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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負責安全的那家貿易公司時不時會有貨物或者額度大小不等的現金進出, 因此每天都要有安全官留守。他在瑪瑙斯市區醫院顧著長安的這段時間, 嚴冬替他在公司那邊看著, 確保不要出什麼狀況。

嚴冬說︰「你不是該回去煮粥了嗎?我算算時間差不多,就出來透透氣,順便換你回去。」

他臉上也有掩不住的笑意,左時把車鑰匙扔給他︰「走吧, 開我的車,一塊兒回去。路上我還要買點東西。」

閔婕聳聳肩膀,回病房去找長安。

兩個男人開車從醫院離開,嚴冬還在窮追猛打︰「哎, 你是不是真的打算跟這位殷長安在一起了?閔婕說她看到了兒童不宜的畫面……」

「你別听她胡說八道。」

嚴冬把手枕在腦後︰「嘖嘖,之前江涵博跟我們說起來的時候大家還不信, 畢竟你這麼……出挑,對吧?殷小姐怎麼說也是有點特殊的人群,你怎麼會跟她在一起。」

左時握著方向盤,沒有說話。江涵博這個大嘴巴,到底跟多少人說了他跟長安的事!

嚴冬道︰「不過後來真見了面,看到你們在一起的樣子,就覺得感情這東西,還真是,說不清。」

誰又能確定自己愛上的人會是什麼樣?TA可能先天不足, 身患重病, 可能被嘲諷, 被世人遺忘, 可能一無所有,如飄萍流浪……但愛了就是愛了,說不清理由,也說不清愛情究竟應該是什麼樣子。

「听起來你好像很有經驗?」

「我也認識一個有缺陷的女孩兒,不過跟她這種不一樣。」嚴冬隨口說了一句,很快打住話頭,搖頭道,「我沒你這樣的經驗,情聖。」

左時的目光直視前方,說︰「你們都不明白,長安沒有高攀誰,她值得最好的。」

「嗯,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是認真的。」

「那你還有什麼顧慮?別搪塞我,大家都是男人,我看得出你們少了點**的感覺。是你的問題,還是她的問題?」

左時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長安有時候像個孩子,我不知道把我當成什麼。」

嚴冬有點明白了︰「你怕她對你不是女人對男人的感情?」

「她可能只是依賴我,習慣了我以前為了接近她對她的照顧。」

「那又怎麼樣,就算騙,你願意騙她一輩子也行。」

左時搖頭︰「我不會再騙她了。」

嚴冬笑笑,感慨道︰「難得見你這麼患得患失的,你真的是左時?」

兩人正說著,就看到前面道路中間有橫著的車輛和傷者。

嚴冬道︰「看來是車禍?」

左時把車靠邊停下︰「嗯,我們下去看看。」

閔婕陪長安在醫院里到處走動,活動下筋骨。這里的醫療條件和醫院環境都比不上國內的大醫院,但稍微站得高一些往遠處看,都是平原河川,成片的綠樹,視野開闊,風景怡人。

長安講洋女圭女圭布里奇達的故事給閔婕听,只講到一半就停下,沒有結局。

閔婕問︰「最後呢,艾希有沒有發現他是騙她的?」

長安搖頭︰「我也不知道。」她有點不好意思,「我沒听到左時講完,因為後來我睡著了。」

閔婕笑笑︰「那你一定記得纏著他講完,然後告訴我結局。」

其實她不喜歡這樣童話般美好的小清新故事,她高中畢業後拿到美國綠卡,曾在阿富汗服役,親眼看到戰友駕駛裝甲車出去,遇上了炸、彈,再也沒能回來。

親眼見識過戰爭的殘酷,覺得生活好像就該直白簡單一些,這樣的治愈故事沒法輕易地「治愈」她。

當然,這可能也是因為她還沒有遇到命中注定的那個人,要不怎麼解釋跟她有類似經歷的左時竟然也有這樣溫情脈脈的一面。

她沒有被布里奇達的故事打動,她是被長安和左時給打動了。

她們打算折回病房的時候,大廳傳來喧嘩聲,外面的急救車上抬出擔架,傷者的血一路滴滴答答蔓延至急救區,抬擔架的人和醫護人員用葡萄牙語交談,長安不懂,閔婕听到幾個關鍵詞,對她道︰「是車禍。」

長安點頭,本來不願意看到這麼血腥殘酷的畫面,但余光瞥見擔架上的外套,忽然就上前一步跑了出去。

閔婕拉住她︰「長安,你怎麼了,你要去哪兒?」

「衣服……」她指著移動的擔架,急得說話都打結,「那是左時的衣服!」

閔婕也愣了,她剛跟左時分開,一下子都想不起他今天穿的是什麼衣服。但長安似乎很肯定,掙月兌她的手朝擔架跑過去。

推擔架車的人步伐很快,她跟不上,甚至她嘴里喊著請他們等一等,他們也完全听不懂。長安心急如焚,跟在後面追了好大一段卻始終看不清擔架上的是什麼人,只能看得出是個男人,跟左時差不多身量。

左時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運動外套,有logo和湖藍色滾邊的條紋,她記得很清楚絕對不會弄錯。

而此時這件衣服就一半被蓋在傷者身上,一半被他壓在身下。

她急的哭了,只差一點點就拉住了那件外套的袖子,被急救人員擋開。

傷者被送入搶救診室,她就更加看不到是什麼情況了。病人過床後實施搶救,擔架床被推了出來,那件外套還在上面。

長安連忙上前將衣服攥在手里,模到一手黏膩,再一看手心里全是血,懵了一下就痛哭出聲。

閔婕看到這情形也嚇了一跳,連忙安慰她︰「長安,你冷靜點,別哭。我去問問情況,受傷的人不一定是左時……你別慌啊!」

只不過搶救室閑雜人等免進,她的西語和葡萄牙語都不太靈光,要從醫生護士那里問情況恐怕要費點工夫了。

長安什麼都听不見,她只看到手里那件被鮮血浸透的衣服今早還好好地穿在左時身上。

他穿運動衫總是很精神的,再戴上棒球帽,個子高高的,像個運動健將。

他剛才還在病房里跟她說話……怎麼就遇上車禍了呢?

是為了幫他買吃的嗎?她忽然想起來,他問她想吃什麼,她說要吃肉醬罐頭,他就答應去幫她買……

想到這個可能性的剎那,長安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只有眼淚像延綿不斷的涓流般淌下來,那件染了血的衣服被她緊緊抱在懷里,仿佛不能承受之重,壓得她喘不過氣。

怎麼會這樣的?她問自己,是不是因為自己任性,才讓他遇上這樣的不幸。

她以前從沒想過自己會招致別人的不幸,努力著,盡可能地不要成為別人的麻煩,可是現在,她不僅麻煩左時照顧她,還給他招來這樣大的一場禍事。

「左時,左大哥……」她終于又哭出聲來,一邊念著他的名字,一邊像被抽光了力氣似的順著牆壁滑坐在地。

來來往往的人們經過這里,就看見一個身材嬌小、黑發黑眼的中國女孩兒坐在那里,盡管語言不通,听不懂她在說的是什麼,但單是看她傷心欲絕的模樣,就能猜到那一定是失去了至親至愛的人才會有的表現。

左時從大門進來,走到急診病區的轉角處,看到的也是這樣一幅畫面——長安抱著他的外套,坐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左時……我不吃罐頭了,再也不吃了。你回來好不好……回來……」

她這樣含含糊糊地說著,其他人都听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他卻听得一清二楚。

她在懊惱,自責,害怕他發生意外,舍不得他離開卻丟下她一個人。

她把他當成最重要、最親密的人——他已經是她生命中不能分割的一部分。

「還懷疑她對你的感覺嗎?」嚴冬在旁邊問道。

他是徹徹底底的旁觀者,旁觀者清。

左時胸口像有什麼東西涌動著,熱烈的,酸楚的,卻又有特殊的回甘滋味,像要漫溢而出,將他整個人都吞沒。

那是活起來的感覺——從幼年失怙的悲戚、少小離家的憂愁和失去最後至親的哀絕里活過來。

他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又松開,大步地走上前去,拉住長安的胳膊將她從地上拽起來,然後把她攬進懷里,重重地吻住她的唇。

長安呆住了,還沒有從沒頂的悲傷里緩過神來,卻有熟悉的氣息將她包裹住,甚至有從沒感受到的柔軟貼覆在她的唇瓣上,吮著、咬著,蠻橫不講道理,卻又溫柔至極。

他的手掌固定住她的腦袋讓她無法動彈,只能睜大了眼楮看他。等她終于看清面前的人是誰時,大概因為驚訝,嘴巴微微張開,他趁機將舌抵了進去。

她感覺到溫熱滑膩……那是左時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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