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刀是個特別擅長探查的刀種,當身處有障礙的戰場,例如夜戰、巷戰時,他們的優勢會得到最大程度的發揮。
這彌漫在鬼蜮之中的霧氣,對于鶴丸國永這樣的太刀來說,是個麻煩的東西,但藥研藤四郎卻如魚得水。
只是瞬間,少年便穿越了那看不見的屏障,悄無聲息的落在了碎石之中。
他進入這詭譎的異蜮了。
藥研藤四郎抬起頭,入目是一架鮮紅的鳥居。
這特殊的標識,讓付喪神在心底輕嘆。
——果然,這個鬼蜮,曾是一座本丸。
那麼……
他的目光穿過鳥居,落在不遠處猶如堡壘般的建築上。
它高高立于所有建築之中,俯瞰著整個本丸。
那是天守閣,每個本丸都會設立的建築,在那上面,能夠看到本丸的全貌。藥研藤四郎略微思索,便輕盈的躍起,沿著屋脊奔跑起來。
順著那些飛起的檐角,藥研藤四郎一層層攀爬著,最終,他抵達了最頂端的瞭望所。
他環顧四周,便小心的吊著身軀,試圖從瞭望口滑入堡壘內部。
那聲音便是在這時響起的。
「這可真是稀客呢。」
藥研藤四郎的身軀一僵。
「沒想到來的會是您呢,藥研君。」
——是在下面!
藥研藤四郎低下頭,便看到另一側的檐角上,一道異常消瘦的身影。
「啊呀,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還是很開心能看到曾經熟悉的面孔啊。」
即便在髭切口中,听說了這個本丸的來龍去脈,藥研藤四郎卻依舊感覺到震驚。
一般來說,本丸是由審神者的靈力維系的。
隸屬時之政府麾下的本丸,一旦失去靈力,便會被所在的時間節點擠壓,導致崩潰,這也是後來時之政府定下規矩,讓每個審神者定期儲存靈力的原因。
若是審神者退職,還要被額外抽取靈力,用以度過緩沖器。
然而這座早就失去了審神者、淪為鬼蜮的本丸,卻依舊好端端的存在著。這一切,在看到了三日月宗近之後,藥研藤四郎找到了答案。
——是這個付喪神,用自己的力量,在支持著。
所以才會枯朽如斯。
「三日月大人?」藥研藤四郎試探著開口,「如果可以的話,我並不想與您戰斗。」
「能否請您交出,被您所扣下的那位審神者呢。」
「誒呀,您的身上明明沒有契約,卻這般關心著那位小姑娘嗎。」三日月宗近略略抬起衣袖,「暗墮的近侍、忠心的流浪付喪神……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呀。」
一邊說著,他揮動了手中的刀。
糟糕!
藥研藤四郎連忙松手,他在空中騰挪著,試圖躍到另一邊的屋脊上去,然而三日月宗近顯然看穿了他的意圖。刀光閃過,屋頂立刻被削掉了一塊。
他的立足之地,被削掉了。
即將摔落,少年奮力掙出手,抓住了屋檐的一角。
然而這看似完整的天守閣,卻實在腐朽已久。檐鈴發出了顫音,屋檐不堪重負,干脆的斷裂了。
藥研藤四郎轟然摔下,將屋頂砸出了一個洞。
隨後,好似積木坍塌,沙堡崩散,藥研藤四郎一路撞一路撞斷數根大木梁,砰!最終,他落到了底,重重的摔在了堅實的地基上。
木料與碎石一股腦落下,砸在厚積著塵埃的地面上,天光從屋頂的破洞中射入,煙塵騰騰,藥研藤四郎顧不上疼痛,迅速翻身坐起。
他得在三日月宗近追下來之前,躲到陰影中去。
然而——
「呃……」
一根尖銳的木刺剛好洞穿了他的膝蓋。付喪神右腿自膝蓋以下,已經毫無知覺。
藥研藤四郎沒有猶豫,用力拔出了木刺,鮮血瞬間飛濺,流逝的血液不斷的帶走他的體力,少年神色如常,然而內心卻不由自主的,產生了焦慮。
審神者還沒找到,他已經受傷有礙行動,三日月宗近不知何時會追上來,即便是在戰場上成長至今,藥研藤四郎也——
「藥研君?」
那聲音便是在此時響起的。
藥研藤四郎吃驚的抬頭︰「審神者?」
他只看到了一截斷裂的階梯。那階梯的盡頭,是一座半掩在障子門後的閣樓。除此以外,並沒有半個人影。
「您在這里?」藥研藤四郎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好似一層透明的紗被拿開了。
空無一物的閣樓前,少女的身影驟然顯現。
她站在半裂的欄柵旁,渾身都沾滿了塵土,但眼眸明亮如昔。
藥研藤四郎凝視著她,隨後長長的舒了口氣。
「總算是找到您了,審神者。」
他愉快的抬手︰「喲,好久不見啦。」
「……(☉☉)」
「您可千萬別露出這樣的表情啦,總讓我想起那個恐怖的畫面……髭切先生捏著臉的模樣真是再也不想看到了。」
陸喬喬終于開口了,她有些驚訝,有些疑惑︰「您是……我認識的那位藥研君嗎?」
「是的呢,」藥研藤四郎扶著大腿,甚是艱難的站立了起來,「我在鬼道上遇到了鶴丸國永大人——您的近侍,才知道您居然被困在這個鬼蜮里。」
他終于站穩了,頓時血流如注︰「來——」
少年抬起手︰「快過來,我帶您出去。」
陸喬喬愣了片刻,才猛然點頭︰「謝謝你藥研君!」
她提著裙擺,一溜小跑沖下階梯,由于付喪神終于站起來的緣故,她也得以看見少年那可怕的傷口︰「您受傷了?我這就來了,我已經可以……」
刀光便是在這時閃過。
「不,審神者,危險!」藥研藤四郎高聲道,同時用力拋出了他的刀鞘,于半空中撞上了斬向陸喬喬的太刀。
然而這並不能阻止那無形卻危險的刀氣。
陸喬喬腳下的階梯頓時碎裂,她連忙抓住一截欄桿,卻毫無用處,刀鋒幾乎是貼著她的腦袋劃過,牆體如同豆腐一般,被劃開了巨大的溝壑。
「審神者!」她又听見了藥研藤四郎那焦急的高喊,果然,第二道刀光如約而至。
陸喬喬果斷松開手。
轟然的聲響中,她從閣樓摔在了地上。
碎裂的木料、磚石,像下了雨,陸喬喬先是摔了夠嗆,又差點沒被埋起來,眼前一片迷蒙,全是騰起的灰塵。
煙霧之中,不斷有金鐵交擊的聲音傳來。
「藥研君!」陸喬喬爬起來,大聲呼喚著付喪神的名字,又一聲金屬相撞的脆響,藥研藤四郎的身軀像斷線的風箏,倏然飛來。
陸喬喬趕緊往前一撲,接住了少年飛來的身軀。
然而她又怎麼可能接得住。
「啊喲——」付喪神撞入了陸喬喬的懷中,兩人抱在一起,咕嚕翻滾著,陸喬喬被撞得頭暈眼花的,還不忘記緊緊拽著少年的手臂。
他們撞上了牆壁,于是終于停了下來,陸喬喬立刻爬起,單手抱住了藥研藤四郎的腰,仿佛在抱一個大號麻袋,半拖半拽的將他拉了起來,另一只手隨便撿了根棍子。
「咳咳,審神者……」藥研勉強睜開眼楮,「您流血了……」
「嗯?」陸喬喬轉過頭,鼻血立刻滴滴答答的灑落。
「沒事,」她用手背蹭了一下,立刻糊了自己滿臉的灰,「撞到牆了而已。」
于是,當煙塵後的三日月宗近緩慢走來,看到的就是陸喬喬夾著藥研藤四郎,一邊淌著鼻血,半邊臉是灰,朝他揮舞著一根破木棍,做出威嚇的樣子。
「站住,」陸喬喬嚴肅的說,「這位三日月宗近,你再靠近的話,我就要對你動手了。」
藥研藤四郎︰「……」
「你做得太過分了些,」陸喬喬沒注意到少年那詭異的眼神,她略微皺眉,「請不要再這樣咄咄逼人了。」
塵埃落定,光芒灑落在那消瘦如朽木的付喪神身上,他的目光在陸喬喬身上一掠而過,隨後便長久的、長久的……停留在那半開著障子門的閣樓上。
光芒穿過破碎的屋頂,落入他的眼中,融入他眼底的新月。
良久,他才開口︰「這個地方,嗯,我想起來了。」
他的嘴角微微彎起︰「哈哈,沒錯的,就是這個閣樓……那孩子最喜歡躲在這里,偷偷的睡個午覺。」
「真是令人懷念啊。」
這嘆息中飽含的情緒是如此的復雜,于是陸喬喬心底的疑問,便又重新浮了上來。
「這位三日月先生,」她扶著藥研藤四郎,試探著問,「你並沒有暗墮,對嗎?」
陸喬喬接觸了太多「不正常」的付喪神,暗墮的、妖化的,轉化為溯行軍的,而這個三日月宗近,外表如此駭人,其實卻並未被陰暗侵染。
「三日月先生,」陸喬喬問,「你到底想得到什麼?」
付喪神的目光,終于轉向了她。
「咳咳……」他抬起手,掩住口中溢出的輕咳。
「你是指哪件事情呢,審神者。」消瘦如朽木的三日月宗近問。
「為什麼要將我困在這個鬼蜮里?」
三日月宗近的唇角輕輕勾起,他抬起衣袖,遮住了臉頰︰「哦呀,審神者,你認為,我三日月宗近,只是想將你困住嗎?哈哈哈……這個嘛,為何你認為,被「罪惡」捆綁的你,不會死于我的刀下呢。」
「這就是我疑惑的地方,我也是剛才想到的。」陸喬喬說,「你雖然從一開始就擺出很凶的模樣,好像要討伐我,但是,不管是我,還是藥研君。」
「我們被你追殺了這麼久,居然還活著。」
並且幾乎沒有受到來自三日月宗近的傷害。付喪神每次凶險的攻擊,總能被避過去,藥研藤四郎受傷的腿是他自己摔的,陸喬喬橫流的鼻血也是她自己摔出來的……
沒錯,陸喬喬終于想明白一些說不通的地方了。
「這個鬼蜮,是你的領域,要殺我們,易如反掌。」
「哦呀,這般肯定嗎,審神者,」三日月宗近輕笑著,「稍稍享受一番戲弄獵物的樂趣,看你們掙扎逃跑,也是不錯的消遣。」
「不會的。」陸喬喬卻搖搖頭。
「審神者?」藥研藤四郎有些驚訝。
陸喬喬低著頭,並沒有什麼激動的表情,只是在訴說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因為,‘三日月宗近’,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不管是哪個時空,何種境遇。
「雖然你並不是我所認識的三日月宗近,」陸喬喬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楮,「但你們都有著,相似的眼神。」
「……」
時間似乎凝滯了。
形如朽木的付喪神靜靜的微笑。
「三日月先生,」陸喬喬生出了一點勇氣,她試探性的說道︰「關于我身上的那些暗墮氣息,我……」
她的話還未說完,天守閣突然劇烈的晃動!
「小心。」藥研藤四郎及時扶住了她,灰塵簌簌落下,整個世界似乎都在震動。
「怎麼回事,」陸喬喬驚訝道,「地震?」
然而鬼蜮怎麼可能會有地震。
猛烈的狂風突然涌入了天守閣內,直到此刻,那巨大的轟鳴聲,才終于傳入了陸陸喬喬的耳中。
光線驟然明亮起來,陸喬喬艱難的抬起頭,頭頂是一片天空,那原本矗立在本丸中央的天守閣,自二層以上,統統崩塌,碎石、木梁,都在風中旋轉著。
鬼蜮的天空,裂開了一道縫隙,仿佛一個黑洞,不時有房屋崩塌,碎裂成無數石塊,然後被天空的縫隙吸過去。
「是裂縫,」藥研藤四郎露道,「鬼蜮被攻破了。」
「啊?」
陸喬喬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疑問,隨後她便像風箏一樣,輕飄飄的飛了起來。
「審神者!」藥研連忙拽住了她的手臂。
「藥、藥研君,」陸喬喬艱難的問,「這、是鶴丸君他們弄出來的嗎?」
「嗯,我進入鬼蜮時,與髭切先生約定,若超過一刻鐘還沒出來,他們就全力攻擊,幫助我們。」
「我……知道了,但是……」
撕拉——
陸喬喬衣袖的布料,終于發出了不堪重負的撕裂聲。
藥研藤四郎抱著石柱,少年模樣的付喪神終于也露出了驚訝的聲音。
「誒?」
狂風中,陸喬喬的聲音幽幽的︰「但是啊……這真的是在幫忙嗎。」
後面的話語皆被風聲吞沒,陸喬喬像樹葉一樣,驀然被卷上了半空。
「審神者!」藥研藤四郎毫不猶豫的松開了抱著石柱的手,追著陸喬喬而去,地面上唯有三日月宗近。
這天崩地裂的情景之中,付喪神將刀插入了地面,筆直的站立著,他微微仰頭,注視著陸喬喬與半空中的裂縫,神情卻十分平靜。
「大人!」藥研藤四郎努力的伸出手,試圖抓住陸喬喬。
裂縫也近在咫尺了。
他們被裂縫吸了進去。
陸喬喬眼前一片漆黑,強大的壓力擠壓著她的身軀,而後,她听見清脆的碎裂聲,就像是玻璃在她耳邊被敲破。
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說︰「喲。」
一切驟然明亮。
陸喬喬睜大眼楮,一輪皎潔明月懸于天幕,在這月輪之上,黑發血瞳的付喪神驟然躍入了她的眼簾,他的衣袖舒展開來,宛如黑色的鶴。
「鶴丸君?」陸喬喬叫出了他的名字。
鶴丸國永伸出手,于半空中接住了陸喬喬,又伸出刀柄,一聲悶響,藥研藤四郎摔了下來,掛在了鶴丸國永的太刀上。
清新的風拂面而來,若有若無的蟲鳴聲在草地間起伏,月色如紗幔,鶴丸國永微笑︰「主人。」
他好似長長的嘆息著,隨後朝陸喬喬眨眨眼楮,用額頭抵著她的發絲,輕輕的撞了一下︰「終于又見到您啦。」
「咳咳咳……」
掛在鶴丸國永刀身上的藥研藤四郎,終于從沖擊之中恢復了過來。
「喲,醒了嗎。」鶴丸國永道,「你跟主人一起落下來了。幸好我接住了你們。」
「鶴丸大人,」少年艱難的道,「真是……謝謝您了。」
他從刀身上滑下來,隨後便如鶴丸國永那樣,站在了虛空之中。
「……這是怎麼回事,」陸喬喬低下頭,「我們出來了嗎?」
半空中向下看去,一切便看得清楚明了,她既不在鬼蜮里,也不在鬼道,而是一片空曠的山野,然而又時不時的,閃現出鬼蜮的情景。
就像是兩個空間,交疊在了一起。
而他們就站在這交疊的節點之上。
「鬼蜮要崩塌了。」藥研藤四郎道。
「畢竟是個本丸,在崩潰的時候,也回到了它原本的時間線。」
陸喬喬有些吃驚︰「鶴丸君,您也知道嗎,那座本丸的事情。」
「嗯?」鶴丸國永直覺陸喬喬的話說得有些奇怪,「您知道了些什麼嗎?」
「大人,我等也是才察覺的,」藥研藤四郎接過了話,「誒呀,雖然也很吃驚就是了,沒想到,會遇見那個大名鼎鼎、殺掉了數十個付喪神的,前司術官,千楓的本丸。」
「誒?」
陸喬喬睜大了眼楮︰「藥研君,你是說……」
她還未說完,付喪神腳下的空間仿佛搖曳的水波,劇烈晃動了起來。
「終于要結束了。」鶴丸國永緩緩的拔出了刀,付喪神抬起手,用力的揮下了刀鋒。
隨著這一擊落下,鬼蜮,徹底的崩塌了。
無數殘碎的石塊散落,逶迤的宮殿與房舍,好似被硬生生的拖拽著,顯露了身影。
塵埃飛揚著,陸喬喬耳中听見了另一個熟悉的聲音。
「啊呀,原來審神者是在那一端出現嗎。我選錯了方位呢。」
回想起來,陸喬喬的確在藥研藤四郎的口中,听到過「髭切」這個名字。然而那時她被裂縫吸到了天上,這名字也就隨便在她耳中轉悠了一圈。
然而此刻,這悠然的聲線,卻瞬間令陸喬喬的眼前,浮現了那個金發付喪神的身影。
「不過也不算全無收獲,」她听見金發青年含笑的說著,「這邊可是有著‘鬼’的存在呢,制造了鬼蜮的三日月宗近,因為那位以殘殺自己本丸的付喪神而出名的主人,所以生出怨恨,最終淪為這般面目嗎……那麼,到鬼退治的時間了。」
‘千楓’
‘前術部寮司’
‘殘殺了本丸的付喪神’
輕微的聲響之中,鶴丸國永抱著陸喬喬落到了地面上,而陸喬喬也終于掙扎著,從付喪神的懷抱中探出頭來︰「等等——」
「等一下,髭切先生,請不要……」
她的聲音淹沒在刀氣相撞之中。
血花飛濺。
月輪皎潔,散發著不變的光輝。
淡金發色的付喪神身軀前傾,他手中的太刀,筆直的刺穿了三日月宗近的胸膛。
滴答,血珠順著刀鋒,滴落在草叢之中。
深藍發色的付喪神緩慢的抬起了頭,目光卻是看著陸喬喬。
「小姑娘,」他露出疲憊卻輕松的笑容,「你剛才所說的,是真的嗎。」
「……是的,」陸喬喬怔怔的道,她向前伸出的手還未放下,「那位……審神者,千楓,並沒有做出殘殺付喪神,或者其他不好的事情。」
「因、因為……」
陸喬喬的臉上露出了迷惘而又憂傷的表情︰「她早就已經死去了啊。」
「就在那個,閣樓里。」
——‘你願意听一個故事嗎。’
一個,有些曲折的故事。
……
…………
‘我的主人,大家都叫她千楓。’
那個聲音說道︰‘啊,不用太緊張。’
陸喬喬于是稍稍放松了些,她呼出一口氣︰「果然這里是一座本丸啊。」
她小聲的說。
‘是的哦,而且,還是第一批建立起來的本丸呢。’那聲音里滿滿是驕傲︰‘那時候可沒現在那麼多的經驗,一切都是慢慢模索的。’
‘主人她雖然靈力不強,但卻對術式十分敏銳,也就是擁有天分吧。’
少年的語氣十分溫和。
‘而且運氣也不錯哦,很快就擁有了我,還有三日月那家伙。’
‘如果一直繼續下去的話,主人一定會成為非常優秀的審神者吧。’
「啊?您的主人,後來……」
‘嗯,’少年輕聲的,說出了陸喬喬從未想過的答案,‘她已經死去了。’
‘……就在這里。’
「啊!」陸喬喬小小的驚叫了一聲。
「對不起,我問了不該問的……」
‘不用道歉,因為你的到來,我才勉強從沉睡中醒來,也不會有第二次機會啦,這些真相……我想要告訴你。’
‘只有我知道了……’他的聲音低落了,‘變故發生的時候,三日月他們被派遣了出去,本丸里只有我和主人在。因為相信著結界的保護。’
‘如果不是因為這樣,主人也許不會死。’
‘從哪里說起呢,嗯……就從這個,幻術說起吧。’
‘這是主人死前,拼盡全力設下的,為了保護我……不過,因為她的心願太過強烈,反而將我困在了這里。’
……
…………
「所以,你才會看不到那個閣樓,三日月先生。」
陸喬喬說道。
「這到底是?」藥研藤四郎發出一聲輕呼。
「我也不知道呢,我在閣樓里听見了響聲,走出來之後,就看到了你,藥研君,」陸喬喬低聲道,「之後……鬼蜮崩潰。」
「喂喂,這可真是,嚇到我了。」鶴丸國永表情驚訝,「當初可是有不少人親眼見證過呀,沒記錯的話,千楓這個名字,至今還在時之政府的通緝名單上。」
「是這樣嗎?」陸喬喬表情迷惘,「可是……」
她將手伸入了一直牢牢扣著的口袋,拿出了一枚掉光了秀色的簪花。
那應該是安置在簪子上的,是一片形狀可愛的楓葉。
陸喬喬猶豫了片刻,便朝三日月宗近走去。
「這個……」她在付喪神身前站定,攤開手。「是唯一剩下的,其他的,都已經化為了靈子……」
良久,冰冷的手指輕輕的擦過她的掌心,取走了楓葉。
月漸西沉,第一縷晨光,從山峰後灑落。萬物都蒙上了金燦的暖光。
那朽木一般的付喪神,低頭凝視著楓葉,眼神終于溫柔。
「啊……」
他發出了恍然的嘆息︰「原來是這樣。」
「我、我現在才明白,為什麼您說,心有疑惑……」陸喬喬打心眼里對這個付喪神犯怵,但還是硬著頭皮道,「我其實也……非常疑惑,但我的確,的確……」
「已經足夠了,謝謝你,審神者。」朽木似的付喪神溫和的道。
「哈哈,認真說起來,其實在看到那個閣樓之時,我也有所察覺。」
「三日月先生,您相信我嗎?」
「嗯,」付喪神笑著點頭,「當然。因為……你是個好孩子呀。」
——他說出了與那個少年,一模一樣的話。
「最初,是想讓你們避雨,而後,察覺到了你身上的安神香。」
「我記得這個術式。」
「審神者,」他對陸喬喬道,「會使用這種香術的,只有那一位大人……在六部道眾之中,也具有統治地位的,甲-06號審神者——神羽。」
神羽。
這名字異常的耳熟。
但陸喬喬一時間並沒有想起來。
「你要小心,她能夠通過香味,追蹤到你。」
「你這家伙,對一切都心知肚明嗎?」鶴丸國永皺眉。
「哈哈,沒辦法呢,我只是想等待,那位神羽大人追著這香氣而來,讓她來解答我一直以來的疑惑。」
「而且……」他含笑看向鶴丸,「第一位暗墮的鶴丸國永……您當初可是讓我們受到了不少驚嚇呀,這是對您小小的回禮。哈哈。」
「是這樣啊……原來我所疑惑的真相,就在我近在咫尺的地方。」
朝陽終于升起。
曾經站立著名為三日月宗近的付喪神的地方,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