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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115章 青冢短劍

楠珺抱著秀瑩的尸體坐了很久。

她耳邊始終回響著秀瑩臨死前斷斷續續說的話。

「珺姐,若要償命,就拿我的命去抵吧。」

「我既是貝勒爺的人,自然相信他,死也相信,我不想讓他為難。」

……

這是死的第幾個姐妹了?楠珺似乎數不過來了。

秀瑩的死給了她極大的震撼。那場大火中喪生的人她沒有親眼見到慘狀,可今日,一個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就這麼沒了。她抱著秀瑩,直到感覺到她的體溫變得冰涼,才知道,她是真的死了,一個人就這麼死了。

她並不怨恨秀瑩,如此痴情的一個女子實在讓人憐惜。只是,在仇恨這筆賬上,胤頭上又多加了一條人命。雖然秀瑩是心甘情願為他而死,但誰能知道胤心中對秀瑩到底是情意較多還是利用較多?

洞口的光亮逐漸暗淡下來,胤禛一直站在楠珺身邊守著她。

小書從楠珺懷里接過秀瑩,感嘆道︰「珺姐,咱們走吧,天色不早了。」

楠珺的哀默並不是失去一個有力證據的失望,而是心感自己生生逼死了一個人而感到罪惡。她看到小書將秀瑩捆綁到這里,並沒有虐待她,旁邊還放著食物。

她忽然有種心如死灰的感覺,從一開始異想天開地用現代人的思維去拯救一群社會最底層的人,到後來只能適應這個社會盡量不讓她們吃虧。而如今,她愈發感到自己的想法如此可笑。

她微微抬頭輕掃了胤禛一眼,唏噓不已︰如果當時沒有胡謅「四爺」這個人,那些姐妹是不是就不會陷入這場政治斗爭?就不會因此喪命?可是,如果沒有胡謅「四爺」,說不定那些欺軟怕硬的官府和惡勢力早就找些理由凌駕其上,那些姐妹或者還有自己過著更加生不如死的生活。

矛盾,內疚,茫然,彷徨充斥楠珺的內心,她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懷里的重量在一點一點減輕,她看著小書將秀瑩的尸體橫抱起來,起身問道︰「你打算怎麼處理?」

小書看向胤禛,等待他的命令。

胤禛的眉頭一直緊鎖著,他沉聲道︰「找個僻靜的地方把她葬了吧。」

小書︰「是。只是八貝勒那邊……」

胤禛略一沉吟,道︰「暫不用理會,繼續監視便可。明日他發現人不見了,你可要仔細些,斷不可留下蛛絲馬跡。」

「那秀瑩身邊那個丫頭呢?」

「過些日子,待那邊風聲過了再給她些錢讓她回家吧。」

「是。」

胤禛交代完,小書抱著秀瑩的尸體先行一步。

楠珺想與小書一起去埋葬秀瑩,卻被胤禛拉了回來。

「我們回去吧。」

楠珺的腳步有些踉蹌,她回頭與他四目對望,漠然道︰「回去?回哪里?」

「自然是貝勒府。」

楠珺輕笑一聲︰「那里不是我的家,我要回高升樓。」

說完,她用力撥開胤禛的手,向扶梯走去。

「楠珺!」胤禛低低地喝了一聲,上前拉住她的手。

她仍是用力掙月兌,悲戚道︰「貝勒爺,您放過我吧!放過我的姐妹吧!您也听到了,您與八貝勒之間的斗爭已經讓高升樓毀于一旦,還死了那麼多人,如今我身邊只剩下真真和璀兒。我不求別的,只求我們能有個安生之所。」

胤禛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看著她的眼楮目光如炬︰「我府里不是安生之所?」

楠珺忍住手腕的疼痛,輕聲道︰「昨日是掌櫃,今日是郎中,明日又是什麼?雖然您已下令府中之人不可來打擾,可她們還是來了,能防得住麼?是,您是給了我如意室,但,那是我的家麼?」

「我……」胤禛頓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灼熱的目光開始慢慢暗淡下去。

「貝勒爺,我只是這塵世中毫不起眼的一粒塵埃,風輕輕一吹,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我……不值得您如此費心。」楠珺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表達什麼,只是在一連串打擊下,愈發覺得生命無常。胤禛日後是要當皇帝的,胤的下場是毋庸置疑的,可自己呢?會如那些姐妹還有秀瑩一樣默默地消失在這歷史的洪流之中麼?

她來到這里純屬偶然,沒有遠大的抱負,也沒有什麼人生理想,本著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機,可如今,真要自己進入貝勒府成為胤禛的女人,她卻有些望而卻步。她在害怕什麼,無從說起,只是拿了胤來做了擋箭牌。

胤禛的手漸漸地松開。楠珺再次看了他一眼,搭上扶梯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破廟門外,天色已灰暗,天空中出現了忽明忽暗的星光,四周一片寂靜。她失魂落魄地向前走著,沒有目的,只想獨自一人安靜片刻就好。

走了數十步,身後馬蹄聲響起,她知道是誰,但並不想回頭,怕自己一回頭又下不了離開他的決心。

只是,胤禛從來不會如她之意。

就在馬兒接近她的一剎那,胤禛雙腳夾住馬鐙,身子向側一彎,單手抄起她的腰便將她抱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凌空而起嚇得楠珺驚叫一聲。而胤禛並沒有直接將她放到馬上,而是把她當做行李一樣搭在馬背上行了一陣,直顛得她覺得五髒六腑俱裂。

過了一陣,胤禛才她抱起來坐在自己前面,楠珺已經被顛得暈頭轉向,好不容易坐上了馬背,卻是一點力氣都沒有,只能軟趴趴地靠在胤禛胸口。

胤禛的下顎剛好搭在她的肩上,單手摟著她的腰,這一靠一搭一摟,她竟然能穩穩地坐著,不得不佩服胤禛馬背上的功夫了得。

「今日天色已晚,有什麼事,有什麼話先回貝勒府再說。明日胤發現秀瑩不見了定會派人四處尋找,若是找到你,上次那間屋子便是你喪命之地。」

胤禛的語氣冷冰冰的,楠珺能夠想象他的臉已經冷成什麼樣子了。

這種強行被架上馬,她想走也走不了,所以,胤禛的話她是無法反駁的。

胤禛見她沒有回應,又道︰「小書和小善駕著馬車去葬秀瑩了,只給我留了一匹馬,只能委屈一陣了。」

楠珺仍是無言以對,她能說什麼呢?這麼好的理由共乘一騎。只是,當她在顛簸中下了山,才發現胤禛走的路並不是回城的路,她難得沒有路痴一回。

「貝勒爺,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胤禛在她耳邊輕聲道︰「去你的衣冠冢。」

楠珺一驚︰「去衣冠冢?做什麼?」

「不知道,突然想去的。」胤禛冷冷地說道。

楠珺腦子里的血回流了一點點,忽然感到一陣涼意︰「不會今日觸怒了他,這次真的要把我埋了吧?」

「貝勒爺,從東郊道西郊,穿城而過不是更近麼?為什麼我要繞著城外走?」她腦補一張地圖,中間穿城而過的直線在錚錚發亮。

「郊外清靜。」

楠珺隨之默然。

確實夠清靜,除了馬蹄聲和耳邊的呼吸聲,真的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

好在不是走路,奔波了半天終于到了西郊,那個傳聞中的衣冠冢。她站在自己的墳墓前,感慨良多,如果自己不能回到現代,那麼就會死在這里,會埋入這個衣冠冢麼?放眼望去,四周一片荒涼,除了遠處的一叢樹林,這里幾乎沒有什麼作伴,太孤單了,旁邊璀兒的衣冠冢也是如此,難道以後自己只能和璀兒為伴?

「四爺,您做什麼?」楠珺神游回來後,發現胤禛用當初挖坑留下來的鐵鍬在掘墳。

胤禛抬頭看了她一眼︰「終于肯叫我四爺了?」

楠珺為之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想與他生疏的時候叫的是「貝勒爺」,想與他拉近關系的時候就叫「四爺」。原來胤禛如此敏感。

「貝……四爺,您挖墳做什麼?」想與他生疏,卻又于心不忍,喊出來的稱呼不倫不類。

果然,胤禛冷冷地應了一聲「我不姓貝,我姓愛新覺羅」便彎腰繼續挖墳去了。

氣氛一時僵住,楠珺只看到揚起的泥土一點點堆積在胤禛身後。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墳里才露出了棺蓋。

楠珺有些害怕,雖然知道里面可能只是象征性的一些衣服首飾之類的東西,但這畢竟是棺材,誰知道那些電視劇里演的是不是真的,萬一冒出一具真的尸體就恐怖了。

「吱嘎——」起棺蓋的聲音听得她毛骨悚然,她死死地閉上了眼楮,待發現周圍沒有動靜後,才微微睜開了一條縫。

這一看,她也是驚嚇不已,胤禛竟然拿著一柄短劍默默地發呆。

借著月光,她看得有些模糊,但那柄短劍,分明岳鐘琪送給她的青陽短劍。

呵呵,這人還在吃岳鐘琪的醋麼?

不對,這劍不應該在大火里燒成灰燼了麼?怎麼會出現在衣冠冢里?難道是胤禛當時救她順手帶走了?

如今只能是這種解釋。

「你知道我為什麼把這短劍埋在這里麼?」

楠珺微微搖頭。

胤禛盯著短劍一動不動,幽幽地道︰「給你立衣冠冢,不讓他們告訴你任何有關高升樓的事,把劍埋于棺內,只是想讓你斷了與以前的一切聯系。你雖然沒有改名字,但你也不是高升樓的沈掌櫃了,更不是岳鐘琪意欲納為妾室的沈楠珺。你說我們這些皇子貝勒是不會為你們這些人觸怒聖顏娶你們為妻妾……」

被當場翻舊賬,楠珺懵了,沒想到他會記住自己說的話,當時她並沒有想這麼多,可現在看到他的身影,才發現,這話好像傷害了他……

胤禛默默地轉過頭來︰「那我做的這些又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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