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草得知我已經決定要走，和我說了一句幫我整理行李埋頭進了房間。
我只是來和她道別，結果被關在門外听到里頭乒鈴乓啷的聲音失笑，我什麼都沒帶就在這里住了幾天，哪兒有什麼行李。
「也不知道她會整出什麼東西來，你全當成是那孩子的好意吧。」姑獲鳥看過來︰「你來了後她活潑了許多。」
姑獲鳥過段時間也要去中部，但她應不打算帶我，打著大前輩的名號她差不多都把我的老底掀翻了。
「怎麼了，一臉不滿地看我？」姑獲鳥靠在走廊的柱子邊上，不遠處時不時傳來鴉天狗練習自己絕招的叫喊。
我悶頭原地坐下，托腮等螢草出來︰「沒什麼。」
「這麼大個人了，別像個小孩子一樣，丟人。」
我最近對年齡大這一點特別在意，姑獲鳥知道了總是故意提起這件事情，本來鴉弟鴉妹還是跟著螢草叫我雀姐姐，然後演變成雀阿姨，在我力爭下才變成了雀。
我作為姐姐的待遇全沒了！
「哼。」
知道姑獲鳥把我也當小孩在看待，我干脆把脾氣全擺出來也不管她討不討厭。
果然她走過來拍拍我的腦袋︰「呵，待會兒我讓阿鴉送你到森林外圍，之後的路就要看你自己走了。」
「恩。」我點點頭，听到螢草房間里傳出重物落地的聲音又听到她的驚叫聲不免擔心起來。
她到底想放什麼東西進去……
姑獲鳥的居所在森林里側，卻有一條通往人類村莊的近路，大概她每次回來都要去那里看一看，她選個這麼個地方做居所我也差不多能猜到她的想法了。
等螢草再出來的時候已差不多接近黃昏，她不好意思地把一個看起來很正常的包裹遞給我︰「稍微收拾得晚了一些，不如雀姐姐再住一晚走吧？」
「不行。」鴉天狗一整個下午都陪著我在走廊上待機，好幾次想沖進去都被我用姑獲鳥的名字壓住，現在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姑獲鳥大人說了今天走，今天就必須走！」
螢草的小心思在鴉天狗的壓迫下漸漸打消︰「但是晚上也太危險了……」
在鴉天狗吼出聲的前一秒我模模矮我一個身的螢草︰「沒事，人類的村莊離這里很近，鴉天狗會把我送到那里。」
螢草听後抬頭看了眼鴉天狗，皺了下眉頭放棄了央求帶上她去送行的想法對我說了句再見後迅速關上房門又一次把我隔開。
我後退一步，狐疑她這樣生硬的態度，我以為螢草會抱著我痛苦讓我再多留一天呢，有點小失望︰「她這是怎麼了？」
「大概是舍不得你走，一直賴著你怕惹你煩吧。」鴉天狗沉默良久才對我解釋。
「哦？」我看他垂下頭思考的模樣︰「你很懂哦~是不是也有過這樣的經歷呢？舍不得姑獲鳥媽媽走？」
「閉、閉嘴！」拎起我後領，鴉天狗紅通著臉張開翅膀。
「誒呀~害羞啦？」突然這樣起飛差點沒勒死我，即使如此我還是要調侃他︰「你怎麼不叫姑獲鳥媽媽了？明明之前還叫得很順口~」
鴉天狗惡語威脅我︰「小心我把你丟下去！」
我嘿嘿笑他，他當然不會把我扔下去。鴉天狗無奈嘆氣，干脆不理我，察覺到我自己伸手拉著衣領，他落在一顆樹枝上蹲下，換成背我的姿勢繼續飛行。
「你為什麼總是戴著面具？」
鴉天狗在人前從不摘下他臉上的面具，但鴉弟鴉妹卻沒有這樣的面具，現在難得和他有了談天的機會我抓緊時間問出我心中一個個問題。
「……你真的很煩。」鴉天狗簡直煩死了我源源不斷的問題，可還是老實回答語里飽含驕傲︰「這個面具是天狗一族的象征，我已經是一名可以代表天狗的戰士，才有資格配上這一大天狗大人賜予的面具！」
「大天狗？」
這個名字听起來挺耳熟，可我想不起在哪里听過。
「加上大人二字，你這個無禮之人！」听到我的疑惑，鴉天狗自覺解釋起來︰「大天狗大人是我們天狗一族的領袖，無數妖怪崇拜並投靠于他！待我修煉成獨當一面的大妖怪時我便能夠成為大人的心月復為他分擔事務！」
鴉天狗還在說著他的設想，我打起哈欠眼角泛淚。我挑起大天狗這個話題根本就是作死。
漸黑的天色配上空中微涼的風拂過，在鴉天狗的催眠下我腦袋一垂一點，處在昏睡邊緣，我隱約間听到清脆的踢踏聲，一陣清香飄過，我終于抵擋不住誰噫。
臨進夢想前我還听到鴉天狗說︰「誒？我剛才似乎見到白鹿了，你見到了嗎？」
我現在只想睡覺，哪兒還管的上什麼鹿啊，在心中這麼回復了他我睡了過去。
直至很久很久之後，我想起這一天的事情，氣得橫不得幾巴掌打醒那個睡著的自己。
————
夜晚是妖怪出沒頻繁的時段，特別是在這繁華的城鎮中，沒有人願意在晚上出門，指不定你一出門就遇到某位貴族拋棄而變成厲鬼的女子呢。
那麼在街道的一邊躺著一名昏迷女子的時候你敢不敢過去呢？
「喂，喂？醒醒。」
被人不停輕拍臉頰，脊背靠著冷硬的東西脖子微酸，我再怎麼困都被打醒了，不耐煩地揮手打開拍打我的手︰「不要打我……」
那人還不氣餒，語氣焦急︰「快醒醒，不可以在這種地方睡覺。」
「唔，已經到了嗎？」以為是鴉天狗把我送到了森林邊緣叫醒我，疑惑著他怎麼會用這麼溫柔的方式，揉眼楮時我才驚覺，我听到的是女孩子的聲音可鴉天狗分明是個男孩子啊！
睡意瞬間消失，我猛地開眼，眼前擔憂地望著我的人果真不是鴉天狗！螢草為我準備的行李放在我的懷里，四處張望，連鴉天狗一根羽毛都沒發現。
然而我已經在城鎮的街道上了。那個家伙把我放到城里就自己一個走了？！都不帶叫我一下的嗎！
我愣住，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你沒事吧？」女孩身著白衣紅裙，手里拿著一壺水，蹲在一旁等我回神。
「啊……我……？」
「你還好嗎？大晚上的女孩子家一個人在這里很危險的。」
「……我……」
女孩一下子問我這麼多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麼編謊，慌了陣腳揮舞著手除了我以外說不出任何字眼。
我總不能和她說我其實是個妖怪從森林里出來，最好能找到找個冤大頭人類家寄宿一晚吧？
我實在是想不出什麼好理由來說明我為什麼會在街上。牙一咬，無助地別過臉說︰「我沒事的，請你不要管我。」
女孩皺眉，驚訝我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把我的糾結看在眼里對我鼓勵道︰「沒事的，我理解你。」
「啊，你理解我？」我明明啥意思都沒有，你怎麼就理解我了？
抱緊懷里的行李，我縮近牆邊與女孩拉開距離，警惕地看她。
「你和以前的我一模一樣。」女孩點點頭，一個女孩子在深夜街邊熟睡只有一包簡簡單單的行李，要麼是離家出口的姑娘要不就是遭遇了什麼不可言說的厄難，她從我倔強的神情中判定我是後者。
「沒有關系，會好起來的。」女孩對我寬慰笑笑，對她來說我這樣子估計和路邊的野貓沒什麼區別，放輕音量問我︰「你現在是無家可歸嗎？」
我不清楚女孩腦補了些什麼東西，但是確實急需一個能夠落腳的地方，女孩並不像是妖怪，我也不怕她能把我怎麼樣，猶豫了一下不語只是點點頭。
女孩看到我點頭一下欣喜起來，注意到晚上周圍安靜的環境沒有歡呼，試探地問道︰「那你要來我們的神社嗎？」
神社？我嚇了一跳，想拒絕她的邀請，如果去了神社這種地方不是會暴露我是妖怪這件事情嗎！
女孩不氣餒︰「去了神社之後有很多很好的福利哦！比如不用再擔心每天餓肚子也不用再睡這樣的硬地板，更重要的是不用再這麼害怕妖怪的突訪！」
「我們女子在這樣的世間本就難以生存！只有成為巫女才是唯一能夠幫助我們解月兌這樣命運的道理，相信我！我就是這麼過來的！」
難以招架女孩的熱情，我抿唇猶豫。
「就住一天！就一天如何？你一定會發現成為巫女的好處的！」女孩進而提議︰「你繼續在這里難道不怕妖怪來吃掉你嗎！」
女孩的臉不斷在我眼前放大，我只好先接受︰「就一天。」
「好的！哦——好的。」女孩歡呼起來，忘了現在的環境，她捂住嘴等陣陣回音過後︰「那麼我們回神社去吧，見習巫女。我是你的前輩，你叫我梨子就好了。」
她對我伸出手，水壺放在了一邊，我是個好心人自然替她拿起水壺。
我壞心眼一笑︰「你就不怕我是妖怪嗎？大晚上的一個女孩子在這里很難見吧。」
「所以我才說讓你成為巫女比較好，」她讓我看抱著的水壺︰「喏，你看這個是什麼？」
「不就是個普通的水壺嗎。」
「這個水壺是普通的水壺，但這水壺里的水可是聖水！邪惡的東西只要一沾到這水就會消散不見，妖怪什麼的踫到這水就會原形畢露，可討厭這個水了。」她反而狡猾地對我眨眼︰「你說你要是妖怪怎麼會不知道這個東西，討厭還來不及呢。」
……我是一個失職的妖怪，我並不知道這個東西，對不起。
梨子比妖狐還自來熟，已經挽著我的手邊走邊說︰「我剛才在你睡著的時候偷偷在你身上撒了一點，什麼事都沒發生，你當然是人類啦~」
我說我怎麼感覺身上有一塊濕噠噠的地方……原來是你弄的。
「啊——嚏！」
「誒呀！不好，這麼冷的天不要感冒了，我們快回去！」梨子跑到前面對我招手讓我快點跑起來。
你倒是先給我個紙幫我擦一下啊！
我掛著一行鼻涕還抱著一壺水跑在她後面，還得注意不讓鼻涕滴到水里。
我真的好嫌棄現在的自己，我求求你給我擦一下吧！至少把水壺拿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