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希光想了好一會兒，交代陽萌多帶換洗衣物和隨身貴重物品，陽萌忙將自己給易方準備的各種小菜裝罐。陽萌有點兒興奮，更多的卻是好奇，她現在處于半發芽的狀態，但是無論力量、速度都增加不少，也可以利用枝條做以往不方便的事情。所以，發芽這件事，在她腦子里留下的印象就是好玩和刺激。
希光手快較快做了油炸小魚配土豆絲，又燒了一個酸菜湯，兩人簡單吃完出發。
希光幫陽萌拎了小小的行李袋子回自家，從院子角落里搜羅出各種材質的符塞在懷里。
「你帶這些做什麼？」陽萌不解道。
「保命的。」希光頭也不抬，轉進房間從櫃子里抽出一個大鐵箱子。
「這又是什麼？」
希光打開鐵箱子，炙熱的氣沖向陽萌面門，陽萌忙模出一塊碧玉葉片貼在額頭，熱浪頓消。
「這是我這幾年存的能量，但願你出芽的時候能用得上。」
「你這是——」陽萌疑惑，「準備走？有那麼快嗎？」
希光將鐵箱子和陽萌的行李甩在院門口停的大越野車後座，道，「你出完芽就見分曉了。」
陽萌看希光面色沉重，不知他在擔憂什麼，安慰道，「你放心，我說過會幫你就會幫你的。」
「我擔心的從來不是你。」希光跳上車，打燃火，大車呼嘯著沖出小巷子，直奔蜀都。
陽萌在車上眯了一會兒，睜開眼便見路標已距離三棵樹不遠，她揉著眼楮趴在車窗上看，遠遠便見綠色的山坡上因山體滑坡而顯出一大片微褐色的泥土來。
「呀——，真的塌方了呀？」陽萌吃驚，「這得是多大的事情呀。」
希光看塌方的位置距離最近的一顆巨木不足千米，又踩了一腳油門，穿過三棵樹鎮的古街便到了工地外。里外三層的圍擋和維持交通的人，進出運輸泥土和雜物的工人都佩戴著門卡，有政府官員現場巡查，更有開發商的管理人員愁眉苦臉地指揮技術人員現場勘查。
希光將車停在工地旁的一個空地上，抬頭將長發挽在腦後，纏上綠枝條，戴上帽子和墨鏡，準備好一切跳下車，雙手叉腰眯眼看山巔——濁氣沖天。
「哥哥在這里？」陽萌跟著跳下車，「我給他打電話好了。」
「已經出來了。」
易方出現在工地門口，笑吟吟和認識的人寒暄，身後跟著一個陽萌沒有見過的女子。易方遠遠沖陽萌招手，陽萌忙繞開指示牌走過去，希光懶洋洋跟在她身後。
「萌萌，這是林清。林清，這就是我給你說過的陽萌。」易方介紹雙方，看一眼希光，「還有希光。」
陽萌恭敬地沖林清躬身，「林清姐姐。」
林清看陽萌圓圓的臉蛋和眼鏡，伸手和她握了一下，又看希光，道，「就是他們兩個了？」
「對！」易方點頭，「請你這幾天帶一下他們，他們別的優點沒有，但還算勤快，可以幫你跑腿。」
「別這麼客氣，能幫忙的我肯定幫。」林清笑眯眯挽了陽萌的手。
易方又轉頭交待陽萌，「萌萌，這幾天事情比較多，我沒辦法一直跟著你。你暫時和林清在一起，幫她整理出土的文物，登記造冊，順便，她也會教你很多東西。」
陽萌點頭，「好的。」
「那就這樣，我帶你們去辦門卡。」林清拉著陽萌往工地里走。
希光沖易方挑眉，雙眼帶著疑惑，易方道，「里面出土的東西很多，你自己先熟悉熟悉，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希光淺色的瞳孔縮成一點，「出芽很麻煩？」
易方略點一點頭，「你把萌萌看好了，晚上我需要進山一趟。」
「我可以幫忙。」
「你除了保障萌萌的安全之外，什麼也幫不上。」
希光略有不服氣，但見易方雙眼中暮氣沉沉，「老家伙，你還好吧？你時日不多，不該逞強。」
「你少給我找點麻煩，我會輕松很多。」
希光聳肩，「那是因為你什麼也不告訴我。」
「好好進去看看吧。」易方點到為止。
「陽女已經同意會給我想要的東西。」希光充滿壓力地看向易方，「她不相信你會死，你沒有告訴過她？」
「適當的時候，她會知道的。」易方嘆一口氣。
希光笑一下，銀眼在墨鏡後閃爍。
陽萌將身份證交給辦卡的人，又拍了證件照，十來分鐘便弄好了一個門卡。希光溜溜達達從門口進來，模出自己的身份證丟過去，片刻後也拿到了一張卡。
林清引著陽萌往里面走，道，「我可以叫你萌萌嗎？」
「可以呀！」
「易方說你也對這些東西很感興趣，大學也想要考這個專業嗎？」林清好奇地看臉被擋住一大半的希光，「但實際的學習和想象可能略有不同，夢想會破滅哦。」
陽萌看林清除了頭臉是干淨的之外，全身衣物佔滿各種渣土和銹漬，指甲里都是黑黑的塵土，但她的精神狀態很好，眼楮里充滿了光芒，一點也看不出如萬清波所說的身體有問題。
「夢想破滅了以後，留下的就是真愛啦！」陽萌一路跟進去，眼楮忙不過來。
林清將陽萌帶進一個臨時搭建的板房院子，院門口重兵把守，院子中央擺了許多龐大而奇異的青銅器物，之後是一個個小房間。
林清將院子中那個龐大的青銅立人像和青銅帶金面具指給陽萌看，「土坑那邊又忙又亂，就不帶你們去看了。這邊是我們臨時的倉庫和修復辦公室，超缺人手。對了，你看，那就是我們起出來的最大的玩意兒。」
陽萌小小地「哇」了一聲，跑到青銅立人像下，「好大。」
希光站在陽萌身後，一眼就盯住了立人像雙眉中的日暈和頭頂的冠帶。
「是不是很神奇？」林清語調中帶著驕傲，「沒有想到我居然能親手將它們從地底下帶出來，花一生的時間來研究它們也不夠。」
希光轉眼去看旁邊青銅面具上覆蓋的金色薄片，林清道，「這樣帶金箔面具的器物起出來的很少，應該是只有地位高的人才有佩戴的資格。」
林清將陽萌帶入一個大房間，房間的大辦公桌上擺滿了新鮮出土的文物，散發著各種豐富的味道。幾個男女埋頭清理文物上的塵土，清理好之後放入一個個小盒子里編號存檔。
「塌方太突然了，許多文物直接暴露在空氣中，有被損壞的危險。我們申請的移動實驗室晚上就到，所以現在的第一要務是將塌方區內暴露在空氣中的幾個坑清理干淨，大伙兒都去那邊幫忙了，挖出來的東西全塞這邊房子。我昨晚搞了一個通宵，上午眯了三個小時就被叫起來了，干不完的活兒，你們來真是幫了我的大忙了。」林清給陽萌和希光倒水，將他們安排在靠牆的一溜木箱子前，「這一片，全是還沒來得及處理的。幸好我這邊負責的都是比較經得起時間的青銅器，隔壁房間的師兄負責處理黃金類的，那玩意又輕巧又精細，不好整。還有那些象牙，真是愁死人了，幾千年了，蛋白質全部講解了，和空氣一接觸，失水，粉碎——」
「林清姐姐，我們要做什麼？」陽萌放下背包，找了一張小凳子坐。
林清翻出兩套手套和小刷子，「這邊裝的都是一組的青銅構建，你們先幫忙把表面的泥土清理掉。記得要小心一點，不要損壞它們表面的花紋，任何一個符號都是有特殊含義的。」
「沒有問題。」陽萌歡快道。
希光坐在陽萌身邊，慢慢套上手套，伸手抓起一個比他手臂還要長的彎曲構建，林清詫異一下，道，「這些東西都很沉重，你要小心。」
「他力氣可大了，姐姐不要擔心。」
林清將一個寫滿字的本子掛在牆壁上，又在備注欄標記上陽萌和希光的名字，「這些大箱子就交給你們兩個了，加油哦！」
陽萌入手一個鳥形物，果然沉重，「這個鳥是什麼意思呢？」
希光端詳了一下手中的樹枝，看鳥底座上形狀，拿過它插上去。
「這邊還有一個，人首鳥身的。」陽萌又第一個給希光，「還有，它的背上有個圓圓的東西——」
「那是太陽。」
陽萌眼楮圓鼓鼓，「哦，那就是金烏負日了——」
希光小刷子耍得飛快，清理干淨的一一擺在地面上編號，陽萌幫忙將地上雜亂的小凳子、水瓶等物搬開。希光將構建組裝完成，站在一邊側頭看，看陽萌盯住樹枝發呆，道，「你發什麼呆？」
陽萌指向地面，「好大一棵樹。」
「你就沒什麼想法嗎？」希光偏頭看陽萌。
「有點眼熟。」陽萌點頭，「我做夢的時候，看見過這樣的樹，不過樹枝不是這樣擺三層的，而且樹上也沒這麼多的鳥，樹干上也沒有盤龍。」
「怎麼擺？」
「它們是活動的，像人的身體——」陽萌頓了一下，「嗯，像我的樹枝一樣，可以自由來去。」
「也許它就是你的某個同族呢？」
「也許！」陽萌不太確定，「我在祭壇里有見過壁畫上類似的，但是樹冠頂端還有一日在上。」
希光笑，低聲道，「看來，你的易方哥哥，一手扶持了這樣一個文明。不過，他來讓我們看什麼？」
陽萌道，「這樣放在地上也看不清楚，能立起來嗎？」
「我去問問。」
希光走到辦公室門口，林清正捏著一疊厚厚的資料和一個男子交談，他道，「林小姐。」
林清抬頭，「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我把那幾個箱子里的構建清理完了，稍微組裝了一下，屋子太小擺不開，可以放院子里嗎？」
「哦？」林清合上本子，「這麼快，我去看看。」
林清快步走到陽萌身邊，視線從青銅樹的底座移到上端的枝條，細細數了數樹枝和鳥，道，「九枝九鳥？」
陽萌疑惑道，「姐姐，後羿射日的神話故事里，那可是十個太陽啊！」
「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林清詫異道，「我們神話很少找到文物遺跡來例證，但這里居然出現了。先民的原始信仰以自然和實物為基礎，那麼，是不是說神話里的一切都可能是真實的呢？」
陽萌心里小聲道，「是真的，都是外星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