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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哥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十分古怪,似乎滿是糾結。他有些不懂,只覺得心里沒來由的有點害怕,仿佛馬上就要發生什麼極之不好的事情。但是他哥只是一瞬便又恢復了往常的樣子,還伸手模了模他的腦袋說︰「沒什麼,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哥能解決。」

他懵懂地望著他哥,生平第一次覺得無所不能的兄長似乎有哪里跟以往不太一樣。他哥說完這句話就走了,屋子里隨著他的離開一下子安靜下來,剛剛還是晴好的白晝,不知什麼時候就變成了暗沉的黑夜,更令人感到不解的是,周圍的氣氛不知怎麼也變得十分詭異起來。

等到齊墨鶴注意到的時候,那些雕梁畫棟花窗盆景甚至是牆壁屏風已經全都沒有了,地方還是那個地方,人也還是那些人,只是抽去了周圍的家家什什,一切看起來都無比的怪異。他爹坐在椅子上,手上什麼也沒有,卻還在那里做著看信的模樣;他娘坐在地板一角,兩手空空,一只手一上一下地好似在穿針引線;他妹妹虛懸了手腕,好似拿了支筆在寫寫畫畫,可她面前根本什麼也沒有。齊墨鶴喊「爹」,他爹沒有理他,他又喊「娘」,他娘也沒有理他,他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赫然發現他變小了,兩只手都只有幼小的孩童那樣大小。外面突然間升起了一輪太陽,強烈的光芒刺了進來,照得他睜不開眼楮,過了好一會他才適應了環境,才發現那並不是太陽升起來了,而是……著火了。

「火……著火……著火了!」他焦急地喊道,小孩子的聲音又輕又細,孱弱得好像風一吹就能散。他著急地跑過去推他爹,他想告訴他爹,外面著火了。然而當他的手搭上他爹的一剎那,他才發現他爹的身體好冰、好冰。他嚇傻了,呆呆地看向他爹,卻發現他爹不知什麼時候保持在了一個僵硬的動作上,雙目圓睜,青筋暴出,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刺激。

「……爹。」他怯怯的、小小聲的喊了一句,然後便眼睜睜地看著他爹的七竅之中,蜿蜒流出了粘稠的血水。他嚇得松開手,他爹便一聲不吭地向著一旁倒去,摔倒在地斷成數截,化作了一攤碎屑。

他「啊」的慘叫一聲,想要跑去找他娘卻發現他娘不知什麼時候站了起來,她滿臉鐵青,眼神空洞,整個人像是死而復生的鬼怪,一步一步地朝著他走來。

「鶴、兒,你、來……」她的聲音僵硬又冰冷。

那不是、不是他娘!齊墨鶴下意識地這麼覺得,慘叫一聲就想跑。對了,他還有妹妹,他要救他妹妹!他急急忙忙地跑到他妹妹身邊,他妹妹還提著筆,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他顧不得其他,一把抓了他妹妹的手腕說︰「快,我們快跑!這里不對勁!」這一拉卻沒拉動,手中所觸竟然也是一片可怕的冰冷。他絕望地回過頭去,就看到他妹妹像是被凍住了不好動彈一般,「嘎吱嘎吱」地轉動著僵硬的頭顱,而後對上了他。

「哥,」她說,聲音沙啞難听,一說話唇角就流出一股腥臭粘稠的血來,「哥,我們……我們一起……走……」

大門轟然倒塌,火苗躥得有半天高,他的耳朵里突然間就灌入了許許多多的聲音,有刀劍踫撞的聲響,箭矢入肉的聲響,好似野獸的東西嚎叫的聲響、野獸啃食什麼東西的聲響、忽高忽低忽長忽短的發自人們的慘叫聲,還有……蟬噪聲……不間斷的蟬鳴層層疊疊籠罩在一起,響徹了天空,仿佛周圍有無數只鳴蟬在振翅高歌。

救命!救命!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他的家到底怎麼了!他瑟瑟發抖,兩腿發著軟,想要往後退卻一**坐在了地上,只能用腳後跟蹬著地虛弱消極地往後退卻。

「來,走,我們一起走……」他娘和他妹在熊熊火光和聲聲蟬鳴中朝著他一步步走來,簪環珠釵都已經掉了,青絲垂下來,遮住了兩人的大半臉孔,一式一樣的猙獰和冰冷。

「走啊,我們都死了啊,為什麼只有你還活著……」他妹舉起手,指甲瞬間長得長長的,像是十根尖錐,下一刻就能把他扎個對穿。

齊墨鶴心里又怕又疼,淚水在眼眶里直打轉,他想辯解,但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因為一切都是他惹的禍,是的,災禍的確都是他帶來的!一支靈箭躥上天空,炸開了一團赤色光芒,他看到那個熟悉的男人一手提著劍,另一只手提著什麼東西一步步向他走來,每走一步便帶起一團火苗,火苗烙印在地上就是一朵火蓮花。他長發披散,還是著他平時最愛穿的白衣,白衣上縴塵不染。他曾說君子當清清白白,光明磊落,所以他向來最愛白色,他還說小鶴你不該太過壓抑自己,你已經做得夠好,而我呢,以後會加倍對你好,要比你所有的家人加起來都對你更好……言猶在耳,然而一切不過是騙局!

那男人往前走一步,他便往後退一步;他再往前走一步,他再往後退一步;然而他們之間的距離終于是越來越近了,因為他的後背不知何時已經抵住了看不見的牆壁,他已退無可退。他瑟瑟發抖,看著那向他走近的英俊男人,火光之中,那人本就極美的臉孔幾乎可稱絕艷,就連周圍的火光都不如他耀眼。

「咕咚」一聲,他把手里提著的東西沖著齊墨鶴扔了過來。那玩意「咕嚕嚕」地一路滾到他腳邊,撞到他的腿才停了下來。他的一聲驚叫就這麼悶在了喉嚨里,那是……那是他兄長齊墨濃的頭顱!不、不可能,不可能,他兄長怎麼會死,他兄長怎麼會死在他的手里!!這不可能!他拼命地搖著頭,眼淚終于從眼角滑落。

「你們都不該死……真正該死的人是我啊!」他哭泣著,搖搖擺擺地站起身來,滿腔的絕望都化作了同歸于盡的殺意。你該死,我更該死,我們倆誰也別想苟活在世上……他的手中忽而就幻化出了一柄雪亮的長劍,劍身上隱隱流動著火色的符文,神器鶴舞,已經是他時至今日唯一的倚靠。

那男人卻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殺完了他全家便不再戒備,看,他不僅不愛他,甚至不恨他,他只是……不屑他……在這一瞬間,仇恨粉碎了所有的一切,愛、信賴、良善、決心……四周剩下的不多的一切在此時發出清脆聲響統統碎裂,齏粉升騰起來,在火光照耀下宛若蛾子身上的鱗粉,灑了滿天滿地的義無反顧。他和他站在長街兩端,周圍是一排排一列列熊熊燃燒的民宅,已經听不到呼救的聲音了,這里仿佛是一座空城。

他看著他,睚眥欲裂,他要,殺了他!

「你怎麼還在這兒!」忽然有人拖住了他,他吃驚地看去,看到了一張女人的臉。娘?不、這不是他娘,他娘已經死了!死了……嗎?

「孩子,你快走!」那女人說著,面帶病容,眼神中卻寫滿了堅定,「你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記住,你出去以後一定記得千萬不要……」帶著硝煙味的風吹來,天空中掠過了巨大的黑影,齊墨鶴沒能看見,也沒能听清女人的最後幾句話,蟬鳴聲太吵了。當黑影消失,風停住的時候,那女人彎下腰,最後一次擁抱了他,「你要乖乖的,」她說,「別怕,忍住,只要一會,你只會覺得有一點……疼……」

「啊!!!」齊墨鶴發出慘叫,好疼,肚子好疼!他低頭看去,赫然發現有一只血淋淋的手插|進了他的月復部。那是一只優美、縴細屬于女人的手,他抬起頭,燃燒的街道不見了,眼中所見又變成了一片茫茫的雪原,雪原上到處都是七倒八歪的尸體,有人,也有許多奇形怪狀的魔,這次他看到了第三個女人,對方看著不過是二十七八的年紀,生得十分出眾,然而卻滿頭白發。

「對不起,是娘不好,為娘……為娘對不起你……」女人的眼角淌下了淚水,淚水劃過她面頰上的血跡,滴落到齊墨鶴臉上的時候就變作了血水……「對不起!」女人哽咽著又道了一聲歉,「對不起,你就好好地走吧……」隨著她話音落下,女人的手猛地往他月復中送去,齊墨鶴感到自己的三魂七魄都仿佛被從軀殼中剝離、撕裂,大雪之下,萬蟬齊鳴,齊墨鶴最後看到的是從地面上騰空而起的赤紅色的法陣光焰,那光焰直插天空,宛如一柄巨闕就要捅穿天宇。

「不能、不能那樣!」一股沒來由的恐慌攫住了他,那恐慌甚至壓過了他所經歷著的痛楚,哪怕他的身體在冷去,魂魄在碎裂。不能讓那個法陣成功,絕不能,不然,不然會……

齊墨鶴猛地翻身坐起,他喘氣急促,渾身都是冷汗。月光從窗外灑進來,照亮了屋子的一角,四野一片靜謐,只偶爾有幾聲蟲鳴響起。他過了很久才慢慢恢復了理智,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一個噩夢。

別說是噩夢,齊墨鶴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做過夢了。前世里他是靈修,知道夢境其實也是一個人的弱點所在,過去就曾有過魔魅從夢境入侵靈修道心的情況,被侵襲的那個靈修後來道心生障,修為跌墮,不久之後便從人世間消失,所以但凡有點本事的靈修絕不會隨隨便便做夢,更何況靈修們靠修行打坐便能恢復精力,根本不需要凡人一樣的睡眠,而這一世他自從重生在陸無鴉的軀殼以來,算起來竟然也是頭一次做夢。因為習慣了無夢而眠所以齊墨鶴並沒有覺得有哪里不對,此時想想反而覺得有點古怪,陸無鴉怎麼也不會做夢?

外頭傳來更器鳴時的聲音,此時已是丑時。齊墨鶴稍稍坐了一會,便已理清自己剛才恐怕是連親身經歷帶听聞猜測做了個雜糅的夢,夢里的經歷部分是真幻結合的他自己的過去,最後一部分應該是他听喬單的描述所猜想的林茂的過去,至于剩下的那一部分……齊墨鶴想,會不會是屬于這具身體,也即屬于陸無鴉的記憶呢?

正在齊墨鶴思索的時候,他的眼角忽而瞥到有什麼東西從他的床頭一閃而過。那是……一團光?齊墨鶴動作迅速卻小心翼翼地爬起身,跟上了那團光。看起來那就像是一只螢火蟲的尾燈,但是細看便會發現那團光還要再大那麼一圈,光暈是銀色的,齊墨鶴不由得便響起了貫穿了三個夢的蟬鳴聲。前面的還好說,最後一個夢是在冰原之上,怎麼也不應該有蟬鳴聲才對,難道跟那團光有關?

齊墨鶴看著那團光輕飄飄的一上一下慢慢漂浮著飛到了他的宿舍外間,停在了自己放東西的桌子上空,然後慢慢的、慢慢的落了下去,消失不見了。

齊墨鶴疑惑地走上前去,琉璃燈盞自動亮了起來,照出了桌上放著的東西。拾物的儲物袋、林茂喜歡的小零嘴、喬單送來的告示,還有……水?齊墨鶴回想了一下,因為喬單不久前才喝過茶水,水壺被他隨手放到了另一邊,桌上並沒有盛放液體的器具,那麼這些水是從哪里來的?

清澈的水跡淌了半個桌面,不多不少,夠鋪開還不夠流下來。齊墨鶴抬頭看去,房頂並沒有漏水,屋外也沒有下過雨的跡象,那麼這些水……他忽而走上去,拿起了桌子上擺著的幾本書。上面兩本書正是當日無為老人給他們送來的參考書,而最下面的一本卻是齊墨鶴當日從珍書閣借來的講述朱明學堂歷史的小冊子,此時那本薄薄的冊子已經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模樣,竟是整本書都被濕透。齊墨鶴小心翼翼地揭開兩頁粘在一起的書頁看了一看,而後不由皺起了眉頭。又看了數頁,他干脆坐,一頁頁翻看起來。朝陽初升,從窗口灑進一團金線,齊墨鶴微微松了口氣,他想他知道沈淑湉丟失的東西在哪里了。

齊墨鶴說︰「二茂,你摟緊我一點。」

林茂便乖乖地加了點力,齊墨鶴騰出一只手,牽了林茂的拾物車,走到外面,看見自己的車子停在路旁,車旁還站著個人。他走過去,那人剛好轉過身來,對了個眼,嚇了齊墨鶴一跳,居然是管理拾物的管教先生。

「先……先生……」齊墨鶴一時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和林茂手頭都有大把的工作,眼下卻都耽擱了,尤其是林茂這樣子,接下去的活恐怕也干不了了。

沒想到管教先生上下打量了兩人一番後,只是點點頭說︰「你先帶他回去吧,剩下的貨物我會安排。」

齊墨鶴還愣在那里,卻听那個不苟言笑的管教先生說︰「還不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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