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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他蹙眉, 琢磨這句話︰「你什麼意思。」

姜瑤轉個話頭, 問︰「你為什麼撞那輛車。」

沈知寒沒回答,低頭又要撈煙, 姜瑤追著按住他的手,有點急︰「你回答我。」

「……」沈知寒目光下滑,抽出被她按著的那只手,「有事說事,別動手動腳。」

往後仰,靠在沙發, 目光審視, 「這是你的計劃,還是林子凡的?」

她考慮了一下︰「大部分是我的。」

他的眉頭開始跳︰「你計劃很久了?」

「嗯。」

「從在我家那晚開始。」

「嗯。」

嘴巴突然苦澀, 他低頭又要模煙, 可手在口袋里撈了一圈, 只模到一片虛無,他有些茫然, 分不清自己是喜是悲。

「姜瑤, 你走吧。」

「……」

被點名的人不僅沒走, 還追過來︰「我沒算計過你。」

這個計劃確實是到他家後開始籌謀, 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是利用了他,可她從頭到尾沒把他算計在內,更不可能想到,他會不顧生命危險地攔截那輛車。

他露出譏諷的笑,抬起頭,眼底情緒洶涌,笑容很快被怒火吞沒。

那些莫名其妙的示好是怎麼回事,他突然想明白,「你沒算計過我,真的麼?」

姜瑤不知他所指何意,頓了一下。

這一下被他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怒火再度燃高,失笑道︰「好算計啊。」連人心也不放過。

「……」

這一趟來,她有自己想知道的答案,顧不上听他夾槍帶棒的諷刺︰「沈知寒,你怎麼知道李晶晶給了我那輛車。」

「你什麼意思。」

「那麼短的時間,你怎麼會想到去追那輛車,我和她私下有聯系,你又怎麼會知道,沈知寒……」

他被她懷疑的語氣氣極,撲過來揪住她衣領,狠狠把人往上提,聲音壓抑警告︰「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可能會殺人。」

她閉眼躲過他的提振,然後繼續不怕死地說︰「你以為我在車上,所以去撞那輛車,對不對?」

他咬牙切齒︰「對,我希望你死。」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去撞那輛車,但她不會相信他失去理智的賭氣話︰「你騙人。」

「愛騙人的是你,姜瑤,最會耍小聰明的人就是你了。」

「我只是想離開那里……」

「那你如願了嗎,人盡皆知的林夫人?」

「你不懂……」

「是,我是不懂,那你又懂什麼,你知道自己差點死了嗎!李晶晶的話你也敢信?!你知不知道那輛車是壞的!你知不知道那輛車是壞的!如果你真的上了那輛車怎麼辦!如果你死了我怎麼辦!」

「……」粗重的呼吸噴在面上,她被突如其來的責問弄懵了。

沈知寒失望至極地一笑,「哦對,我差點忘了,你本來就不想活了,你跟他們一樣,都是瘋子。」

說完手便松開,姜瑤急忙攥住,四目相對,她眼底有跳動的螢火,直要把他吸進去,「沈知寒,你剛才說什麼。」

「……」

沈知寒一怔。

「你是為了我才去撞那輛車的,你……」

他甩開她的手,大步跨進衛生間,砰一聲關上門。

有些事情不需要刨根問底,她憑感覺相信他。

也憑感覺確定他。

姜瑤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脾氣可以這樣好,她耐著性子跟到門前,低聲喚了幾句,無人回應。

手指插|進發叢,沈知寒撐頭坐在洗手台發呆。

門外響起姜瑤可憐巴巴的聲音,是的,可憐巴巴,她又開始演戲,絮絮叨叨地說著不著邊際的話。

「沈知寒,我特別怕冷,冬天總要裹很厚的衣服,經常因為行動不便摔大跤,嗑壞過門牙,有一次爬山把手臂給摔斷了。」

「爸爸覺得我太皮,氣得不行,又舍不得打我,就讓我大冬天的月兌了外套在雪地里罰站,你知道那種感覺嗎,零下的溫度,只穿一件毛衣在院子里站著,我凍得嘴都不能說話了。他發現這方法特別管用,後來我每回犯錯,都讓我去罰站。有時候在學校被老師告了狀,沒等他回家,我就自己罰站去了,特別自覺。」

「……」

「沈知寒,你真的不出來麼。」

「……那我先走了。」

門外安靜下來,他又在洗手台枯坐許久,一直到護士進來敲門,這才醒過來。

護士小姐拿著這期的體檢報告給他看,恭喜他隨時可以出院,說話之余,不忘偷瞟幾眼,能住在這里,又長得這麼英俊,不知是哪家的富二代,笑容更加殷切,「沈先生……」

沙發上放著紅色圍巾和羊絨大衣,沈知寒身形一頓,忽然掉頭沖出去。

「哎∼沈先生!你去哪里沈先生……」

春節剛過,天氣依舊寒冷,庭院寒枝料峭,蕭索冷清,姜瑤一邊搓著手,一邊看不遠處的兩個小孩子吵吵鬧鬧,互丟雪球。

啪——一顆雪球正中紅心,不偏不倚打在她腦門,姜瑤凍得一個哆嗦,甩甩頭,把雪跡拂掉。

「姐姐對不起!」戴著藍色毛線帽的小男孩認錯及時,跑到她跟前鞠了一個誠意十足的九十度大躬。

臉蛋凍得沒有知覺,她僵硬地笑︰「沒事。」

好兄弟紅色毛線帽小弟弟追過來,手上虛無地舞著大棒,神情十分入戲,「你這叛徒,看我今天不把你殺個屁滾尿流!」轉頭看見姜瑤,「呔,哪里來的妖女!快快顯形!」

姜瑤︰「……」

「梁小智,你別扯我!」藍色小帽被他壓著,抽空看過來,「姐姐你怎麼一直在這里坐著,你穿這麼少不怕冷啊?」

姜瑤吸一口鼻涕,干笑︰「姐姐在鍛煉身體。」

紅色小帽沉迷演戲,「呔,快吃俺老孫一棒!」

「梁小智你煩不煩人!」藍色小帽推開纏人的紅色小帽,還欲說話,後腦冷不丁被人砸了個大雪球,撲一下猛地往前栽。

「二師弟你怎麼了!呵,何方妖孽!」紅色小帽握著棍子敏捷轉身,迎頭也被砸個雪球,「呸呸呸」,吃了一嘴的雪。

「都走開,」一個冷冷的酷酷的聲音,「你姐姐罰站呢。」

嚶疼,藍色小帽捂著後腦勺,委屈地站起來。

「大膽妖孽,竟敢偷襲俺老孫,你可知道我是何方神聖嗚嗚嗚嗚……」 紅色小帽被藍色小帽捂著嘴拖走。

「……你拖我干嘛!」

「噓,那肯定是姐姐的男朋友。」

「那又怎樣。」俺老孫啥也不怕。

「我猜他們倆要親嘴了。」

「你說什麼!」

「電視劇里都這麼演的,兩個人吵架,男的把女的按雪地里親嘴,然後就和好了。」

「噫——當真有此事?」趕快瞪起我的火眼金楮,可不能錯過此等好戲!

沈知寒把圍巾大衣一股腦扔姜瑤懷里,「你走吧。」

姜瑤用發僵的手抓住圍巾,凍得吸了吸鼻子︰「你原諒我了。」

「……」

「你原諒我了?」

她抬起頭,他躲開,眺望四周,又冷又惱︰「姜瑤,你夠能算的。」

「……我沒有。」她有些委屈。

原不原諒又怎樣︰「你走吧。」

沒有商量的余地。

原本清明的眼眸刮起風雪,她的視線變得遙遠而模糊,低頭看他來時的路,白色積雪被踩出深深淺淺的腳印,抹不干淨了。

就算強行抹去,也不是原來那片雪。

身體像被人掏了個洞,心髒空空的灌著風。

姜瑤忘記自己說了什麼告別的話,又或者什麼都沒說,她麻木地推著輪椅,穿過風雪,避開人群,沉默地乘坐電梯,到達地下一層。

躲進空無一人的樓道才敢放縱自己顫抖,身體各處開始密密麻麻地疼,像一根根針扎進柔軟的心髒,呼吸疼痛,每一下都像含進了刀片。

有些東西在失去時才意識到渴望擁有,可惜來不及了。

手死死地摳緊,用疼痛壓抑流淚的沖動,反復深呼吸,使勁拍打臉頰,希望蒼白的臉蛋回歸一點血色。

其實沒什麼要緊,從前是一個人熬,往後也可以一個人戰斗。

她一遍遍勸慰自己,咽下呼之欲出的哽咽。

樓上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姜瑤嚇了一跳,急忙調整狀態推門而出。

與其做亡命的逃客,不如做勇敢的斗士,她決定留在林子凡身邊,林子凡做壞事這麼多年,肯定留下不少痕跡,只要她細心尋找,早晚能找到證據扳倒他。

停車場灌著風,姜瑤裹緊外套,穿過一排排黑壓壓的汽車,司機先生在地下二層等她,她轉過拐角,正要往下行,忽然被一只手拉了回去,她嚇了一跳。

「……姜瑤。」?!

她驚訝地看著氣喘吁吁追來的沈知寒,好半天找不回語言︰「……啊,什,麼事。」

輪椅方向一轉,倒退著就要往下滑,沈知寒眼疾手快把她拉住,姜瑤猛地撞進溫暖的胸膛。

這下更懵,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只好愣愣地垂著雙手。

沈知寒也是一怔,然後才遲疑著抬手按住她的頭,胸口劇烈起伏,他努力穩住呼吸。

「你跟不跟我走。」

這一句如被電擊,她吃驚地睜大雙眼︰「……你說什麼。」

沉靜的幾秒里,呼吸漸漸均勻,她听見他胸膛里砰砰跳動的心髒,仍有如墜雲端的不真實感。

胸腔隱隱共鳴,男人終于再一次問︰「你跟不跟我走。」

等待答案有如一個世紀般漫長,他漸漸心灰意冷,按著那顆頭的手輕輕松開,剛才是他太沖動,不切實際地追來。

下一步,應該是努力學習,如何平靜地看著她離開。

姜瑤退出那個懷抱,回頭看了眼,所幸輪椅半路被燈柱攔截,沒有一滾到底。

「沈知寒,」她不太確定,「你的意思是……」話沒說完再次被攬入懷抱,他壓著她的頭,不敢往下听。

沒辦法,還是沒辦法讓她離開。

姜瑤在懷里掙了幾下,都被他死死抱住。

她低低嘆了一口氣,聲音壓著衣服布料,悶悶的︰「……我不能說話了。」

「那就別說了。」

她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腰,終于勉力抬起頭︰「我想說的是,我跟你走。」

**

庭院的灌木叢後,一藍一紅兩顆腦袋並排靠在一起。

「怎麼還不親啊。」小紅帽失望地嘟噥,轉過身往地上一坐,眼楮忽然一亮,趴著把一株躲在灌木叢底下免遭大雪攻擊的三葉草揪起來,推了推沉迷八卦的小藍帽,「哎哎,這里有三葉草,咱們來決斗吧。」說著,小心翼翼地處理草睫。

「走了走了!」小藍帽激動,「大姐姐跑了。」

「什麼,跑了!親完了?」

「什麼啊,還沒親就跑了!」

「這哥哥真沒用,還不如我爸呢……」

「追了追了,大哥哥追過去了!」小藍帽突然轉頭坐了下來。

「怎麼不看了。」

「大哥哥好像哭了,」頗有些滄桑地頓了頓,「我看見他偷偷抹眼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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