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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槿微微眯眼。
衛啟一直將衛啟濯視為畢生死敵,有時連表面和氣也很難維持,甚至幾次三番都想置衛啟濯于死地,衛家二房也與長房罅隙頗多,她都忍不住猜測,衛啟那次受傷是否並非意外,是不是衛啟濯把衛啟搞殘的。
不過衛啟這般針對衛啟濯,也有可能與他自身的權力欲有關。衛啟明面上看著是個與世無爭的貴公子,但實則一直籌謀著爭位奪利,一直都想往上爬。而衛啟在洞察對頭上的眼光倒是精準,他瞧出來,放眼衛家上下,最大的絆腳石不是大公子,而是他四弟。
只是他到底還是輸了。
蕭槿思及此,忍不住就要嗟贊她那個前小叔的無雙機謀。她在國公府待著的日子晦暗又枯燥,看衛啟兄弟幾個你來我往地斗,倒成了一大樂趣。
蕭槿跟衛啟還了禮,道了句「已見好」,正要跟衛莊一道離開,就听蕭岑的聲音突然冒出來︰「姐!你這是剛打雪洞里鑽出來啊?大夏天穿成這樣……」
蕭槿嘴角一扯,轉身就朝著奔上前的弟弟拍了一把︰「我染了風寒!」
蕭岑愣了一下,訕訕一笑,關切存候一番,隨即又瞧著自家姐姐那頂風帽,湊近壓低聲音道︰「姐你這帽子都快把你的臉遮去一半了,你猜猜我是怎麼大老遠認出你的?」
「因為我長得好看?」蕭槿也低聲道。
蕭岑搖手道︰「哎,不是。」湊到她耳畔小聲道,「是因為你身邊跟著莊表哥。我已經發現了,自打你接送他之後,他就盯上你了。」
蕭槿翻個白眼︰「我不听你聲音隔著老遠也能認出是你,你猜猜為什麼?」
蕭岑得意道︰「那肯定是因為我長得好看!」
「當然不是,」蕭槿挑眉,「因為你是咱們家個頭最低的人。」
男孩普遍發育晚,蕭岑雖然只比蕭槿晚出生一刻,但如今個頭還不及蕭槿高。
蕭岑被戳到辛酸痛處,急得跳腳︰「我年紀還小呢,等我長大了自然就變高了!我到時候肯定比姐姐高很多!我一定能長得人高馬大的!」
蕭岑說話間攥著拳頭使勁揮了揮︰「未來姐夫要是敢待你不好,我揍得他親娘都不認識他!」
蕭槿默了默。她弟弟當初揍衛啟時,確實專往他臉上招呼,衛啟親娘傅氏瞧見她兒子那副鬼樣子嚇了一大跳。
傅氏讓她給衛啟上藥,她故意在涂抹藥膏時加重力道,衛啟疼得直咧嘴,卻愣是跟她死扛著不吭聲。
她當時一面捻著棉布一戳一按地使勁往他臉上涂藥,一面感嘆︰「你這下得有個十天半月不能出門了,你頂著這張五彩斑斕的臉也不能去私見你心愛的表妹了,是不是很難過?」
衛啟忽而沉下臉,一把奪過她手里的藥瓶,丟下一句「不必你管」就要走。她盯著他的背影道︰「那你跟我和離,大家分道揚鑣,我就真的一絲一毫也不會再理會你的事了。」
衛啟不作理會,徑直去了。
蕭槿從思緒中抽身,掃了衛啟一眼,忍不住又想起了他臉上開染坊的樣子。
蕭岑方才激動之下聲音不自覺便拔高了,衛莊跟衛啟同時望向他,神色各異。
蕭槿扯了蕭岑衣袖一把,示意他說話注意些,隨即念頭一轉,又暗嘆,讓衛啟知道知道他們家剽悍的家風也好,往後不要將主意打到她身上就成。
等和蕭槿分開,蕭岑與衛莊、衛啟一道往家塾去。他是個愛說愛笑的性子,見兩人都不開言,正想挑起個話頭,就听衛啟對衛莊道︰「昨日請來的大夫給八姑娘開的什麼藥?」
衛莊扭頭看向衛啟︰「問這個作甚?」
「我方才瞧著八姑娘似乎恢復得甚好,就想知道她用的什麼藥。」
衛莊隨口道︰「大約就是桂枝湯、麻黃湯一類的方子,我沒細看。」
衛啟側目打量衛莊幾眼。他來到蕭家之後,府上眾人都對他禮遇備至,但這個衛莊,卻似乎總是對他不咸不淡的。
三人走至學堂門口時,等候多時的蕭嶸便迎了上來,先跟衛啟寒暄一陣,跟著便轉向衛莊,勉強擠出一抹笑︰「我昨日跟表哥說的事……」
他昨日立在蕭槿院子門口一直等到天黑,但衛莊料理好蕭槿的事之後也沒有來搭理他,徑直回了西跨院。
蕭嶸原本就吹了半下午風,回去後又被爹娘劈頭蓋臉訓了一頓。他心中叫苦不迭,有些後悔從前跟衛莊交惡,他做夢也想不到有朝一日風水會轉到衛莊這邊來。
「我不是說了麼?拿一百兩銀子來,我便將我的秘訣告與你們知道。」衛莊言罷,徑直入了學堂。
蕭岑在一旁笑嘻嘻地戳了蕭嶸一下︰「要不四哥往後多巴結巴結表哥,說不得他心情一好,就不要銀子了。」
蕭嶸氣道︰「快拉倒吧,我看他視財如命的性子難改。」
「這可說不好,我听我姐說莊表哥還給她買棗糕犒勞她呢,可見鐵公雞也有心血來潮往下拔毛的時候。」
衛啟步子微頓,回頭看了蕭岑一眼,提醒他方先生過來了。蕭岑拍拍蕭嶸,笑著回身進去。
等晌午眾人各自出了學堂,蕭岑叫住衛莊,快步跑上前,詢問他端午時要不要跟他們一道出門看龍舟。
衛莊點頭︰「這是自然。」
蕭岑上下端量他一番,笑著揶揄︰「表哥是不是該去做一身新衣裳了?我看表哥總是這幾套直裰換來換去的,要不趁著過節,扯塊料子裁一套衣裳吧。人靠衣裝嘛,何況表哥原本就生得好。」
衛莊一頓,低頭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抬手一拍蕭岑腦袋︰「說得有理。」言罷,回身就走。
蕭岑模著自己的腦袋,嘀咕道︰「姐姐誠不欺我,莊表哥最近還真是愛拍人腦袋。」
晚夕,衛啟剛盥洗罷,溫錦便找了來。
溫錦早晨時本想即刻就來的,但轉念一想覺得似乎晚上更合適,這才耐著性子一直等到這會兒才來。
溫錦撒著嬌跟衛啟道了歉,並表示日後一定會學著懂事一些的,讓衛啟莫要介懷。
衛啟坐下來審視她,少頃,微微笑道︰「這便是了。」語聲一低,「天色不早了,表妹若是沒有旁的事,便回吧。」
溫錦覺得她一個姑娘放下面子半夜來找他,他應該十分動容,態度也應當更溫柔,甚至應該反過來安慰她才是。而她看著他目下這個反應,覺著他大約還是沒有消氣。但她一再追問,衛啟只道她想多了。
溫錦覺得他顯然還是在慪氣,咬咬唇,心覺委屈不已,越發後悔她當時的沖動。她知道她見今多說無益,決計讓事情緩緩,起身作辭。
蕭槿的風寒在衛莊的早晚監督下日益轉好。江辰兄妹兩個也時不時來串門,只是他們每次來蕭槿這里,幾乎都能撞見衛莊。
這日,蕭槿如往常一樣坐在衛莊書房內做功課,衛莊坐在她對面翻書。
衛莊間或抬頭看她一眼,微微凝神。
與蕭槿相處的這段時日里,那種莫名的好感和熟悉感越發強烈。他越發覺得,他們似乎上輩子就相識一樣。
衛莊正自遐思,天福忽然進來在他耳畔低語一句。衛莊去而復返之後,將一個包袱擺在桌上,當著蕭槿的面打開來。
蕭槿發現是一件簇新的綺羅直身,不由好奇道︰「這是誰的?」反正一定不是衛莊的,她莊表哥一直嫌直身太費布,不肯穿直身。而且,這直身料子這麼貴。
「當然是我的,」衛莊將那件衣裳抖開,拎到蕭槿面前,「你看我穿這個好不好看?」
蕭槿還握著筆,聞言嚇得手一抖,一滴墨汁瞬間洇花了她剛寫的一行字。
蕭槿瞪大眼楮道︰「表哥你……你是有什麼事想不開麼?怎麼這麼敗家?」
「我覺得很合算的。」
蕭槿有點懵︰「表哥不是說直身要多出兩塊衣擺很費布麼?何況表哥這直身的料子還是綺羅……」羅之一類上,時人尚綺羅、湖羅、緯羅之屬,都是昂貴的面料。
衛莊搖頭道︰「你不能這麼算。」
「那怎麼算?」
「你看,這件衣裳料子好,裁縫手藝也好,即使修修改改也可以穿個十年二十年的,等回頭我襯不了這衣裳的花色了,還能傳給我兒子孫子穿。你看是不是很合算?」
蕭槿小臉微僵。
衣裳恆久遠,一件永流傳?
子子孫孫、祖祖輩輩傳著穿一件衣服,這奇葩主意也只有她莊表哥能想得出來了。果然,這也才是她莊表哥的本色。
不過……
蕭槿按按眉心,心道表哥你是不是想得遠了點,想有兒子孫子,首先你得有個媳婦……
「你還沒說我穿這衣裳好不好看。」
蕭槿嘆氣,道︰「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很好看,不過效果還是要衣裳上身才能看出來。」
衛莊點頭︰「說的是,等我換上給你看看。」說著話朝她走去。
蕭槿見狀驚愣道︰「表哥不是要在我跟前換衣裳吧?」
衛莊抬手一指她身後的扇,神色落落︰「我是要去碧紗櫥里面換。」
蕭槿松口氣,倒是有些慚愧于自己的多心。
衛莊才邁了一步,便見一個穿著藍紗比甲的丫頭進來,朝著蕭槿跟衛莊分別一禮,旋即對蕭槿笑道︰「姑娘,府上來了客人,太太問您可要跟著去耍子。」
還沒等蕭槿詢問來者何人,衛莊就先一步開言問道︰「來的是哪個?」
宋氏卻是有些憂慮。她知道自己兒子的德性,又想起兒子之前一再推拒與趙家議親的事,覺得她兒子沒那麼好心。但她又不好撇下趙家母女追上去敲打兒子,正巧天福此刻跟了過來,她便小聲叮囑他跟過去看看,又讓他催著陳媽媽趕緊擺飯。
天福連連點頭,回身出去了。
衛莊從宋氏屋里出來後,便轉去了廚房。
今日來了客人,陳媽媽一個人忙不過來,宋氏便跟季氏借了兩個廚娘來打下手。
陳媽媽瞧見衛莊過來,以為他是從學里回來餓得慌,忙說讓他再等等,午飯還要些時候才能擺上。
衛莊搖頭道︰「我不是來催飯的。」
陳媽媽一怔︰「那少爺是……」
「我的野菜呢?」
陳媽媽呆了呆,被衛莊盯了片刻,才恍然想起他指的是八姑娘昨日分過來的那些野菜。
陳媽媽雖然不懂少爺為何突然問起這個,但還是指了指灶台旁一個大盆,道︰「都在那里。老奴正打算烹一些加入蒸乳餅里待客。」
衛莊走上前端起那半盆野菜就走︰「不必了,就這麼點,省著吃。」
陳媽媽有點懵,正想說再放放就不新鮮了,就見衛莊走至她身邊時,一樣樣交代道︰「做菜少放些油鹽,母親他們口味都清淡。再就是,多素菜,少葷腥,葷菜上一道就夠了,頂好一道也不上,來三兩爽口素菜便成。」
兩個廚娘對望一眼。
陳媽媽听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少爺說得好听,其實還不是摳門的老毛病又犯了。
陳媽媽一臉擔憂地看著衛莊,心道少爺您又不缺銀子,怎就小氣至此……您這樣可怎麼說媳婦?
天福趕來時,衛莊已經出去了。他听陳媽媽說了少爺方才的交代,直覺牙疼︰「這可不成,不能听少爺的,夫人囑咐了,說讓仔細備辦著。」
當下兩人計議一番,決定還按宋氏的囑咐來。
因著衛莊是住在蕭家的,趙若淑母女與宋氏敘話一回,便轉去拜見了蕭安夫婦。季氏瞧著趙家母女這架勢,隱隱猜到了趙家母女來探望衛莊母子的目的。
她覺得宋氏為了給兒子找媳婦也是操碎了心,當下熱情款待了趙家母女。
趙若淑一看到蕭槿,便笑語盈盈地上前攀談。
她琢磨著下午跟衛莊去逛園子,但她不好意思獨個兒邀衛莊,便想找個人陪著,她覺得衛莊的這個表妹性子討喜,正合適,再三請她去西跨院用飯。
蕭槿推拒不下,只好跟著趙家母女去了西跨院。
等午飯擺上來,天福去請了好幾次才把衛莊叫來。衛莊瞧見蕭槿也在,微微一愣。
蕭槿忍不住想,她莊表哥這算不算間接相親,她這麼戳在這里,好像有點多余。
她思忖著用罷飯該尋個什麼由頭月兌身時,陳媽媽開始布菜。
衛莊對著面前滿桌豐盛肴饌,容色微沉。等陳媽媽給趙若淑盛那道銀魚炖蛋時,他忽然道︰「我來。」說話間劈手搶過了陳媽媽手里的木杓。
趙若淑禁不住抿唇微笑,莊哥哥還親自動手給她盛菜。
蕭槿卻覺得衛莊有點古怪,狐疑地抬頭望去。
衛莊左手端著一個小空碗,右手執木杓,在那個青花白瓷大海碗里淺淺一撇,盛了小半杓湯和少許銀魚肉。
宋氏臉色發青。
蕭槿卻見怪不怪,自從見識過那個兔耳朵之後,她覺得沒有什麼能震撼到她了。
然而很快,她就發現自己還是太天真。
衛莊盛起那一杓之後,並沒有倒入小空碗中。
蕭槿眼睜睜看著她莊表哥跟得了帕金森一樣,握著木杓的那只手抖個不住,將杓里僅剩的那點魚肉也嘩啦啦抖回了海碗里,最後只將小半杓湯底倒入碗里,擱到了趙若淑面前。
蕭槿看得目瞪口呆,她莊表哥這技法,比餐廳阿姨還嫻熟。
宋氏的嘴角不住抽動,直想當場按死兒子。
趙若淑呆了半晌,隨即朝衛莊笑著道謝,低頭喝湯。
蕭槿扶額,她表哥果然是朵奇葩。她覺得這位趙姑娘心也是大,要是換個心眼小的,估計就覺得衛莊是在趕客了。
衛莊見趙若淑言笑如常,臉色更難看了幾分。
用罷飯,趙若淑便悄悄跟蕭槿商量,讓她幫忙請衛莊一道出去轉轉。蕭槿本就想走了,听說是這種事,更不想摻和,以下午還要听課為由推掉了。
趙若淑見蕭槿轉身要走,忙拽住她,問道︰「那莊哥哥喜歡什麼?我下回來時給他捎帶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