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陽坐在指揮車里，揉著眉角。
他已經兩天沒睡了，就算有提神的東西撐著，也難免精神不濟。如今事情一了結，整個人突的松了下來，便有些撐不住。一個甜美的小臉在腦海里飄過，鼻尖似乎也飄過她身上的花香，心里不自覺就軟了下來。
那個傻丫頭似乎從來沒注意到，她身上的氣味總是變來變去。去了廚房，就會變成各種食物的香味。進了畫室，就會沾上墨香。剛洗過浴，就會有沐浴露的味道，準備出門的時候，她就會噴一點阿超給她買的香水。可偶爾的，在她長時間離開人的視線之後，身上就會出現一種十分復雜的花香。
好像她曾身處在百花盛開的花園里一樣。各種花香混雜在一起，卻並不顯得混亂，反而有深有淺，有濃有淡的，揉合成了一種獨一無二的香味，讓人一聞之後再不能忘記。
唔，她的房間里還可以再放兩盆花，還不能是一樣的……
「六隊掃尾。」他對著指揮台下令，聲音一如繼往，無人知道，這個冷靜下令的人，已經累到了極致，也無人知道，就有一秒鐘之前，他的心是多溫柔，他的眼神是多繾綣︰「其他小隊收隊，休整。」望了下天時，才道︰「各小隊隊長，下午三點開會。」他盤算著，還能休息個兩小時。中午可以跟歡喜一起吃個中飯……她今天開學第一天，肯定是要去學校的。他到時直接去學校接她就行。
老王過來了，拿著他平時生活聯絡用的電話。打這個電話的都是親近的人……
「是許超。」
「什麼事？」這個時候，他不是已經回去休息了麼？
「抓了個漏網之魚。」老王輕道，神色卻越發凝重。
李青陽心頭就是一跳，阿超是回去休息的。卻抓了漏網之魚，「在哪抓的？」
「李館長家那條街上。」
他的嗓子有些澀，如果只是抓個人，阿超自己就能處理，根本不用專門打電話。若是真處理不了了，也絕不會打這個號碼︰「還有什麼？」
「李館長家的院子被炸塌了，羅小姐在屋里。」
「 」的一聲。
老王看向李青陽手里的筆，生生的斷成了兩截︰「轉道。」
「是。」老王立刻回到了前面的駕駛坐，將車子飛速駛出。
………………
歡喜傷的沒那麼重，至少沒有她以為的那麼重。
按理說，炸彈在院子里炸，她在屋里，就隔了一面牆。離得這麼近，她是肯定好不了的。事實上，炸藥剛炸那一會兒，因為那股子沖擊力，她一下就暈過去了。暈這前那一瞬間，她還想著︰這次慘了，說不定要缺胳膊斷腿了。
但沒想到，她很快就醒了，昏迷的過程，就她判斷，大概連一分鐘都不到。因為她昏迷之前房子被炸塌了，可醒來之後，屋頂上的東西，還在零散的往下掉，耳朵里嗡嗡的響聲，都還沒結束。
然後她就知道，是空間救了她。
她知道她有空間，但她從來不知道，空間藏在哪。就像上輩子的那些瘋子想從她身上找出來，卻從來都找不到一樣。她也找不到。她只知道它確實存在，她可以進入，從里面取東西。卻找不到它在哪。若是有一天它離開，她就只能失去，再也找不到它了。
以前，它也從來沒有主動出來幫她什麼。哪怕她死了，它也沒主動做過什麼。她一直以為，它可能就是個死物，也可能離得遠遠的……但這一次，它出現了，打破了她的這一認知。
它形成了一圈能量，將她團團包圍，讓炸藥的沖擊不再繼續傷害她，讓那些掉掉的建築材料，不會直接落到她的身上。它們一直砸向她，卻在砸到那能量之後，滑向四面。巧妙的互相支愣著，剛好給她支出一個不大的空間。
她身上有傷，其實並不嚴重，但有些內傷。尤其是耳朵，那一聲巨響，差點震破她的耳膜，讓她從此變成聾子。
但等到有人來挖她的時候，那能量就滲進了她的身體，不但將她的耳膜修補好了，身體也治得差不多了，內出血雖還剩點，可這治療的效果還在繼續呢……一點點小問題，她覺得，她可以直接洗漱一下，換身衣服，然後去上課。
當然，前提是她先被挖出來。
舅舅家的房子已成了一片廢墟，炸藥爆炸的時候，她就站在門邊上，這是一面承重牆，離著外面很近。重物砸下來的時候，又支出一個空間來。所以，很容易就能挖到。
等到救她的人來了，她立刻就听到了超哥顫抖的聲音。
「小喜子，阿喜，你在哪，應超哥一聲。」
歡喜覺得，如果她再遲一步，超哥大概就要哭了。所以，她應了。
一開口，才知道自己沒想象中的好，嗓子干澀的厲害，只勉強發出點聲音。但只這麼一點聲音，還是叫超哥听到了。
接著，他帶著人小心的將周圍的重物搬走，更小心的抱著她周圍的雜物。一點點的，將她所在的空間整出來，而她，也一點點的重見天日。最先是頭，她訝異了。這才一會兒功夫，天就大亮了。
陽光有點點刺眼，她眼楮一睜就眯了起來，還是被刺得直流淚。
「乖啊，不怕，超哥來了。不哭……」許超護著她的頭，小心的將她臉上，頭發上的髒東西拿掉。
歡喜閉了閉眼，讓眼楮舒服一些。其他人的動作更加快速，很快，她整個就被挖出來了。她正準備睜眼，卻發現，自己被另一個人抱住。熟悉的氣息，微急的心跳，混亂的呼吸。
「大哥。」她輕叫。
「我在。」李青陽一路上飛馳而來，心髒一直緊縮著。直到看到她的那一瞬間，直到感受到她的呼吸，她的心跳。他的心跳才跟著跳動，不管怎麼樣，活著就好，她還在就好。
「我沒事。」她一邊說一邊眨著眼楮，眨下了更多的淚，但眼楮卻越來越適應。她恍惚知道，這不是光造成的，而是之前空間的能量。能量對她身體的治療，不光在那些傷處，這些沒傷的地方，也在治療。她的眼楮鮮活敏感，對于現在的光，還不適應。但總算越來越好……等到她終于睜開眼楮了，就看到了一身狼狽的許超，正站在她身邊。她伸手抓著他的胳膊︰「超哥別哭，我沒事的。」
她真的沒事，看吧，她中氣十足，說話的聲音也不見一點虛弱。雖說眼淚止不住，但再適應一會兒就好了。
「乖，別說話了。」李青陽冷冷的瞥了許超一眼，抱著她往外走。
上車，去醫院。
車里的光線暗了一些，歡喜的眼楮舒服了些。
「大哥，我沒事。」她抬了抬胳膊︰「就是嚇了一跳，沒傷到我什麼。」
「查過再說。」李青陽這會兒怎麼可能听她的，只將她抱在懷里，力氣不敢大，怕傷著她哪。也不敢小，她太不安份，若是小了，她這會兒就得爬起來了。但是，見她臉色和精神，他心里其實是信的，心里到底是安穩了些。
到醫院，中西醫全方位的檢查。
當然不可能完全沒事，但大事沒有。
李青陽到底是更信何華軒些，放棄了西醫治療，直接讓何華軒全權負責。
何華軒直接開了個食譜，讓李青陽把人領回去︰「這些食譜，吃上兩個月就行。」就一點點貧血，值當他們這麼興師動眾的？不過，等歡喜被李青陽又接到四合院之後，他當天晚上又急急的過來。給她又細細的把了回脈，然後一臉的後怕。
歡喜覺得莫名︰「怎麼了？」
「怎麼了？」何華軒氣的不行︰「之前怎麼不跟我說，是從爆炸現場挖出來的？」
呃，沒說嗎？她以為，李青陽或者超哥肯定會說的。
「沒說。」歡喜在被送到他那里的時候，已經經過一套西醫方面的檢查。身上清理過，小臉白淨，一點傷都沒有……到她那里，李青陽和許超兩人盯著，也不跟他多說。光憑脈象看，可不就是一點貧血麼？
「怎麼樣？」李青陽此時卻不管別的，只問他她的身體。
「還行。本來我怕再留下什麼我沒注意到的後遺癥……有些問題，當時不顯，但時間一長問題就出來了。早知道，就該在醫院里住兩天。不過現在看來，確實沒什麼大問題。」他也是長出一口氣︰「小丫頭的運氣不錯。」離著那麼近，不但全須全尾的出來了，連傷都沒傷著，簡直就是奇跡。
「她這是苦盡甘來，以前受的罪太多，這會兒老天爺總要護著點。」李青陽將歡喜的胳膊塞到被子里，輕聲道︰「以後，都該享福才是。」
何華軒也笑著點頭，他這會兒是真的輕松了︰「誰說不是。」頓了一下，又道︰「阿超怎麼了？待在院子里，一副被人拋棄的樣子？」
李青陽眼底閃過一絲怒氣，「臭小子，欠揍。」
明知道他們追的人身上可能帶有炸藥，明知道人就在隔壁，明明阿喜都跟他說了，那人盯著這邊院子半宿，心懷惡意。他居然還把阿喜一個人留在那里。沒有做任何防備不說，甚至都沒跟阿喜透個底……若不是阿喜運氣好，他都不敢想象那結果會是什麼樣的。
警惕心都喂了狗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