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灑在初放的玫瑰上,嬌艷欲滴的花朵沾染著水滴,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女子哼著歌兒,一頭火紅長發比盛開的玫瑰還要艷麗,發尾微微卷曲,顯得很是俏皮可愛。此時她顯得很悠閑,不疾不徐地給這些花修建著枝葉。
「媽媽——」
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兒跑了過來,看到這樣的母親,眼里有些驚訝,在他的記憶里,母親總是暴躁易怒,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美好!
是的,他覺得,這樣的母親,特別美好。
「小鈞,怎麼跑的滿頭是汗?」
女子蹲下來,臉上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拿了毛巾給兒子擦臉。她的動作是那樣輕柔,就和任何疼愛兒子的好母親一樣。
「媽媽……」
小男孩兒喃喃地叫道,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而且是一個美夢。
「媽媽做了一些女乃油餅干,小鈞要嘗嘗麼?」
女子牽著兒子的手,領著他到了客廳,那里正放著一碟精致可愛的小餅干。
「媽媽,我可以到自己的房間去吃麼?」
小男孩兒仰著頭,望著母親姣好的臉龐,有些忐忑地道。這還是母親第一次給他做好吃的,他有些不舍得現在吃,打算拿到房間里偷偷地藏起來,慢慢地回味。
「好。」
女子眼神微閃,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最終只是揉揉兒子柔軟的黑發,微笑著答應了。
君臨天下冷冷地看著小男孩兒高高興興地端了碟子上樓,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
笑男孩兒太天真,笑他太可憐!
沒錯,這個可憐的男孩兒,就是他自己。
不知道為什麼,他似乎以旁觀者的身份,重新回到了那一天——他以為最幸福的一天,卻也是最悲傷的一天。
男孩兒蹦跳著下樓,發現母親半躺在落地窗前的搖椅上,似乎是睡著了。陽光灑在她的臉上,就如同花房里那些嬌艷的玫瑰一樣美麗,她的嘴角帶著一絲微笑,仿佛正在做著美夢。事實上,她就這樣永遠地睡著了,那一絲微笑,正是因為從此獲得了解月兌。
不必再因為丈夫娶了另一個女人而憤怒,不必因為那個女人給他生了孩子而煎熬——她永遠是那朵最高傲美麗的玫瑰,又如何能忍受為了一個男人徹底失去尊嚴?
盡管,她愛他至深。
君臨天下凝視著那張如同鐫刻在腦子里的美麗臉孔,心里的悲傷如同潮水一**涌來,這麼多年,他以為自己已經不在乎,為什麼心里還是如此痛苦難過?
那個女人自殺之前,給他做了小餅干,君臨天下起初以為那是她最後的溫柔。直到有一天,繼母的小兒子秦銘偷了他珍藏在水晶瓶里的餅干,把它們丟給了家里的寵物洛卡。
洛卡是一只變異迷你小狗,秦銘最喜歡的小寵物,吃了餅干以後,在他和秦銘面前抽搐著死去。
秦銘當時傷心的哭了,而自己,卻瘋狂地大笑起來,嚇壞了聞聲趕來的繼母。
哈哈哈,就算這個自私的女人,也是愛著自己的兒子的。君臨天下看著那大笑著的少年,漸漸地,那張臉上只剩下一片漠然。
到底是什麼時候呢?他的臉上掛了一副微笑的面具,再也摘不下來。
「君臨天下——」
方成拼命在意念里呼喊著狂笑的少年,明明是笑著的,臉上的表情卻是如此悲傷絕望。
君臨天下好像已經陷入了自己的意識里無法自拔,任他怎麼呼喊都沒有用。
眼睜睜地看著男人笑著笑著嘴角流出一絲鮮血,他更加焦急了,可是完全沒有任何辦法。
而這個時候,君臨天下已經進入了另一個夢里。
在這個夢里,十五歲的他,滿身傷痕,手上綁著繩子,一只黑色的激光器指著他的腦袋。
高壯的歹徒通過視訊電話威脅道︰「馬上轉200W信用點到我的光腦賬號,否則我立刻殺了他。」
這個歹徒,是聯邦有名的綁架犯,總會挑選那些豪富的子女下手,經驗老道,又非常狡猾,一直沒有被抓住。不過,他也有一個難得的優點,那就是只要拿到錢絕不會撕票。
這也是他作案多次,卻沒有把那些受害者徹底激怒最重要的原因。在普通人看來,200W信用點或許是天文數字,對于他們來說,200W信用點不算多,能換回兒女平安就好。
視訊另一端的男人冷漠地的視線掃過那把落在他兒子頭上的激光器,平靜地與綁匪對視︰「隨便,我有三個兒子,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更何況,他一向不喜歡大兒子,甚至打算把家族企業交給二兒子。
「看到沒,你老子根本不管你的死活。」
視訊關閉,綁匪看著仍舊鎮定自若的少年,忍不住刺激他道。被搶指著,哪怕是成年人也會害怕吧!
更奇怪的是,被父親拋棄的孩子,怎麼也不該是這個反應吧!
就在綁匪準備扣動激光槍的時候,卻見少年臉上掛著懶散的笑容,不慌不忙地道︰「放了我,我給你200W信用點。」
正是了解這個歹徒的「好品質」,他才會冒險賭上一次,想看看自己在父親心中的地位。
好吧,他承認,結果再次讓他失望了。
不過,這樣一來,他也可以狠下心實施自己的計劃了。這些場景如同一場不斷倒帶的電影,一遍一遍地在君臨天下面前播放著,不斷地提醒他,母親想要殺死他,父親不管他的死活,他被最親的人拋棄了……
時間的流逝變得緩慢,君臨天下的腦子也逐漸變得遲鈍,思維變得緩慢,最後只剩下一個念頭——
那些拋棄他的,背叛他的,都該死,都該死……
君臨天下本來是以旁觀者的身份目睹這一切的發生,漸漸地,他開始融入那些場景中,在女子哼著歌兒的時候,突然出現,一手握住了她的脖子。
看著她臉色憋脹成紫紅,快要窒息,心里終于覺得快意。
「君臨天下,你醒醒,快醒醒啊!」
小狐狸使出了吃女乃的力氣,不斷地踫撞著倒在地上的男人,試圖讓他清醒過來,可惜仍舊徒勞無功。
令他驚慌的是,不知道為什麼,君臨天下的臉色越來越紫漲,竟然是快要窒息的征兆,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再這麼下去,君臨天下很快會死。
泰安殿內,國師與和則親王也目睹了一切,臉色逐漸變得灰敗,比起此時的君臨天下也好不了多少。
「卦象明明顯示……不可能啊……」
國師死死盯著水鏡里的男人,不相信自己會出錯。可事實卻是,這個男人很快就要死了,就和從前那些人的死法一樣。
死在他自己的恐懼里,怨恨里,執念里——永遠都無法解月兌。
那些幻境里的每個影像,其實都是他自己的一部分,任何一個死亡,也意味著他本身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