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一個人很忙,加固並修復了整個城堡建築,並在光源每日運行的固定軌道下方的土地上種植了大批的防寒固沙作物。忙碌無法勞累旦的心,更讓他放不下心的是陽萌和萬清波的行蹤,他在工作的同時時刻用氣機鎖定兩人的位置,當希光啟動陽萌脊骨上隱藏的符文的時候,旦的感官變得奇怪起來。
這天上地下,這上下八方寰宇,他居然無法確認陽萌的具體位置,似乎消失了,又似乎無所不在。
旦的心有點驚慌起來,他仔細回憶從陽萌出聲至今的每一個細節,有點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錯。因為活得太久,對自己和這個星域過于了解,旦一貫萬事在握,唯一讓他不那麼確定的是希光運用的力量,那麼,希光又做了什麼?
旦拋開手上的工作往和屏的方向趕過去,走了不足兩個時辰,陽萌的氣息又爆出了一瞬間,之後便是萬清波強烈的升級的氣息。旦站在大地上仰望天空,一閃而過的微光過後是強烈的金色光芒沖破雲霄,帶著萬清波極為鮮明的個人色彩,強勢而不容拒絕。
旦的身影在冰原上化為一道閃電,電光在和屏下方停頓了一秒之後,攀上和屏。
和屏之上燈火通明,每一個牆垛上都有準備好的龐大的機械裝備,一個老者站在高高的塔上排兵布陣。和屏北方,一具險峻玲瓏的山形女尊本體拔地而起,無數高大健美的兵人從山下方陣列而出。
山的最頂峰一具女|體和螢草糾纏在一起,嗅到旦的氣息,從山頂上升起,轉向和屏的方向。無數飄飛的螢草迎著風,沖向旦所在的位置,小和女的身體從草叢中顯出來。
「小和女——」旦兩耳耳墜在風中搖曳,「祭典完成了?」
小和女此刻的面容和平時略有不同,雙眸中似有藍紫色的光芒,風雪讓她的皮膚呈現出極為不健康的蒼白色,她道,「我遠遠就聞見了先生身上的香味,本來已經沒有精神再繼續下去,可現在,我覺得自己還能再戰幾個回合。先生,你要不要來?」
「小和女已經鎖定蛟龍和窮奇的行蹤了?」旦看著下方集結的數千兵人,「就這些,足夠了嗎?」
「當然是不夠的,但是,不還有先生守衛陽里嗎?」小和女湊近旦,「有什麼讓先生放不下心的,居然直接上了和屏?」
旦看向北方緩緩消退的金色光芒,一只龐大的蛟龍獸影從西方直撲過去,道,「窮奇還未現身,蛟龍已經抵達了此處,這些兵人恐怕是無法同時防住這兩頭惡獸。小和女,我這兒有點好東西,可以幫你產出更強的兵人,你需要嗎?」
小和女眼中爆出光芒,舌忝了舌忝紅唇,上下打量旦挺拔的身形和俊秀的面孔,這男人眼中波瀾不興的樣子讓她心有點癢,「我要先生親自進入我的身體來——」
對于小和女的挑逗,旦無動于衷,拉開後勁的皮膚模出一小塊金色骨節後,視線在下方木訥的兵人身上巡視,他選中了一個黑發綠眼的高大的家伙,拋出骨節扎入那兵人的後頸。兵人眼中立即被注入神彩,黑發拉長,綠眼靈動,五官調整後和旦極為相似。
小和女貼近旦的臉,失望道,「先生真是小氣,這樣一個分|身能有什麼用?我們需要很多很多的兵人來絆住惡獸的步伐——」
旦忽略小和女身上的香氣,笑了一笑。和屏下的黑發男子也笑起來,他振臂,口中發出一種特殊節奏的聲音,兵人居然在聲音的指示下調轉方向,向陽萌氣息最後所在的方向出發,長腿跨越冰原和山谷,如入無人之境。
小和女吃驚地看旦,每個女尊出產的兵人,只有她的祭品能夠調用,這個男人居然無視了這個規則。小和女沒有生氣,卻很高興起來,更貼近旦道,「先生,想不到我們的血脈居然這麼契合。我決定了,我要找陽女去做一筆很合算的買賣——」
旦笑一笑,轉身躍下和屏,復又回陽里,他這一次得去認真研究希光留下來的符陣,那些奇怪的花紋到底是怎麼契合這個宇宙的規則。
陽萌填充完畢物資庫,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高塔上的窗戶便透出外面強烈的光芒來,她探頭出去看,希光和呂方兩人傻呆呆地站在塔下對著山麓發呆。陽萌抬眼看向山後,一團比旦做出來的光源更亮的光團冉冉上升,她也是第一次看見了這北方大陸巍峨的山影以及陽光下比神女還要潔淨雪白的萬年積雪。
陽萌跳下高塔,道,「嘿,山那一邊,怎麼了?」
「萬清波可能顯露真身動用真血了,蛟龍發現她的氣息,追著過去了。」希光解釋道,「我真不敢相信,她怎麼突然這麼沖動!」
「那我們趕緊往下一個高塔走,蛟龍來了,那些小型異獸肯定都跑光了。」陽萌積極撿漏,「蛟龍那麼厲害,西線和中線的殘兵也該派來配合我們才是——」
「當然,晨東和晨洛已經布置好全部的迎擊點。」呂方抬手看了一下接收器上的密語,道,「尊者的兵人已經生成完畢,很快就會抵達各個既定的點位。」
「那別等了,趁這個機會,全力前進吧!」希光緊了一下腰帶,「萬清波既幫我們解了這邊的壓力,不管她是有意還是無意的,這個情我們要還。」
三人下了決定後,徹底拋棄走鋼索的計劃,趁著還未消散的亮光,直接靠人力在冰原上穿行。途中果然遇見許多倉皇逃竄的各種異獸,那些異獸根本顧不得理睬三人,只如逃命一般向南方進發,拖家帶口,撫老攜幼,也顧不得去獵食獵物。
被希光用符陣搞得雪崩的山麓地形幾乎完全改變,深深的山谷也被掩埋起來,三人只得中途改變路線,強行繞路後抵達高山的北麓。山北是一片被融雪侵蝕後起伏的丘陵地帶,逐漸有雪松生長,一株明顯比其余雪松高大數十倍的神木盤踞在雪松林中,只可惜全無枝葉,枝干也呈現衰敗的死氣。
「那是方家的神林,神木已經完全死亡,所以神林也成了異獸的巢穴。必須要穿越這一片雪松才能抵達下幾個高塔,也才能和萬女匯合。」呂方指向那株巨木,「那神木雖然已經失去了生命力,但異獸還是本能地排斥它,所以輕易不會進入它的領地範圍——」
呂方的話還未完,仿佛專為打臉一般,雪松林正對北麓的邊線上,兩個黑影飛射而出,一線玉色的蛇影飛撲而去,長尾一甩,將兩個黑影卷入其中。黑影極為靈活,避開蛇尾的攻擊後,長劍刺破其堅韌的表皮,赤血撒落。
「是玉蛇啊——」陽萌眼尖,見了依然存活的晨南和掩護晨南的晨東,飛撲過去,「希光,走,我們去幫忙!」
呂方也有點意外,「居然打到這里來了——」
陽萌有說不出的興奮,晨南對她雖然一直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但一路上頗為照顧,遭遇玉蛇的時候也是一馬當先給抗了下來。小姑娘心里認定了這個男人應該是個好人,一路上極力催促自己完成任務,除了是要盡人事,更多是不想有壞消息傳來的時候,自己辜負了晨南的期待。現在眼見晨南還活著,心里一下子輕松了許多,顧不得許多,便跳下山崖要去救人。
希光和呂方跟隨陽萌跳下去,希光飛快地奔跑在雪地上,追上陽萌,道,「陽萌,等下你切記,不要使用你體內金色遺骨和真血的力量。」
「為什麼?」
「蛟龍明顯沖著這血脈來的,而且,現在窮奇還不見蹤影。」希光呼出一口白氣,「等咱們把高塔的物資補充完畢,攻擊網絡齊備,再馬力全開將所有的異獸都給吸引過來。」
「讓我當誘餌嗎?」陽萌歡呼,「好的,沒有問題!」
三人沖到雪松林邊,果見晨南已經失了一只右臂,與玉蛇顫抖的主力是晨東。
希光毫不猶豫沖向晨南,甩出萬千符文接下蛇尾對他的攻擊,陽萌大聲道,「晨南先生,快跑出來——」
晨南身形一晃,在希光的掩護下斜斜沖出戰圈,大約是力量用盡,居然倒在呂方不遠處。
陽萌跑過去,伸手便要扯開晨南的衣服查看他的傷口。
「陽女,萬萬不可!」呂方忙出聲阻攔。
陽萌抬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疑惑地看向呂方,呂方道,「沒有尊者的允許,我們的身體不能被別的女尊觸踫——」
「啊——」陽萌有點傻眼,指指奄奄一息的晨南,「我只是想看下他傷得怎麼樣,需要哪些藥品和食物什麼的,沒有別的想法。」
晨南翻身,艱難撐起身體,「多謝陽女關心,除了食物,我暫時什麼也不需要。」
陽萌看他右臂光滑的切口以及不斷滴撒的血液,忙從空間內模出之前存的干糧和飲水,「那你快吃吧!」
呂方接了食物,將水壺放在晨南唇邊,「你一個人扛了這麼久,還活著呢?」
晨南喝干了一壺水,這才道,「你失望啦?」
「有點!」呂方盤腿坐下,將干糧掰碎了塞他嘴中,一點也沒有要去幫忙圍攻玉蛇的意思,顯然是對晨東和希光的能力極為相信,「嘿,你怎麼逃出來的?」
晨南看一眼陽萌,道,「陽女和希光先生走後,我向北方跑了一段距離,想要找一顆沒有布置在攻擊網絡中的神木庇護一番。但是,北方的神木數量太少了,而且玉蛇極不願意向更北的方向走,卷著我一路往東北而來。中途打得實在太累,只有舍了一只手做出一個分|身來吸引它的注意力,可惜那家伙太狡猾了,一口把分|身給吞了不說,差點連我這本位身體也沒了!」
「晨東什麼時候來的?」
「唔,那家伙——」晨南有點吃痛,扯下一塊布條將殘胳上方死死纏住,「明明收到我的密語了,還拖著不來。」
呂方笑一下,「那家伙,小心眼兒呢,誰讓你平時盡慫恿小和女去找他了!晨洛那家伙呢?」
「不知道,一直沒回我密語,也許,已經死了吧!」晨南深吸一口氣,眯眼看前方被玉蛇揚起的雪花,「這惡獸的皮太韌了,我的劍被砍斷了也沒法傷到它——」
陽萌小心道,「晨南先生,那你的手——」
「這個啊,沒有關系的。」晨南對陽萌極客氣,「等小和女來了,她會賜給我新的胳膊。」
陽萌有點懵懂,「斷肢再植嗎?還是重新用你的細胞培育胳膊?」
「不用那麼麻煩。」晨南道,「我們的身體里都具有一定的植物性,少一些枝葉無傷大雅,日子久了能量夠了,再長長,也就有了。」
「啊?」陽萌感覺新鮮起來了,「能新長得出來嗎?那不是怎麼都不會死?」
「重要的器官還是要保護好。」晨南溫和道,「只要女尊還在,我們就會在。」
陽萌不解道,「那你斷掉的胳膊,落在泥土里,會長出樹來嗎?」
呂方忍不住有點想要笑,晨南認真道,「也許吧,誰知道呢!」
陽萌不好意思地抓了一下頭發,還待要問些問題,卻听見希光呼喚的聲音。
陽萌站起身,漫天飛雪中,希光的符文將玉蛇死死纏繞住,他和晨東不斷用劍和長矛刺向玉蛇的七寸,但卻只在那皮膚上留下一些淺淺的印記。
「陽萌——」希光扭頭叫,「用你的百仞,扎它試試——」
陽萌飛奔過去,掌心刺出一只百仞,瞄準玉蛇的七寸狠狠扎過去,她只知這異獸難打得很,晨東和晨南這麼厲害的戰士都拿它沒法兒,那她最好得多用些力氣。這力氣一用多了,百仞便源源不絕地生長,刺向玉蛇的七寸後,如刀切豆腐一般,血劍飛散,百仞扎穿玉蛇的身體,又直接刺向地面,轟隆隆亂響中,地動山搖。
希光和晨東本站在玉蛇七寸之前,陽萌的百仞來無聲,去無跡,差點將兩人插了個對穿。
晨東險險避開陽萌的百仞後回頭,只見玉蛇癱在地上掙扎,他抹一下背心的冷汗。
希光沒有晨東的好脾性,沖陽萌叫道,「你怎麼這麼野蠻啊,是要全滅了我們嗎?」
陽萌撐住百仞飛向希光,無賴道,「你這不是躲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