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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主所說的書信是一張極小的紙條,揮了幾筆將紙條折成指月復寬交予我,大概是怕我粗心弄丟,囑咐我塞進隨身帶著的香囊里︰「此香囊萬萬不要丟了。」

我點點頭,急忙塞進紙條把香囊藏入懷中,怎麼說這都是妖狐給我的,心里難免心虛怕被看出什麼異端。

「地圖也收好了,現在出發的話,在天黑前應該能走到下一個村莊。」

「現在就走嗎?」我原以為會至少再住個一晚,難道說我現在的狀況很嚴重?!

神主皺了下眉指向我跪坐著的腿緩慢道︰「你自己看看吧。」

他這麼一說我忽然想起了我腳腕上有著什麼,忐忑不安轉過身掀開下擺倒吸一口涼氣。原本腳腕上般若所下的咒,歪歪扭扭地蔓延到膝蓋,狠狠擰了一把小腿肉我竟感覺不到疼痛!

「神主,我的小腿沒知覺了!」帶著哭腔,我向神主求助。

神主走過來查看嘆氣,雙手在我小腿上按來按去蒼老的聲音中帶上無奈︰「你只是跪麻了。」

「……哦。」我臉上一紅,先前太緊張看到咒變成這麼樣子沒緩過來︰「神主,我沒事了,您別幫我按摩了……」

「這樣會好的稍微快些,」神主並不介意這些,笑笑低頭按著︰「你們年輕人總有一個兩個小秘密,你或許有什麼苦衷才呆在這里,我也幫不上什麼忙,這次離開後希望你別再回來了。」

我听神主的話,驚得踢開他的手往遠處爬過去,他知道我是個妖怪的事情了!逃到他房里的桌子後面我轉念想神主剛才的話,他已經知道了我是妖怪為什麼還要幫助我?

我探出頭正巧看到神主搖頭,他和藹親切的表情讓我猶豫了幾秒,錯過了最好的道歉時間

「梨子與你要好,讓她送你出城吧。」

神主出門喚梨子過來告訴我將要離開的事情,隔得老遠我便看到梨子的表情從期待變為驚訝最後扭曲一團大哭出來,我把想說的話一起咽下,等腿舒服了些走到門外和神主一起安慰變成淚人的梨子。

他沒有放在心上,我也不需要這麼在意。不過是沒有道歉罷了,大不了以後偷偷來找他,神主這麼好脾氣的人肯定不會把我拒之門外。

梨子沒有停止哭泣的意思,邊哭邊拽著我把我往外︰「琴你怎麼會這麼命苦呢!嗚嗚——可憐的琴——」

「梨子,我又不是得了絕癥……你別這麼傷心啊。」

「你這一走我都不知道你回不回得來!你萬一路上遇到了妖怪還沒見到陰陽師就、就,就出事了怎麼辦!」梨子抽泣尋思了好久才想到詞匯,也不知神主把我的情況說得多嚴重讓梨子的反應這麼大。

我聳聳肩開玩笑說道︰「你這麼擔心我,和我一起走不就好了。」

梨子抹干淨眼淚回頭定眼看了我一會兒,繼續走︰「你和神主說了一樣的話。」

「一樣的話?」

「神主說讓我跟你一塊兒去找陰陽師,路上好互相有個照應,但我立馬哭了,他就開始安慰我了哈哈。」梨子想到神主一臉正經地叮囑被自己弄得無奈破涕為笑︰「我也想和你一起走呢,你這麼冒失要是路上出事了怎麼辦,但是我也不想這麼放下神社里的事情。」

梨子喜歡那所神社,也喜歡作為巫女的一員來保護神社,她如此熱心地對我也是希望我能與她一樣,她一直煩惱著我沒有融入集體這件事。我听老一輩的巫女說梨子的家人被妖怪吃了,出事那日她在街上玩耍,回家時正巧看到妖怪吃食的樣子,如果不是那時神主帶著陰陽師過來連她可能都被吃了。

「梨子……對不起。」我心從沒在神社上過,梨子最愛的東西對我來說只是一處便利的落腳地,神主無私的幫助也讓我意識到自己有多麼卑劣。

「你那副表情是怎麼啦?」梨子撞了下我的肩膀道︰「你可不要迷路了啊,早早把身上的不淨驅完,干干淨淨地回來,我還等著有人給我墊底呢~」

我沒好氣道︰「總想著當前輩指使我!」

「哼~我可是前——輩——」梨子拉長語調,臉上滿是驕傲之色。

「喂喂,你還不是呢,地位最低的矮小巫女梨子小姐~」

梨子氣得捶我胸口︰「你才地位最低,你才矮,你才小!」

梨子比我矮了一個頭不止,比起我來是十足的嬌小少女,就算這麼捶我我也感覺不到什麼痛楚,反而像是在對我撒嬌一般。

「乖哦乖哦,生氣了就長不高了~」模模她的頭,發絲柔軟得可以和般若一拼,說到般若我視線下瞟。

原來說的魔是指般若的咒,這個咒可真是一直給我惹麻煩。

梨子發現我走神更加生氣,站到我身後推我行走︰「你快走你快走!再走幾步就出城門了!趕快走,別讓我見到你!煩人!」

「你煩我?那之前一直粘著我的人是誰?」她推得吃力,我就配合她走幾步︰「前幾日晚上上廁所還非要我陪的那個人是誰來著?」

梨子氣得臉都紅了,臉頰鼓得和金魚似︰「反正不是我!」

————

神主一直從後院送兩個活寶到神社門口,目送到沒影,模模已白的胡須欣慰,看著她們打鬧活力的樣子感覺自己也年輕了十幾歲。

這樣慈祥的笑容沒有持續很久,神主表情驟然嚴肅︰「已經來了嗎,比預想的要快啊。」

神社自帶的結界忽閃裂開一道縫隙,伴隨可駭的聲響裂痕愈漸擴大,黑紅色的妖氣漫天蓋來代替透明的結界籠罩神社。

木屐落地,少年聲音嘶啞︰「她在哪里。」

神主這麼多年下來什麼大場面沒見過,只是這只妖怪如此大搖大擺的過來,隆重的登場讓歲數已高的他失笑︰「我可不知道你說的是誰。」

「嘖,別裝蒜!」般若一把把摘下面具摔在地上,沒有面具的隔檔他怒吼︰「她就在這里!我感覺到了!」

上前兩三步掐住神主的脖子,眼里布滿血絲惡狠道︰「她在哪里!說!你把她藏到哪里了!」

「……不知……道……」神主臉色轉青卻沒有動作,在般若的壓迫下斷斷續續開口。

「你給我好好想!一個黃頭發,笑容很可愛說話聲音很好听的女孩子!你敢說沒有見到!」般若怎麼會就因為他這一句話死心,放松了一些力道,讓神主能夠呼吸。

「咳咳,」呼吸暢通,神主咳嗽幾聲緩慢道︰「你所說的女子,我這輩子見到過的可不止一個,年紀大了,記不得了。」

般若嘖舌,只要他願意這個老頭馬上就能斷氣,可老頭依舊游刃有余,這模樣令本就不爽的他更加火大。

甩手一揮將神主摔到一邊,般若環顧四周,他從雀失蹤開始便一直在尋找她的蹤跡,明明他的咒就在她身上,可總被什麼東西阻礙,他威脅白羽無果,想動手卻被那只狗阻止,今天他感覺到咒有動靜,一感知終于有了線索,急急忙忙趕來卻又感覺不到。

般若煩躁地低罵︰「一個兩個,總有一天要把他們全殺了。」

神社里傳來女人的驚叫聲,般若注意力從神主身上轉移到神社院內哼笑道︰「你記憶不好沒事,總有人能幫你想起來的。」

神主心里叫道不好,可重摔後本就虛弱的身體半毫都行動不了,艱難的抬手︰「等、等一下!」

般若無視神主直走向大門,推開後驚慌失措的巫女們齊齊望來,里面沒有自己要找的身影,般若露出天真的笑容︰「大姐姐們,和我玩個游戲吧?」

————

梨子走向神社,心中不安越來越大,先是神社那里出現白色透明的光圈,然後大片黑摻雜紅的霧氣圍繞神社不散。

有妖怪襲擊神社!

梨子腳程不慢,可她實在著急連摔了好幾跤,灰頭灰臉地在街道上飛奔,城鎮里的人因為神社的異變也紛紛逃竄。

「讓一下!請讓一下!」

「我是巫女,請讓我一下!」

被慌亂的人群擠來擠去,梨子自己也慌,只想快點回到神社知曉發生了何事。

「求求你們讓一讓,拜托你們!」

人群拼命逃開神社,瘦小的梨子被帶得漸遠,哭喊聲也融在了某家小娃的哭鬧和沸沸揚揚的人聲中。

這里雖是偏遠城鎮但好歹也是貴族的領地,梨子和鎮民被貴族加緊派來的侍衛集中到貴族私有的房院中保護起來,人們議論紛紛猜疑神社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有人見梨子穿了巫女的服飾上前搭話,梨子一概不理,她哪兒有心情去理這些外人,見到疑似領隊的人物梨子趕緊上前︰「大人!大人!」

「我是那座神社的巫女,能否放我出去和你們一起去?」梨子剛剛止住眼淚,眼泡紅腫披頭散發好狼狽的模樣,身穿鎧甲的侍衛看了她好一會兒,從她沾滿了灰的衣服信了她的話。

現在神社發生的異變已經平息,侍衛面露為難卻不是因為帶她過去而難︰「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心理……準備?」

梨子知道必出事情,但她還是不願去想侍衛的話。

神主雖已年高,可作為神主一定有神的庇護,從她兒時開始便深信這件事情,因為神主救了她。巫女們雖不會高超的除妖之法,但也會一些簡單的術,她們從旁輔佐神主,定能保護神社。

直到她見到了從高台流到最低階的鮮紅。

血液還為干透,源源流下,梨子捂住最忍著驚懼一步一步踏上她走了數年的台階,她是想哭的,但已流不出像地面液體那般多的眼淚。為什麼神社會遭遇這種事情,為什麼神主和巫女們會變成這樣,為什麼這樣殘忍的事情要又一次發生在她身上?

神主被高掛在神社門口,像是為了褻瀆神靈一般,神主臉上掛上了一張惡鬼的面具,梨子低下頭閉眼前行,走到院里她最終還是忍不住原地嘔吐起來,跪坐在地上聞到更加濃烈的血腥味她更止不住胃里的不適,鼻涕混著嘔吐物和血糅雜在一起也比不上她所見到的無臉尸體萬分之一惡心。

作亂的妖怪早已不在,侍衛們才如此放心地撤離讓她一個人回到神社,侍衛們只是來保護鎮民們的,他們才不負責神社的麻煩。

梨子倒在血泊中異常冷靜,哭得多了她現在竟哭不出來,環抱住自己,梨子從她剛開始成為巫女開始一點一點回想所經歷過的事情。

一陣風吹過,遠處櫻花瓣飄到院里,正好落到了梨子眼前。

巫女、神社、琴、櫻花樹、紅色的影子、妖火、驅魔、神主、陰陽師。

血海。

梨子心髒一緊,上下牙打顫發出刺耳的尖銳聲音,如此溫馨的住所為何會只剩下她一人呢?

梨子想,如果琴听她的話沒有去打掃櫻花樹,她就不會被妖怪附身,前輩們就不會給為她驅魔,妖怪就不會來到神社,大家就不會這麼可悲的死去。

事情串聯在一起忽得明朗,梨子低低笑道——全部都是你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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