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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第二百四十一章

長安宮殿群始建于秦,秦二世亡後毀于戰火。

西漢建立,劉邦以長安為都城,丞相蕭何主持修建長樂宮和未央宮,創建漢宮殿群。

至西漢武帝時,進一步大興土木,修繕擴充原有宮室,並增修了建章宮、明光宮等,使長安宮殿的規模達到頂峰,同秦始皇修建的宮殿相比也毫不遜色。

西漢末王莽躥政,戰火再起。

至東漢建立,光武帝以洛陽為都,重修洛陽宮殿群。

東漢末,黃巾起義,天下大亂,洛陽被付之一炬,長安幾度易手,漢時建造的宮室毀滅半數,雖有部分得到修繕,規模及壯麗程度再不及前朝三分。

氐秦滅亡,秦氏奪下長安。

秦主持重修長安宮室。

因長樂宮和未央宮損毀大半,修繕耗費的人力物力太過巨大,故而上請秦策,在氐秦宮室的基礎上,擴充修繕桂宮,以明光殿為天子起居和處理朝政之所,並于殿後增修殿閣,是為後-宮起居之處。

官署沿用氐秦,文武豪強遷入城內,暫居于東城貴族房舍,其後改建修繕皆由各家自主。也就是說,宅基地給你,是推到重建還是另有打算,自己拿主意。

若是「鄰居」之間生出齟齬,最好自己解決。

畢竟秦分出的「宅基地」都是沿著按照規制,並無可指摘之處。就算想挑食也找不到他的身上。

秦璟兄弟多數成年,且有爵位官職在身,除秦玖父子鎮守西河,秦珍秦玦陪伴劉夫人,余下皆在東城立有家宅。

「我提前看過。」秦笑著向兄弟表功,「咱們幾家都挨著,彼此之間隔一條巷路,在牆上開個門,見面極是方便。」

門是能隨便開的嗎?

秦璟無語。

「怎麼不能?」秦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清理東城時,在氐賊的宅院里找出的金銀珠玉多達幾百箱,這還不算絹帛絲綢和鎧甲兵器。」

秦璟看著秦,等他繼續向下說。

「東西分成兩部分,明面上的送入宮中,余下的,」秦頓了頓,聲音變得更低,「我尋地安放,你再離開長安,可以順便帶走。」

听聞此言,秦璟眸光微閃。

「阿兄,這事還有誰曉得?」

「放心,事情機密,搬運箱籠的都是我手下部曲。」秦正色道,「除了阿母和阿姨,沒有旁人曉得。」

「阿母?」

「實話說,其中有七成是阿母的安排。」秦低聲道,「阿母說,東西全留下不可能,挑好的截留,就算事發也能用‘慣例’蒙混過去。再者說,你領兵在外,急需這些東西。與其留在長安落灰,不如交給你帶走。」

「還有,」秦眯起雙眼,「父王遷都之後,長安絕不會太平。如果父王著急稱帝,亂子會更大。南邊的新帝正在巡狩,听說已經到了幽州。咱們這邊起了亂子,難保會是什麼局面。」

「我知。」秦璟頷首道,「待父王安頓下來,我及帶兵離開咸陽。」

「阿母說,莫要著急同南邊起戰事。」秦繼續道,「最好守住西域的地盤,還有北邊的草原。」

秦璟蹙眉,問道︰「阿母真這麼說?」

「對。」秦點頭。

兄弟倆同時沉默,想到劉夫人的用意,不由得心頭發沉,表情變得凝重。

「事情尚未到如此地步。」秦璟長舒一口氣,率先開口,「阿母此舉不過是未雨綢繆。」

「希望如此。」秦搖搖頭,「無論如何,總是有備無患。」

兄弟倆再未出聲,表情中看不出端倪,實則腦中已轉過數個念頭,想到長安今後的境況,再想到秦氏可能的發展,都不免暗中嘆息。

人心難料。

如果秦策不被權力迷住雙眼,事情未必回到這個地步,劉夫人也不會提前為兒子們打算。畢竟,秦氏扎根北地多年,縱然最危急時,也沒舍棄過西河祖地。如今卻要以西域和草原為退路,如何不令人唏噓。

秦策入光明殿,受百官朝拜。

宮內設宴,君臣同樂。

八音迭奏,繁弦急管。朱弦玉磬之聲繞梁不絕,身披彩綢的舞者彎腰折袖,在樂聲中飛旋。

樂聲華美,歌聲悠長,舞姿嬌柔。

伴著陣陣酒香,繪制成一副奢靡享樂的長卷。被燈光襯得暈黃,落在眼底,竟有幾分不真實,似隨時可能破碎。

秦璟和秦都無意久留,前者借口退出宴席,後者卻被秦策留下,贊其支持修繕宮殿有功,理當暢飲。

看著送到面前的羽觴,秦暗地里皺眉,到底端起仰頭而盡。

「好!」

「二公子豪爽,有大王早年之風!」

群臣齊聲喝彩,秦放下羽觴,掃過開口之人,認出是追隨秦策多年的武將,不由得心頭發涼。

有父王早年之風?

這是害了大兄不夠,又打算將手伸到他的身上?陰氏和于氏的教訓難道不夠深,還不足以讓他們醒悟?

秦搖搖頭,意興闌珊,無意同在場之人虛與委蛇,干脆借口起身,緊追秦璟離開。

走到殿門前,回手首級望一眼殿內,不知為何,本是一副熱鬧景象,卻令他心頭發慌,隱隱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明光殿後擴有五殿三閣,劉夫人所椒風殿距天子最近,同台城的顯陽殿相樂類,是為皇後居所。

隨秦策遷都的美人多安置在蘭林殿和九華殿,在周氏和趙氏的帶領下拜見過主母,得劉媵按時,便起身離開,各自下去安頓。

劉夫人和劉媵不在西河時,周氏和趙氏使出手段,將後宅梳理過三次,無論誰家送來的美人,都被收拾得怕了。

秦璟滅許氏和趙氏兩門,明顯是為親娘出氣,威懾心懷歹意之輩。美人們總歸知曉深淺,無人仗著家族背景同趙氏周氏打擂台。

說明白些,家族勢力再強,又怎能強得過刀鋒?

前車之鑒就在眼前,沒人是傻子,被挑撥兩句就站出來,做個不要命的出頭椽子。

劉夫人省心不少,對周氏和趙氏贊許點頭。

兩人離開時,暗向劉夫人透出意思,在西河時,藥房和廚下容易掌控,搬入長安宮殿,怕是再不如以往。

「此事我自有計較。」劉夫人不想多說,只讓兩人不必擔心,就打發她們離開。

周氏和趙氏行過廊下時,恰好遇到秦璟和秦先後從明光殿的方向走來。

見到秦氏兄弟,兩人忽然間明白,為何劉夫人顯得成竹在胸、智珠在握。

「走吧。」趙氏拉了拉周氏的衣袖。

雖是庶母,終究不及劉媵有血緣關系,該避嫌還是要避嫌。如今剛剛遷入長安,正是人多口雜,易生麻煩的時候,凡事小心為上。

劉夫人坐在內殿,听宮婢稟報秦璟和秦請見,當即揚起笑容。

「快讓他們進來。」

劉媵笑著命人再備新茶,並道︰「煮得淡些,少調辛味。」

兄弟倆走進內殿,秦行禮後退至左側,秦璟正身稽首,額頭觸地,久久未起。

「阿崢,起來。」劉夫人笑道,「好不容易回來,讓我好好看看。」

「諾。」

秦璟直起身,玄甲雖已除下,煞氣卻像是刻進骨子里,縱然刻意收斂,也難免釋出幾分。

長眉如墨,鼻梁高挺,黑眸深不見底,看不出半點情緒。

相貌俊美依舊,冷意更甚往昔。

此刻的秦璟,徹底詮釋著何為百戰之將。也讓劉夫人徹底明白,為何兒子會有「汗王」之名,讓柔然諸部聞之膽寒,遇秦璟率兵追襲,壓根不敢當面接戰,為了活命,不惜放棄水草豐美之地。

「我讓阿岍帶話,金銀和鎧甲之事,你可盡數知曉?」

秦璟點頭,「兒只知曉大概。」

「這些東西于你有大用。」劉夫人沒有繞彎子,當場切入正題,「長安的局勢如何,此時不好說。如果南邊還是司馬氏在位置,你父縱然不能統一天下,也能佔據北地,劃江而治。」

秦璟沒出聲,對劉夫人接下來的話,已經能猜出五六分。

「然桓氏代晉而立,觀其種種行事,必是胸懷韜略,有始皇統**之心。」

說到這里,劉夫人嘆息一聲。

「天意難測,人心易變,縱然是我,也未料到你父會成今天這個樣子。」

「長安建康早晚會有一戰,秦氏兵多將廣,然北地連年天災,征三韓之地的軍糧都要東拼西湊,如果兩地開戰,單是軍糧就成問題。」

實事求是,單比軍事實力,建康未必是長安對手。

可惜秦氏有最大的短板,缺糧!

別看秦氏地盤大,實際上,財政很是捉襟見肘。

南地都是天災不決,冬天甚至出現雪災,遑論更為寒冷的北地。冬冷夏旱,糧食連年歉收,不是有西域商路補充,加上從幽州市糧,缺口只會變得更大。

朝廷獎勵開荒,減免稅收的力度甚至大過建康,怎奈條件所限,成效始終不大。

秦璟的八千騎兵可以自給自足,甚至能填補些許缺口,其他部隊就沒這麼好的條件,彭城幾地靠近南方,情況稍好,臨近草原的昌黎、漁陽、廣寧等地,全部要靠朝廷送糧,否則守軍就會斷炊。

餓著肚子的軍隊如何打仗?

兩相對比,一旦建康和長安開戰,桓容不用做別的,死死卡主秦氏的糧道,並在西域做出安排,攔截運送糧食和牲畜的商隊,秦氏甲兵的戰力就會削減三成。

如此推算,劉夫人的顧慮不無道理。

「我也不想如此,但未雨綢繆總無大過。」劉夫人語重心長,「如你父命你率兵南下,切記三思而行,實在不行,就率兵去昌黎,聯合阿屺北上。」

劉夫人說話時,秦璟和秦都是正身聆听,沒有中途出聲。

待她話音落下,兩人方道,事情未到如此地步。

「你父還是當年,台城沒有易主,建康不足為慮。」劉夫人嘆息一聲,「照我說的安排。阿崢,你父親必會在元月稱帝,無需等到大典,你盡速離開長安。可先去荊州,讓阿嶸做些安排。」

「荊州?」

「聞南地天子巡狩,現在幽州,觀其意有九成西行。」劉夫人看向劉媵,後者回身取來一只木盒,盒蓋嫌開,里面是一整套漢宮傳下的玉器,做工精美,價值連-城。

「阿母,這是?」秦璟驚訝。

「長安建康終有一戰,早晚為敵。但我能消去頑疾,全仗幽州的醫者和良藥。之前送去的器物算不得什麼,這套玉器乃前朝傳下,算是聊表謝意。」

按照劉夫人的意思,事情一碼歸一碼。

即便將來你死我活,該謝的依舊要謝,該償的恩義不能拋之腦後。

「我離不得長安,身邊都是眼楮。你去荊州,可遣人往南一行。」

「諾!」

秦璟收起木盒,思量著南下的路程。

事實上,沒有劉夫人吩咐,他也計劃往南地一行。只是桓容在巡狩途中,身邊有百官隨駕,想見面未必容易。

想到日前收到的消息,秦璟不期然彎了下嘴角,眸光微有波動,又迅速消失不見。

幽州,盱眙

聖駕駐蹕刺使府,了解過幽、豫兩周近期發展,桓容對治所官員的工作表示肯定,口頭贊揚不提,更發下不少賞賜。

然而,看到天子獎賞,除荀宥之外,治所上下都有些傻眼。

肥羊美酒也就罷了,獸皮算怎麼回事?

獸皮勉強說得過去,一籃子雞蛋又該怎麼解釋?

面對官員疑惑的表情,桓容僅是笑了笑,沒給出任何解釋。

越是不明白越是會深想,加上古人腦補的愛好,眾人不禁想到,莫非是天子有意在州內發展畜牧養殖?還是說,天子不滿足于現有的生意規模,要進一步開拓商路,以西域為中轉站,開始同草原民族貿易?

想不明白啊。

眾人絞盡腦汁也沒得出解釋,只能提著籃子回家,對著雞蛋繼續出神。

想來想去,實在想不出答案,只能全力投入工作,希望天子能看在自己熬油費火的情分上,別計較自己愚鈍,不體聖意。

將官員的反應看在眼里,郗愔和王彪之沒說什麼,同行的士族郎君則是心生敬佩,愈發覺得桓容高深莫測。

事實上,桓容此舉壓根沒有太多深意。只不過是沿途百姓太過熱情,送來的野物雞蛋無法消化,干脆分給治所官員,大家都體會一下民情。

誰想到眾人愛好腦補,將他的意思直接想偏,工作效率直線飛升,給同行的士族郎君做出版樣,後者出仕之後,以幽州為參照,將勤奮的作風發揮到極致。

下邊的官員都在懷疑,這些十足郎君是不是又嗑了丹藥,精力超出常人,完全是一個能頂兩個用。

上官如此,尋常職吏還敢偷懶?百分百的砸飯碗!

于是上行下效,地方官員升任,又開始影響朝堂,整個朝廷的風氣都為之改變。

兩個字︰高效。

再加兩個字︰無比高效。

作為「始作俑者」,桓某人望天良久,最終得出結論︰有的時候太過擅長某件事——例如腦補,當真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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