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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之……」她跟在他身後輕輕叫他,「你吃飯了嗎?我帶了焗飯回來,熱給你吃啊?」

駱敬之月兌下外套掛起來,聲音仿佛也沒了溫度︰「不用,我吃過了。」

他找杯子喝水,卻發現熱水已經喝完了,不耐地把杯子往桌上一擱,直接進了浴室洗澡。

長安拿起電熱水壺,顫顫巍巍接了一壺水開始燒。媽媽和王嫂要是看到她這樣,又該說她了——東西摔壞都是小事,萬一被電到或是燙傷了可怎麼得了!

可是敬之上班回來要喝熱水,不能太涼,也不能太燙,她都記得的。

她就坐在椅子上守著那壺水燒開,听到浴室里傳來嘩嘩的水聲,不知怎麼的心里也亂糟糟的。

駱敬之很快沖完澡出來,就看到她愣愣地守在電水壺跟前。水早就燒好了,有騰騰裊裊的白色霧氣飄散開去,她也沒留意到。

他站了一會兒,沒走下去,直接拿了一瓶礦泉水就轉身進了臥室。

長安這才反應過來,騰騰跑上樓,就見他看著鋪了滿床的彩色鉛筆和書本深深擰眉。

「對不起……」她知道自己做錯事,費力地解釋,「我等你,你很久沒回來,我就畫了一會兒畫。」

駱敬之沒吭聲,要平時他可能還會數落她,但今天他只是粗暴地將筆簾卷起來,連同書本一起扔得遠遠的,就拉起被子躺了下去。

長安有點心疼,但更在意他在發什麼脾氣,于是也爬上床,窩到他身邊,手搭在他臂彎處叫他︰「敬之。」

駱敬之沒理她,床頭櫃上放了本《明朝那些事兒》,第五卷了,一直沒時間看完,他隨手拿過來翻開,方塊字映入眼里,卻一句話也看不進去。

她在旁邊鬧,像個寵物,等著主人回來模模她的腦袋,給她順順毛,甚至抱起她對她說說話。然而他從來就不是個喜歡小動物的人,沒有那麼柔軟細膩的心思,對孩子也是一樣。

偏偏這時長安提起來︰「我今天到醫院去了,做了體檢,還抽了血,醫生說我很健康的,但還是開了一點點藥。」

駱敬之一直盡力忍耐著,可這時候也已經到了盡頭,沉聲道︰「為什麼體檢,你不舒服?」

「不是不是,我……我很好,但是寶寶……」

「寶寶?」駱敬之冷笑打斷她,「你打算跟誰生寶寶?」

這樣的問題顯然刺痛了長安,她睜大了眼楮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問。

「我跟你說過的吧,我們不能要孩子。你現在這樣算什麼?听不進我的話,大張旗鼓去做孕前檢查,是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們不能要孩子?還是要證明你殷長安是個完完整整、再正常不過的女人,不能生孩子是我的問題?」

「不是的,敬之……不是。」她慌了,她想告訴他的是好消息,可他為什麼這麼不高興?

話既然已經攤開來講,他也沒什麼好顧慮的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去高薇面前示威,展示你駱太太的身份?你到底知道些什麼,我跟她之間的事,你知道什麼!」

「好痛……敬之,你放開,你弄疼我了。」長安是什麼都不知道,有關他的過去,他從來沒有對她好好說過,爸媽也不提,她就只知道他是她的丈夫,是她可以信賴的敬之。他長得好看,個子高高的,爸爸總是夸他聰明能干;他到家里來做客的時候從沒有瞧不起她,也沒有那些言不由衷的奉承,但他教她學會了疊紙鶴,幫她拼她自己怎麼也拼不好的那副拼圖……

眼下她只知道疼,他手掌用力的地方,正好是她白天抽血青紫的那一塊,疼得她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比白天尖銳的針頭刺進血管里還要劇烈。

他卻不放手,臉上露出她熟悉的嘲諷的笑︰「殷長安,我告訴你,孩子不是小貓小狗,不是你想開就開的咖啡館!孩子是責任,是要花心血去養育教導的責任!你自己看看你是什麼樣的人,你擔得起這樣的責任嗎?你能做好孩子的媽媽嗎?我們不能要孩子,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你!萬一……萬一孩子生出來像你這樣,誰來負擔他的一生!」

她也要學她的父母那樣麼?再找一個「駱敬之」,搭上另一段婚姻,另一段人生?

長安拼命搖頭︰「不是的,醫生說了……我的病不會帶給寶寶的,他會很健康,不會像我這樣……」

說著說著,眼淚就滑下來了。不止是今天這位醫生,還有爸爸媽媽也曾經跟她說過,假如將來她有了寶寶,會健康快樂地長大,不會遺傳她的痴傻了。可是為什麼,到這一刻,她在敬之面前說出口的時候,自己也不那麼確定了呢?

「是嗎?誰又能保證?天知道你們一家人隱瞞了多少事,你的病到底是生來就這樣還是後天意外造成的,不也是你家里人說了算?」

他有多少怨言,就積壓了多少憤怒,然而在今天以前,長安甚至從來沒有意識到他對她的家人並不信任,對這段婚姻也充滿了懷疑。

可她不懂要怎麼說,要怎麼反駁,她只是覺得難過。

駱敬之最煩她哭,眼淚是多麼好的武器啊,一落淚就好像她才是弱者,是他欺負了她。可她怎麼能明白他從高薇那里听說她去做孕前檢查時的心情,他甚至看到了高薇眼里的憐憫!

春風十里,不如你……時隔那麼多年,就僅僅只剩下憐憫。

他心頭絞痛,有怪獸在身體里作祟似的,越發擰著她的胳膊不肯放手。

「你不是要生孩子嗎?我成全你,讓你明白生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粗暴地扯開她的衣服,睡衣軟滑的料子從她肩頭滑下來,她慌張地想去攏,雙手就被他摁住了。他俯身上來壓住她,胡亂地揉弄,故意讓她疼,讓她叫出聲來。

長安從沒有被人這樣強迫地打開身體,像被一把劍給生生地剖開,沒有一點快樂,甚至沒有一點尊嚴。她哭叫起來,想讓他輕一點,哽咽著喊疼,他卻說︰「這樣就疼了嗎?生孩子比這個疼十倍,一百倍,你承受得來嗎?」

眼淚順著眼尾流入發際,是的,她大概真的承受不來,所以那麼失望,那麼害怕。

駱敬之听到她嘴里喃喃地念著什麼,湊近了仔細听,才發現她是在喊媽媽。大概是真的痛苦極了,才那麼無助地想要叫信任的人來救她。

然而有誰呢,除了他以外,也就只有她的父母了。

本來還有一些心疼和憐惜,她畢竟不是個完整健康的人,又比他小了好幾歲,他們不吵不鬧的時候,他也當她是個孩子,是小妹妹。可是父母之命到了他這里,又成了他們之間的禁忌,越是想起,越是殘忍,反應到行動上,簡直就成了一種報復。

承受這種報復的人只能是長安,她的身體是僵硬的,怎麼揉也揉不軟,怎麼捂也捂不暖,像一眼干涸的泉水,直到最後才有一點點細細的涓流,帶著血的顏色。

他當然不可能真的因為賭氣就給她懷孕的機會,于是及時退出來,揮灑在外面。

真相不止是這樣。他從床頭櫃的抽屜里拿出那個白色的小包,將里面的抖落一地,對她說︰「這個是做什麼用的,現在懂了嗎?它們就是拿來避免你懷孕的,不是玩具,也不是情\趣。」

長安沒有反應,她躺在被弄得亂七八糟的被褥中間,像一個剛剛受完刑的人,疼得沒了知覺,大眼楮里除了眼淚就只剩空洞。

她很想跟身邊的人說話,想問問今天為什麼格外的疼,可是話到了嘴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駱敬之別開眼,不願,也不敢再多看這樣的遍地狼藉,起身重重甩上門,去了旁邊的客房。

長安下午才到咖啡店里去,米婭拍拍胸口︰「你可算來了,我們還以為今天的活動得取消了呢,阿元把電影票都買好了……咦,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身體不舒服嗎?」

粗枝大葉如她,都發覺長安的臉色白得像紙,目光有些遲滯,一點喜怒哀樂的表情都看不到。

阿元也發現了不妥,關切地迎上來︰「長安……長安,你沒事吧?哪里不舒服,跟我們說。」

喊了幾聲,她才終于抬起頭看向他們,目光慢慢聚焦︰「……我肚子有點疼。」

也不是肚子,好像是更里面,更私隱的部分,踫不到、撓不著的隱隱作痛。

阿元連忙扶她坐下,示意米婭去給她倒杯溫水來。

左時這時從操作間最里面出來,走過來問︰「怎麼回事?」

阿元讓出位置說︰「不知道,長安好像不舒服,你快來看看。」

相處沒幾天,他們已經當左時是萬事通。停電停水、客人找茬他都能搞定,供應商短斤少兩想蒙混過關也瞞不過他的眼楮,甚至有客人拿出藥瓶他就知道對方有什麼病,相應地給飲料里的減糖和□□。

那麼長安身體難受,他應該也能問出個所以然來。

左時俯下\身,手搭在她的椅背上︰「怎麼了,哪里不舒服?」

長安看了看他,又垂下眼睫搖頭,什麼都不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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