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元老院返回住地沒多久,偷偷模模溜進來的伊里奇笑得很猥瑣。
「不去找你的埃及小甜心來我這兒干嘛?」我嫌棄地看他一眼,「還是你的小甜甜移情別戀甩了你?好吧伊里奇我得說他干得漂亮——當然,我還是同情你的。」
「小甜心或者小甜甜是甚麼鬼!」伊里奇皺皺鼻子將個小袋子扔到我身側,「我可是冒著很大風險親自去見了沙圖瓦拉一世一面。」
我放下手頭找來的泥板打量那個體積不大卻頗有分量的小布袋︰「定情信物就不必拿來給神官過目了。或者你其實是來炫耀的?」
「見鬼的定情信物!我對安妮娜可是一條心!」他瞪我一眼卻又嘿嘿直笑,「要說也是給你的定情信物。」
我嘖了一聲用兩根手指提著袋子邊緣拎起來打量︰「假借與塞提梅里安普塔比賽之名溜出去卻不會面?亞述男人的好名聲都是被你這種喜新厭舊的家伙敗壞的。」
「誰說我沒去?!」伊里奇氣呼呼地一把搶走袋子上下拋著玩兒,「不過正好使者團大家都挺無聊的,誰來誰又來不是很正常的事麼?」
難得八卦小隊長智商在線一秒鐘,一滴水隱藏在河流大海中才最安全。
我微微眯眼︰「確認過是真的?」
「我可沒這本事。」他聳聳肩老實地將袋子又還回來,「不過說真的,就算是假的我們也認不出來。畢竟,這東西沒人見過。」
「你的舊愛馬特阿拉國王有甚麼證據證明?」
「我的舊愛是安妮娜!哦不——她永是我愛!你這個壞蛋!」伊里奇氣得跳腳,在我忍笑安撫後才哼哼道,「這東西一直處于傳說中,自從上次米坦尼信誓旦旦提到我就和咱們自己的神殿聯絡過——當然是用大祭司你有需要為名下的命令,別瞪我——他們在你一門心思照料那個完全沒干勁的修達親王時來了消息。」
「說重點。」
「好的好的,這個東西,修達親王的母後可是一直在尋找哦。」伊里奇沖我擠眉弄眼,「你知道她曾經有個十分倚重的神官叫烏魯西麼?」
我微微頷首,元老院的審判文書里對他的記錄顯然要詳細得多。
「他曾經在很多奇怪的地方出沒探听這東西的下落。但馬拉提亞之戰後,他就完全停止了這一探查活動。」
馬拉提亞?
我點了點額角︰「黑太子與希塔托爭霸時的一場……最初沒甚麼特別但開啟了米坦尼一系列潰敗的戰役。」
「確實。」伊里奇嬉皮笑臉學我也點著額角,「但那次黑太子退去前劫掠了不少財物,其中包括這個。」說著他從袖子里掏出張羊皮打開,「這是我謄寫的登記名錄。」
我接過去快速瀏覽,伊里奇杵著臉道︰「之後你我皆知,米坦尼與希塔托不斷爭霸最終慘敗。而這東西也就可憐巴巴地堆在倉庫里不見天日。直到馬特阿拉國王繼位後重建王宮才把它翻出來——然後遺憾地發現這個裝飾精美的寶貝卻沒人知道是干嘛的。」
我嗤笑一聲放下羊皮紙︰「找個漂亮卻沒人會用的東西就當寶物,是你傻還是我蠢?」
伊里奇翻個白眼︰「你可是神官,檢驗一下不是很正常麼?」
「檢查是肯定的,但若米坦尼就此對外宣揚亞述搶走了它又當如何?」
伊里奇張張嘴︰「你的意思是他們完全可能拿個假貨來騙我們?!」
「雖然我不認為自己手上有真貨會第一時間把它拿出來,但也許米坦尼的朋友友善又好客?」
伊里奇跳起來想反駁,下一秒自己想明白卻又老實地垂下了頭。
我嘆口氣拿起那個袋子︰「……當然,基于謀求獨立的米坦尼總得有足夠誠意,或許我們可以稍微信賴一些。總之,陛下沒發話前,沒有任何協議或盟約,亞述也沒有任何立場偏向。」
伊里奇猛地抬頭看我︰「你這是打算——」
算計朕?如果是真的,米坦尼的沙圖瓦拉一世國王,閨名喚做馬特阿拉的少年你很有想法和膽量哦。
真不怕中二少年黑吃黑?
真不怕中二皇帝阿達德尼拉里一世翻臉不認人?
真當亞述瘋子窮兵黷武血腥殘忍是吹出來的?
所以朕毫不懷疑手上這東西是真貨。
當然,中二少年這麼理直氣壯信誓旦旦改口的根本原因是——模到這沉甸甸袋子的第一時間,朕的指尖已經感覺到濃郁的煉金產品特有的魔力波動。
稍事休息用過晚餐,有位意料之外的客人來訪。
「凱魯神官?」伊里奇驚詫地看著我,「我怎麼不知道你還和希塔托的神官有聯系。」
端著餐後酒的中二少年有些無語︰「好歹我真的是個祭司。」
而且一直以來都按時出場晨禱今天突然不來,聯系白天時不得已的見面,也許這位話少低調的神官看出甚麼也未可知。當然,就這樣直接找上門來十分勇敢。
請他進來後互相見禮各自落座,我微笑著示意他先開口。
凱魯神官看了眼坐在一旁愉快挑選水果的伊里奇︰「阿淑爾的大祭司今天十分辛苦。」
中二神棍保持悲天憫人的微笑沒有回話,他頓了頓才道︰「是您吧,神乎其技。」
我微微挑眉,他輕聲道︰「以往德拉科王子從不會陪在一旁。」
我也沒打算否認,畢竟這位神官看起來是修達親王一路的︰「舉手之勞。」
「那想必大祭司也明了親王殿下的危險處境。」
「然後?」伊里奇嘴里咬著個果子一臉莫名其妙加鄙夷,「替天行道,黨同伐異?亞述沒這個義務吧。」
凱魯神官只抿了抿唇抬頭望向我︰「還請大祭司施以援手。」
「我似乎已經做過。」
「請您幫到底,看著阿淑爾仁慈的份上。」
「誠如神官所言,他那樣一個不妙處境——你確定我的幫助不會讓他陷入更為難的地步?」在沉默里我繼續道,「恕我冒昧推測,也許此刻你的出現來也不是出自他所願。」
「親王殿下……有難言之隱。」
我抬手招來一邊堆著的某塊泥板遞過去︰「比如,這個?」
他有些驚訝,隨後低頭快速瀏覽︰「是,您也看出來了。」
「我對挖人**不是特別感興趣,除非這事危害到我國與我民。」中二少年擺出名年官的立場,「亞述認定那個中毒事件是有預謀,絕非烏龍。」
「在真實擁有神力的大祭司面前,似乎坦白才是唯一求得信任的途徑。」他放下手中的泥板輕聲道。
復活的戲碼不過是個小魔法,當然你喜歡這麼誤會朕也不會糾正你。
「一切都與水,或者某種液體有關。」我微笑著攏了攏袍子,「貴國的一些文書中也曾記錄過一些有趣的案例。」
淺發的神官深吸口氣︰「請您相信我,事實上修達親王一直在保護您。」
伊里奇吃驚得嘴里的果子都掉了出來,又手忙腳亂去撿。
「也和那一位有關?」我挑了挑眉,「或許是她想見我。畢竟那杯有異的果汁本該是我喝下去。」
「是。」凱魯神官低聲道,「按照我國的禮儀,他國使臣在國境內不幸身亡,需要先停靈在卡帕塔第五神殿。接受祝福與潔淨後,再交還他國。」
「原來如此。」我點著額角。
事實上那也不能算是徹底的毒.藥,類同假死藥劑。若中二少年真喝下去放進第五神殿,她會有足夠的時間見到我本人。假設中的一場談判若不成功再讓朕死一次也不會惹人懷疑。
「您始終是亞述的使臣,若真出了甚麼事很難交代。所以,懇求您無論如何不要去見她。」在我似笑非笑地注視下,他立刻改口,「我深知這要求極為無禮,但懇求您!」
「放過一個可能的凶手?你們希塔托真是好大臉。」伊里奇嘲諷地挑眉。
「不,我相信阿淑爾的大祭司擁有的某些立場。」凱魯神官堅定地看著我,「況且我自始至終唯一尊敬的只有修達親王,我希望能為他盡綿薄之力。」
「大智若愚,大勇若怯。」我低低嘆息隨後輕聲道,「如果希塔托有一個好的外交答復。」
他感激地深深鞠躬︰「諸神庇佑。」
我坐著受了這一禮︰「希望神官此舉並非養虎為患。」
凱魯神官苦笑搖頭︰「也許在您眼中我已經這樣做過不止一次。」
我凝視著他︰「我會告訴親王殿下,畢竟我不願將自己與亞述舉國陷入被動。」
他愣了一下才無奈地垂首︰「若您真這樣做也無可厚非。」
「無意冒犯,但我這樣做最低限度是要能平安返回阿淑爾城。」
凱魯神官低聲道︰「那位極善操縱水,她還有過幾種特別的水。白水,黑水,薔薇水……」
「假死,操縱,蠱惑與迷亂心智……」我回憶看過的某些語焉不詳的記錄,越發覺得這類似某些魔藥的雛形。
誒呦,在公元前十三世紀找到一位魔藥大師還挺讓人興奮的不是?
伊里奇咳嗽兩聲︰「我說大祭司,你真的打算——」
我打斷這話只望著凱魯神官道︰「但我質疑它們流出的途徑。」
「這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處。」凱魯神官一臉懊喪,「自她被送進卡帕塔神殿我一直密切注意,嚴禁任何人與她直接接觸。除了日常飲食、梳洗外從未讓她接觸過水!」
「或許她並不需要直接接觸,只要有水這個媒介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操縱。」我緩緩道,「我還記得十幾年前我國的安坦公主來貴國時,曾有過的一樁駭人听聞的宮廷慘案。以及,最終案發前某位金發的獨眼侍從在被抓捕後離奇從牢里消失。」
「您確實知道了很多……很多。」他幽幽道。
否則真以為中二少年每天都是在看神話故事麼。
我看著他道︰「隱秘鬼祟或禮下于人都只能證明所圖甚大。至于修達親王——」
「請您信任親王殿下,他絕無惡意也絕無可能。」他斬釘截鐵道,「至于第五神殿內是否有人不自覺被她操縱,我會追查到底給您一個交代。而您也會遵守承諾不是麼?」
「我很期待。」我微笑起來,「不過據說被.操縱的人總有那麼些行動異常不是麼?」
凱魯神官緊抿嘴唇,片刻後方欠欠身告辭離去。
「我說拉陽,你真不去見那個誰?」有一陣子沒開口的伊里奇眨著眼楮問我。
「有些事情必須當面詢問。」我笑著搖頭,「而某些承諾是建立在一個假設之上。」
「好吧,你是阿淑爾的祭司也是亞述的戰士與名年官。我可以相信自己不會收到你慘死某個神殿密室或者失蹤的消息對吧?」他笑嘻嘻上前拍我肩膀,隨後在我的白眼里低聲道,「我總覺得你似乎太過關注那對親王父子?」
「你的錯覺。」我拍開他的手,轉頭看著暮色四合的院落。
「不過那個凱魯神官哪里怪怪的……」
伊里奇還在喋喋不休,中二少年已神思飄遠。
——獻祭過兩次怎麼可能不付出代價,好消息是你可以去流散的時空中找回。
——哪里,怎麼做?
——去了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