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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無極廣場的高台上,眼望著下方經過層層拔擢而出排列得整整齊齊的考生們,金堅沉下面容朗聲道︰「為什麼要去迷蹤林?為什麼考試又有更改?學堂究竟想要做什麼……」她頓了頓,故意用犀利的目光掃過台下眾人,眼神所及之處,所有學生都乖乖低下了腦袋,誰也不敢與這位鋒芒畢露的先生對視。

滿意于所有人的臣服,金堅方道︰「你們中想必有不少人想要問這個問題,但是你們,不敢問。」站得筆直的一排排考生們聞言微微有些騷動,但還是很快安靜下來。他們大多是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有的配著劍,有的穿著甲,有的提著稀奇古怪的東西,那都是他們自己在上午開爐考中剛剛煉制出來的煉器,而現在這些煉器將陪他們去迷蹤林,去一個傳聞魔族曾經留下過腳印的地方,去完成第一次他們和它們的任務。

「你們不敢問,那麼我來告訴你們,因為魔族!」

這下底下真的騷動起來。考生們有的是來自上城的子弟,也有普通鄉邑小門小派出來的平常人家的孩子,上城子弟或許有那麼幾個知道點魔族細作重現人間的消息,但也並沒有太過在意。這些年輕人們在和平環境中長大,一百八十年前的事情和魔族的存在對于他們來說已經那麼遙遠,而那些前來觀看選拔考的上城人氏也因為金堅這樣直白的訓話而大吃一驚。

「這位先生是不是在危言聳听?我猜,你們中肯定有人此時心里這麼想。那麼我可以告訴你們,三個月前,魔族細作的蹤跡已經在人間重現!」

「啊!」不知哪個女考生發出了驚叫,考生們的臉上很快浮現出了不一的神情,有人不安,有人茫然,也有人反而躍躍欲試。

「魔族真的又出現了?」

「不會吧,會不會是弄錯了?」

「魔族不是被我們打回去了嗎,听說他們的魔君還受了重傷呢!」

金堅不發一言,任由著那些討論發酵。

「如果魔族真的又出現了,我們再把他們打回去不就行了嗎!」一名壯實的考生說道,這句話就像是為大家打開了一條思路,頓時呼應聲甚眾。

「對啊對啊,我們過去不是把老魔君都打敗了嗎,這次一定也沒問題。」

「魔族來吧,誰怕你們,我要用我的斬風劍把你們斬于刃下!」

現場傳出了越來越高昂的聲音,或許是出于不安,或許是因為太過天真,這些年輕人們一起發出了把魔族趕回老家的叫喊聲,似乎如果此時有魔族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馬上就能做出這番壯舉一般。朱磊站在高台一側,冷冷地看著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他的眼神掠過喬單,停留在林茂身上的時候便多了幾分暖意,小孩子站在躁動的人群中有些茫然,似乎不太明白周圍人都在激動什麼。不明白也好,朱磊想,有他在,總不會讓別人來欺負了他。他這麼想著,下意識地就又要往旁邊看去……打住!他皺起眉頭,為什麼要去看那個少年呢,他又不是他的小鶴,何況那個少年討厭他不算還以為他要對他做什麼苟且之事呢!

想到那天的事,朱磊臉上的表情不由就變得微妙起來。有點生氣、有點尷尬,甚至是有點……總之,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麼生氣卻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氣什麼的感覺了。就像是……對了,像是覺得自己很冤枉!難道他就那麼像那種仗著手里有一點權勢便滿腦子都是色主意的男人嗎?這麼想著,朱磊還是控制不住地又看了過去,很快找到了陸無鴉的位置。

少年默默地站在人群中,今天依舊穿著一身樸素的黑衣,但是此刻他的神情卻十分的凝重,與周圍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在想什麼?朱磊想,以少年這麼小的年紀,會對魔族有概念嗎?知道魔族有多麼可怕嗎?他這麼想著,一時間竟然有點不確信自己對考試做出的這番更改究竟是不是合適了,盡管他的本意再明確、應當也是再切合形勢不過。

魔族的重現並不是偶然,他站得比別人更高,看到的自然也就比別人更多,以朱磊的眼光來看,也許不用多久就會有一場大戰爆發,而他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去等待這些年輕人成長了,他需要盡快讓他們明白自己生活在怎樣的危局之中。因此這一次小選考中,他特地安排了許多關于一百八十年前的題目,不論是開門里與靈修作戰相配合的考題,辨器中的團隊競爭還是現在讓這些年輕人們去迷蹤林一探的冒險。他已經在迷蹤林里安排了一些考驗,不會很離譜,但對這些不諳世事的考生來說,也足夠他們喝一壺的,他需要據此選拔出真正的人才,也需要給這些將來的棟梁之才敲響警鐘,告訴他們戰爭遠沒有結束,每個人都可能在明天踏上戰場。然而現在,看著陸無鴉,他居然心軟了。

他想,那少年只是個毫無靈力的十五歲的孩子,如果他在迷蹤林里受了傷怎麼辦?如果他被嚇到,以後……不想留在朱明學堂了怎麼辦?更甚者,如果他知道了這是他出的主意,會不會討厭自己呢?不,應該是更討厭自己。

賀歸城的城主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時在想的事情如果說出去會驚掉多少人的下巴,他只是很認真地在苦惱和為難,就在這時,他忽然發現在陸無鴉的身邊還有一個人。少年此時正掉轉頭去跟那人講話,臉上的神情有幾分無奈也有很多溫柔,他是對誰那麼溫柔?

一瞬間,朱磊的眼神都變了,上等花梨木的座椅被他捏得咯吱作響,但是等他看清對方長相的一剎那,他卻明顯地愣了一下。世間已經很少有什麼能夠令他如此驚訝了,但這顯然不包括……他看到了一張和過去的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一個幾乎和以前的自己一模一樣的少年。那少年正紅著臉看著陸無鴉,眼神里滿滿的都是依戀愛慕。

如果換成別人這樣對著陸無鴉,朱磊此時說不定已經動手了,但是對著那張酷似自己的臉,他只覺得荒唐。不知道怎麼回事,既不是詭異也不是迷惑,他感到的情緒居然是荒唐。

壘石生就坐在他的身旁,朱磊問他︰「那個考生叫什麼名字,在陸無鴉身邊的。」

壘石生正自心神不寧,冷不丁被朱磊詢問,心里便「噗通」跳了一下,隨後才反應過來他們的計劃並未暴露,他問︰「哪個?」

那頭卻已經有人回答了︰「是我一個遠方親戚家的孩子,叫吳銘,字隨意。」

朱磊轉過頭,看到了藥堂堂主商陸的臉。商陸笑道︰「那孩子也參加了這次的小選考還拿了七十三名,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朱磊不置可否,他停了一下指了指商陸一側臉道︰「你的臉怎麼了?」

商陸垂眼看了一下,道︰「哦,昨天煉藥的時候不小心炸了爐子弄傷了,不礙事的。多謝何堂主關心。」說著還拱了拱手。

那頭,金堅的動員已經結束了,考生們借著剛才的吶喊鼓足了勇氣,如今正列隊分批通過界門進入迷蹤林。

「根據考題,找到你們認為正確的東西後即可出林,一旦出林就不可再次進入,請仔細鑒別題目。」巨大的考官影像投射在空中,重復著注意事項,「迷蹤林有一定的危險性,如果堅持不下去,可通過考證呼喚現場負責執勤的考官,但是一旦呼喚考官,不論是否完成試題都將被視為自動棄權。」

「考試時間從此刻起至明日午時止,共計十二個時辰,請做好在迷蹤林過夜的準備。」

考生們踏著步伐一批批分散入林,迷蹤林的入口,考官們示意考生挨個從數口一字排開的甕狀器中抽取試題,雷州和水靈這樣的高階學徒則帶著隨衛在一旁整裝待發,他們將負責將中途呼喚考官的考生平安送出場。

每個考生要找什麼東西,如何找到都在甕里頭的試題里面。有的考生由于遲遲做不了決定,被人擠到了一邊,有的抽取了信函後迫不及待地打開看,然後露出或喜悅或焦慮或茫然的神情,還有人偷偷模模地抽,偷偷模模地看,似乎覺得這樣自己的運氣就會好一點似的。由于剛才的組隊,齊墨鶴他們幾個走在了一起,公冶誠最先抽取,抽完以後便頭也不回地步入了林中,齊墨鶴剛想喊住他卻被喬單拉住了。

「隨他去吧,他就那德行。」喬單說,「有用處的時候不排斥與人合作,用完了就自顧自,他一直就是那樣。」喬單這麼說著,但是這次的口氣里卻沒有了以往常有的敵意和排斥,最後還補了句,「他那種家庭出身和經歷,這樣也算自保的一種方式吧。」看來是在知道了公冶誠的過去後對他有了一定的理解。

林茂見兩人在對話,便上前先抽好了考題,然後喜滋滋地在旁邊拆著看,嘴里還念念有詞道︰「玉環蛇……七尾?」他未加掩飾,此話一出頓時引起了身旁幾個人的注意。齊墨鶴敏銳地注意到有幾道絕非善意的視線投注在了林茂身上,但是等他轉頭看去,那些視線卻又都消失了,沒入了一堆堆考生之中。

林茂問道︰「玉環蛇是什麼?」

喬單說︰「迷蹤林的一種靈蛇,煉器的時候可以用來當做粘合劑,不是太好抓,不過這種蛇數量很多,抓七條應該不成問題。」他說著感嘆道,「你這小家伙平時看著呆呆的,手氣倒是不錯,真是應了那句傻人有傻福。」

林茂道︰「人家才不傻呢,你才傻!無雙最、最、最傻了!」說著還做了個鬼臉。

喬單作勢要打他,齊墨鶴卻拉住他,壓低聲音道︰「我看剛才似乎有人想算計二茂。」

喬單說︰「算計?」

齊墨鶴說︰「你有沒有注意到,考試規則里並沒有言明考題和考生是一對一掛鉤的。」

喬單猛然愣了一下,頓時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

齊墨鶴心事重重的點點頭。他以前雖然沒有參加過朱明學堂的小選但至少看過歷屆題目,從來沒有一屆的題目是像本次這樣充滿火藥味的。從辨器里可以搶奪他人標識過的煉器的潛規則發展到現在成了可以直接搶奪他人的考題,這次考試里弱肉強食的味道越來越濃。齊墨鶴忍不住想,朱明這是想做什麼,或許該說……朱磊到底想做什麼?僅僅是魔界細作重現人間會讓他這麼重視嗎,還是……有更可怕的進展他不便于人說?魔族到底已經恢復到了什麼程度會逼得他如此急于求成?

齊墨鶴說︰「二茂的試題相對簡單,我恐怕會有人打他的主意。」

喬單道︰「沒事,大不了我們跟著他,我們人多,看誰敢亂來。好了,你也別瞎操心了,兵來將擋,我們也趕緊去試試手氣吧。」說著,便摟著齊墨鶴往前走。齊墨鶴簡直哭笑不得,明明是考試抽簽怎麼被這家伙說得跟上賭場似的。

此時大部分的考生都已經進入考場,就連抽考題的甕也已經因為被抽完題目撤掉了多口,齊墨鶴沒忘了身旁的吳銘,招呼他說︰「隨意,我們也去抽簽吧。」

吳銘的眼神從喬單落在齊墨鶴肩膀上的手掃過,停了停,然後才看向遠處,此時還有考題的甕已經只剩一口了。齊墨鶴還沒看清,已經被吳銘一把拽出喬單的懷抱,走上前去。那口甕的旁邊站著的人是寶堂堂主箱中子,見齊墨鶴、吳銘和喬單三人走過來,他不知怎麼眼神就有些閃爍。吳銘走上前把手伸了進去,模了一陣後取出一封信函直接遞給齊墨鶴說︰「你拿這個。」

箱中子愣了一下,忙道︰「這個不行,這個不合規矩。」

吳銘冷冷道︰「哪里不合規矩,考綱里並沒有這一條。」他雖然年紀小,又生得冰雪美貌,可是沉下臉來卻有種莫名的威嚴,箱中子被他這麼一回嘴,竟然吱吱嗚嗚地說不出話來。金堅注意到這邊的情形,走過來問︰「怎麼了?」她打量了齊墨鶴四人一番道,「陸無鴉,怎麼又是你?」

齊墨鶴一愣,莫名從金堅的語氣里听出了一股明顯的敵意,他心里微微一頓,猜想是不是因為上次「何竹」就任儀式的事情得罪了這位先生,只得拉住吳銘道︰「我們還是按規矩來吧。」

吳銘卻把那封信函往他手里一塞說︰「你拿這封,剩下兩封我和喬單一人一封。」

金堅皺起眉頭打量著吳銘,連箱中子求助般的眼神都忽視了,過了會,她點點頭︰「的確沒有規定不可代抽,既然你們彼此願意,那就這樣吧。」她道,「考試已經開始了,我數到十,你們幾個再不進考場便視為棄權,十、九……」

幾人嚇了一跳,喬單和吳銘趕緊抽了考題,然後四人一起快步跑入了迷蹤林中。他們走後,金堅望著迷蹤林,眉梢微微上挑,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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