私下處理。」
言禾失笑，轉頭看湖水在夜燈下波光粼粼︰「她這好強的個性也是改不掉。」
話語里那點子熟稔讓戚泠不舒服。
言禾好似也不在意，淡淡問︰「那她又說了什麼刺心的話？」
戚泠沉默一刻，低聲道︰「問我，你為什麼當初會走？」
言禾看戚泠，坦然︰「那你當時為什麼不追來？」
四目相對，皆是無言。
戚泠感覺一股寒氣從地面涌上背脊。
努力開口平穩道︰「如果、如果我做錯了一些事情，你、會原諒我嗎？」
言禾安靜，反問︰「如果我說，爭吵的那些事都不是它們本來的樣子，你又想听嗎？」
那些從來不逝去的畫面，剪輯成無數的片段在戚泠腦海里走馬觀花而過。
萬水千山，十數年的時光，像是一座山一樣橫亙在眼前。
那聲要听卡在戚泠喉嚨里，遲遲說不出來。
他頹然慘笑，垂下肩，失了站直的力道。
「我不、太敢听。」
言禾也想到了很多事，兩個人，這麼幾步的距離，你不過來，我不過去，又是一個沉默的博弈局，多麼似曾相識。
言禾靠在石橋欄桿上，雙手交握，低下頭，沉默。
風一陣一陣吹過，吹得人心涼透。
戚泠問︰「這個盒子，能看嗎？」
言禾︰「你看了會不舒服。」
戚泠有些失了分寸︰「照片都看過了，這個也不會更糟……」
言禾猛然抬頭看他，戚泠還維持著笑，酸澀的笑。
言禾想解釋︰「那個……是……」
戚泠打斷︰「沒事，我知道你們沒什麼。」
言禾啞然。
「對不起，這是唯一一張。」
言禾沮喪垂頭。
戚泠低聲︰「沒關系。」
他打開盒子，言禾阻止不了，只有看著。
吳衣行最後這一刀，也是狠了些。
里面東西不多，幾乎全是有價值的。
一條項鏈，紅繩打上平安結，玉觀音，玉質通透，漂亮，一水的綠。
戚泠問︰「這是什麼？」
言禾目光閃爍片刻，如實回答︰「吳衣行送我的，分手後沒還回去，這種玉質不好找，就存了起來。」
戚泠手指放在那數十封信件上︰「你們往來的信件？」
言禾︰「她寫給我的。」
「情書？」
言禾低頭，不說話。
戚泠手指根根收緊，譏笑︰「你習慣倒是沒變，舍不得丟女孩送的這些玩意兒。」
最後一樣，是個戒指盒，帶密碼鎖。
戚泠牙咬得死緊，將它單獨拿出來，捏在手上，對著言禾問︰「也是她送你的訂婚戒指？」
言禾目光粘在盒子上。
心里難受，不知道怎麼回答，一時沉默。
戚泠猛然將手伸出橋外，兩指拈著戒指盒，胸口起起伏伏︰「怎麼不說話？」
言禾嚇得走近兩步︰「不是，別……」
言禾動作激出幾分戚泠內心的癲狂。
就這麼在乎？
「那是什麼？」
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言禾抿唇，看戚泠，一時不知道該是上前還是退後。
「結婚戒指？」
這話一說完，言禾來不及看清，戚泠的手猛一收，手上已經是沒有戒指盒。
言禾慌張失神，片刻後，吼道︰「你干什麼？！」
戚泠冷冰冰︰「扔了。」
兩個人所在的湖不深，言禾探出半個身子去，湖面皎潔，就是看不到盒子。
言禾心一急，不由欲爬上欄桿，戚泠嚇得猛然拉住他。
「放手。」言禾急道。
戚泠怒道︰「你他媽會游泳嗎？」
戚泠手像是鐵箍，言禾去掰，沒掰動，也怒︰「我不會游泳你去給我撿回來嗎？啊？」
言禾胸口好似蘊了一團火，沿著經脈流動。
大聲道︰「你放開……我叫你……咳咳……」
戚泠腦子瞬間斷線，忙一把將言禾抱下來，他手比腦子轉的更快，立刻模出褲子里的哮喘藥，拆藥的動作一氣呵成，立刻塞到言禾嘴里，言禾身體已經失了力氣，靠在橋邊，弓著腰，直喘氣，面色潮紅。
戚泠後背都被細微的冷汗打濕，風一吹，才覺著涼。
嘆口氣，不由認輸，伸出右手，戒指盒安然在手心。
「沒扔，你先……消消氣。」
言禾抬頭看戚泠一眼，那一眼說不出是怒還是恨，飽含情緒，匆匆而過。
戚泠不斷給言禾拍背，言禾弓著腰，額頭冷汗慢慢流下。
體征漸漸平穩。
言禾站直，喘氣，放下了藥。
疲憊在四肢百骸流動。
心也累。
緩過這陣子，言禾推開戚泠，面無表情道︰「上面的數字就是密碼。
「扔不扔、看不看……」
閉眼抿唇。
「你隨意。」
言禾往前緩慢離去，留下個決絕背影。
戚泠腳像是生根一樣定在原地，垂頭瞥了一眼，怔住。
想了半天，打開。能打開，密碼對的。
一枚易拉罐的拉環安然待在里面，拉環上仍有個牙印。
戚泠猛然抬頭去尋言禾，往前跑幾步，恰巧看到言禾上了出租車，走了。
那輛車子從他面前過去，言禾沒看他。
戚泠嘆息，頹然原地蹲下。
單手遮眼。
媽的。
吳衣行那個綠茶婊！
這輩子別讓他再見到。
⺪，
他都干了什麼啊？！
言禾敲開尤素西家門的時候，尤素西實實在在是驚到了。
尤素西將人迎進門，給倒了杯水，言禾安靜坐下喝水。
尤素西試探︰「你們……這是……」
言禾︰「吵架。」
尤素西︰……
「你這是……？」
「鑰匙一串都給了你，沒法獨自回家。」
尤素西忙擺手︰「你住我家啊，客房一直空著呢~」
言禾低頭，片刻後︰「謝謝，打擾了。」
尤素西搖頭︰「說什麼呢，相親的災難都一起扛過來了。」
尤素西給言禾收拾好客房，言禾隨意洗了個澡，洗完澡出來，他的手機響個不停，顯示是戚泠，言禾隨手關了機，扔沙發上不想管。
尤素西見這陣仗，默默當做沒看到戚泠發來的短信，將手機開飛行模式。
言禾躺床上的時候，覺得難過，也倦怠。
翻來覆去，忘了幾時睡下去的。
第二天醒的早，翻尤素西的冰箱隨意弄了點早飯。
尤素西歡天喜地吃了，言禾打電話請了兩天事假，尤素西琢磨著他心情不好，道︰「你今天也住我這兒？」
言禾搖頭︰「今晚上回家，鑰匙你給我吧，我今天出去隨便逛逛。」
「好好好。」
等尤素西一走，屋子里就靜下來。
言禾在沙發上坐了會，一抬頭都臨近中午。
把手機拿上，鑰匙拿上，開車回家。
今天周一，戚泠上班去了，言禾洗了個澡，換身衣服，中午就著家里冰箱剩下的隨便吃點。
尤素西一上午的課，午間拿起手機一看，全是戚泠打的電話，手機都要被他炸掉。
尤素西給回撥過去。
戚泠一早上都魂不守舍的，這電話接的特別快，張口就問︰「言禾呢？」
尤素西︰「昨天在我家，我看他那臉色，沒敢回你。」
戚泠︰……
戚泠問︰「那他今天呢，也住你家？」
尤素西︰「他說今天回家，你們兩有什麼……回家折騰吧~」
戚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掛斷。
俞泉走進來，看戚泠那樣子，打趣問︰「找著你媳婦兒了？」
戚泠捏眉心，道︰「言禾一般不生氣。」
「然後呢？」
「生氣了也一般勸不好。」
俞泉拍了拍戚泠的肩膀︰「來，先把方案做出了再說其他的，誰家沒個不好哄的呢？」
戚泠︰……
「快滾！」
俞泉聳肩︰「要是晚上被趕出來了，我們收留你。」
戚泠不想說話了。
言禾打開手機，有幾個未接，有幾條短信，都是戚泠的。
安靜看完，手機扔家里。
開車出去，頂著大太陽也不知道去哪里。
鬼使神差開到劉長故那酒吧門口，才三點，店里只有零散幾個人，是個單行道，言禾轉了圈沒繞出去，看著門口大大的禁煙標志，索性車停門口，兜里揣上藥就進去。
言禾隨手從衣櫃里拿的一身綠色T恤，戚泠給搭的牛仔褲，有點包身，劉長故眼尖，從言禾走進來就盯著言禾的腿看，嘴巴里嘖嘖嘖。
言禾皮膚白的不似亞洲人，亮綠色襯得剛剛好，像是會反光一樣。
他選了個靠窗的角落，坐下將藥放桌前，劉長故湊上去給他單子。
言禾一回頭，陽光照進淺褐色的眼珠，琉璃一般。
劉長故要給那長睫毛跪下。
但這臉，怎麼那麼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