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
因為我一直抱著這個想法,所以我從來沒想過去質問顧庭生為什麼對我撒謊,他明明沒有和李勛去打籃球，他究竟去哪里了又為什麼要瞞著我。
這時候這樣的事情只發生了一次,我沒有想太多，我想我們兩個是男人，像男女談戀愛一樣時時刻刻的查崗，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這時我還沒意識到，一個人撒謊成功了第一次,就會發生第二次。
顧庭生在這次之後，周五下午，他又告訴我他要去和李勛打籃球,我就抱著書和筆記本電腦去圖書館。
一進圖書館到了固定自習的地方，就見張明晨和李莫尋身邊,坐著李勛和還有他女朋友。
李勛的女朋友是個身高看起來不到一米六，十分嬌小的女孩,長相勉強可以稱得上可愛,是和喬恩、向琳琳這種素顏看過去就很漂亮的女孩、比起來，相對很普通。
以前寢室中，因為只有李勛有女朋友,張明晨問他女朋友長得漂不漂亮，李勛信誓旦旦的說他老婆長得天下第一可愛。
後來我們見了真人,不是說女孩子丑,但是李勛把他女朋友夸得天下無雙,除了脾氣外表沒得挑,我們是真以為是外表超級可愛的那種女孩。但見了之後，未免有點普通。
張明晨這缺心眼孩子有話向來直說，等李勛女朋友一走就直接道︰「二哥，嫂子長得是可愛，但和超級——可愛，這明顯還是差一截啊，我覺得陳繽紛才是超級可愛那型的。」
李勛︰「陳繽紛？咦？你什麼眼光啊小五，你去看眼科吧，明顯你嫂子比較可愛漂亮，你這什麼眼神？」
李勛︰「老大，老三，小露，小羊，你們說是不是我老婆比較漂亮？」
我們︰「是是是，嫂子更漂亮。」
張悅洋︰「你小羊喊誰呢！」
李勛還說︰「喬恩、向琳琳是漂亮，我瞅著我媳婦也就差她們兩個一點。」
張悅洋事後給我們吐槽，這不是差一點這才是差一截，說李勛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因為感情中多了一個「愛情」，所以看他女朋友最美。
李老大也說，就像你養了一只小土貓，養了很久了養出感情了，你看它就覺得比品種貓還漂亮。
哲學家老大最後總結，人就是這樣，萬事不能沾染感情，沾染了感情就沒辦法公平，就像有時候你明知道這個人是錯的，可是你和他有感情，你又怎麼舍得責備他呢。
就像李勛覺得自己女朋友只比喬恩、向琳琳的美貌值差一點，我們和他是哥們，我們中間夾雜著兄弟情和友情，所以我們也得昧著良心說，勛哥說得對，勛哥說得妙，勛哥說的呱呱叫！
我抱著書走過去，張明晨正兩眼發直的在轉筆，身前放著的卷子一個字沒動，李勛更是掛羊頭賣狗肉，正和女朋友兩只頭湊在一處很小聲的說話，還能听到他女朋友偶爾發出一聲輕笑。
李莫尋也說不上專心，他偷渡進圖書館一包話梅糖，李莫尋吃糖用牙齒嚼的，他一邊吃著糖一邊低頭寫卷子，還不時抬起頭看一圈，我抱著卷子過來，幾個人中就他看到了我。
李莫尋說︰「小六，就你一個人，顧哥呢？」
「去——」我看了眼李勛，頓了下，「大哥有事出門了。」
張明晨「啪嗒」一下，筆滾到了地上，他彎腰去撿筆，嘴上說︰「要是洋哥和顧哥在，203寢室就聚齊了。」
李勛和他女朋友也抬頭看了我眼，李勛女朋友笑著喊我了句︰「楊露。」
李勛也咧出一口大白牙，他常年在戶外打籃球，李勛皮膚就比我們黑了一個色號，一口牙露出來白的像是會發光，張明晨就說「二哥是混血，混的非洲人」。
李勛咧著一口大白牙對我也笑︰「小六，你也來自習了，我就喜歡咱們這種濃厚的學習氛圍。」
我想李勛這個「也」字說的不良心痛嗎，他怎麼看都像是來談戀愛的，不像是來學習的。
等我坐下把電腦插上電，又連了圖書館無線，我寫了半個小時大綱，捋了下小說思路，這篇小說因為不長，全文只有十八萬字，我每個月交稿一萬，一周只需要抽出兩天就能完成，所以我想想，我可以趁著現在高一課程還不緊張再寫一本。
雖然我也想過，現在不缺錢了，家里條件越來越好，而且會更好，但是顧庭生那天問我，你喜歡寫小說嗎，我回答的是只是為了錢。
但是那之後談話停止了，我又不禁抿心自問，如果只是為了錢為什麼不寫更商業的小說，事實上我的小說商業性都不重。
市場上言情這塊最好賣也好寫的，是那種古言背景的小白萌文，初中時家境窘困，陳蘭利知道我家中情況，也問過我，要不是寫兩本賺點快錢。
我後來想了很多，我是沒有抱負，也從未想過以文授道，更從未想過在寫文一路上長長久久的走下去，可是至少這些年，在寫著的這些年我必須承認，我還是喜歡的。
每一字每一句剛落筆，可能青澀甚至無用，但寫下的文字、語言、人物，也是過往歲月的一部分，我的時間有為它們付出，它們承載了我人生中的一段一段的歲月，它們就也是我的一部分了。
我回頭看看已經寫了那麼多了，不管好壞，我為什麼要否定它們的意義，那也是我走過的路，是我付出過的歲月與努力。
我如果否定了我曾經為之付出努力的一部分，那和否定自己有什麼兩樣。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清楚這點的，總之我想下次再有人問我，你是喜歡寫小說才寫的嗎。我應該可以堂堂正正的告訴他，是的，我是因為喜歡才一直堅持下去的。
捋完大綱改了下錯字，我準備合上電腦開始做卷子，張明晨戳了戳我胳膊，他問我︰「小六，電腦不用了？」
我看了他一眼，張明晨捂著嘴小聲說︰「唉，學了好一會兒了，你電腦借我玩玩唄，我休息休息腦子。」
我看著他︰「你明明是發了好一會兒呆了，一直在轉筆，筆都掉桌子底下了，我見你爬桌子底下好幾次了。」
「……給哥哥點面子。」張明晨咳了聲，他說，「借下電腦嗎，勞逸結合，我先逸一下，等會兒再勞。」
我把電腦給了張明晨，張明晨左邊坐的李莫尋，李莫尋左邊坐的李勛和他女朋友，我低頭開始準備做卷子，听見那邊李勛女朋友說︰「張明晨，找個大家都能看的視頻一起看唄。」
張明晨說︰「看火影忍者？還是死神？哇，家教和onepice更新了。」
李勛女朋友︰「萬匹斯？什麼東西？」
李勛︰「我都看過了，換別的，能不能找到死亡小本本，在線的都禁了，你找找網盤。」
張明晨︰「我找找看啊……」
李勛女朋友︰「喂，找個我也能看得啊，你們說的都是動畫片？幼不幼稚啊，這麼大的人還看動畫片，那看美少女戰士吧？」
幾個男生齊聲︰「不看！」
我听得只想笑，感覺自己注意力都集中不在卷子上了，就听見李老大說︰「那找電視劇來看吧，這樣咱們都能看。」
李勛︰「看啥？看甄嬛傳！」
張明晨︰「哇，甄嬛傳我每天都追的，最新集已經看過了。」
李莫尋︰「你們有沒有看過大長今？」
我听到這里感覺自己要笑噴，李勛女朋友就說︰「看這個吧，雖然我看過了，但是超級好看呀。」
他們四個人腦袋湊一塊，我想也幸虧我電腦當時買的是十五寸大屏幕，還夠他們看。
張明晨把電腦聲音調的很小，周五工作日圖書館沒什麼人，我覺得要是放在周末自習室人多，估計會聯名要求把他們四個趕出去。
我寫完一套卷子時，外面天都黑了，耳朵听到韓文的唱歌聲，伸了伸腰我發短信給顧庭生，問他什麼時候回家吃飯，顧庭生沒回我。
我去叫張明晨幾個人，想說該回家了，轉頭叫了聲張明晨，就見張明晨和李勛看向我，兩個人眼含熱淚，捧著自己的臉說︰「太感人了，韓劇怎麼這麼感人！」
收起電腦後，張明晨手機響了，他看了眼手機，對我們說︰「是洋哥哎。」
張明晨接了電話，原來是張悅洋問他和李莫尋今天在不在出租屋，張明晨和李莫尋租的那小房子寒假一個月也要付錢，不然房東就租給別人了。
張明晨和李莫尋放假後，在家呆了一段時間，就從心肝寶兒變成了垃圾宅男，兩個人就扛起了包袱回出租屋繼續同居生活，我們有時就跑到他們那里聚一聚。
張悅洋在電話里說，他家有人送了日本雪花牛肉，沒吃完，他想著不如大伙聚在一起涮火鍋吃得了。
張明晨立即一口一個洋哥，語氣中恨不得立即飛到張悅洋身邊抱著他親兩口。
張悅洋在電話那邊吼道︰「你妹的，你們趕緊回來，我站你家門口凍死了。還有李勛楊露顧庭生幾個人也和你在一起是吧，都叫過來，人多吃火鍋才熱鬧。回來的路上再買點別的菜，我就帶了牛肉。」
出圖書館的路上，李勛和他女朋友婉拒了吃火鍋的邀請，兩個人要去過二人世界。
李勛說︰「饒了二哥吧，二哥好不容易從學校月兌離苦海了，暫時不想和你們一群臭男人混在一起了。」
路上張明晨讓我打顧庭生電話，他說︰「真少見，小六，在學校你和顧哥形影不離，怎麼放假了反而經常分開。」
我示意張明晨安靜，給顧庭生撥了好幾個電話，但都是無人接听，我心中一頓，想不會出什麼事了吧，我又想別想太多，但還是擔心顧庭生。
一路上我們三個男生去了超市，買了兩大塑料袋的菜，中間張明晨見什麼拿什麼，比如茄子、黃花菜、青椒、白蘿卜——這類正常人根本不會涮火鍋吃的蔬菜。
李莫尋就負責跟在後面，一個一個的再給拿出來放回原位。
張明晨中途看見了榴蓮，他說買一個回去吃，李莫尋說你算了吧，張悅洋最討厭榴蓮味，小心他打死你。
張明晨又說︰「水果可不可以涮火鍋吃？老大，小六，我們買幾個火龍果涮火鍋試試？」
我和李莫尋互相看看，李莫尋說︰「行啊，但是買了涮了，小晨晨，你得保證自己能吃完，你不吃我們硬塞到你嘴里。」
「听洋哥說他帶了牛骨湯的底料。」張明晨嘆了口氣，火龍果順手扔進了購物車，「牛骨湯味的火龍果一定很黑暗，還是吃原汁原味的比較好。」
從超市離開，一直到李莫尋和張明晨那小公寓，我才收到一條短信，是顧庭生發來的，他說他晚上回家會很晚，有私人事情要處理，讓我晚上睡覺不用等他。
我盯著這條短信看了很久，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我覺得有點不舒服，有點慌亂，有點踩著地卻無處著落的失重感。我想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呢，這樣我會擔心的。
到了張明晨出租屋門口，就見張悅洋站在原地猴子一樣的蹦來蹦去，他腳底下放著一個大號的塑料袋，沉甸甸的堆在那里，張明晨見了就撲過去大喊洋哥，張悅洋用手摁著他的臉，讓他趕緊開門。
「凍死老子了。」張悅洋進了屋從吁了口氣，他摘下圍巾月兌掉外套，就往沙發上撲，手一模拿著遙控器開了電視，動作一氣呵成不帶停頓。
張明晨去扒他帶的塑料袋，臉都埋進去了。他很夸張的喊道︰「好多肉！超級多牛肉，都是片好的！」
張悅洋語氣懶散的回道︰「我媽讓廚子片好，她說涮火鍋這樣吃才好熟。」
張明晨︰「洋哥，你還缺弟弟嗎，不對，伯母還缺干兒子嗎？」
「就是缺……」張悅洋趴在沙發上，眼楮盯著電視的一款綜藝節目，「也不要你這樣的。」
「我這樣的咋了？」張明晨說，「我這樣的多好啊，咱干媽還要干兒子嗎？」
張悅洋︰「滾蛋，誰和你咱干媽，我那是親媽，你這樣的缺心眼，誰要誰不心眼缺大發了！」
等我坐過去時，張悅洋才問我︰「楊露，怎麼就你一個人，你家顧庭生呢，舍得你一個人來啊？」
「聯系不上。」我回答張悅洋。
張悅洋就問我︰「那顧庭生去哪了？」
我想說不知道，張悅洋就模出手機，他哼哼道︰「來讓洋哥給顧哥打個電話，你們買的東西那麼多，咱們四個消滅不完的。」
我看著張悅洋，想說不用打的，顧庭生電話打不通，就見張悅洋說︰「喂？喂！你在哪呢，這麼吵？來吃火鍋啊兄弟！」
「不來？不是，你在哪呢？」
「掛了？」張悅洋提高了音，「別掛啊！」
張悅洋放下手機，他看著我︰「楊露，顧庭生掛我電話，你快打電話過去教訓他，告訴他要尊重洋哥。」
我看著張悅洋。
張悅洋︰「……不是，你怎麼了，表情很不好啊？這是發生什麼了？」
我收回目光，我一再告誡自己，談戀愛了也要尊重彼此，包括尊重對方的私人空間，不是兩個人在一起了就要時時刻刻黏在一起，那是不正確的做法。
但是張悅洋打通了電話，我原本的這些告誡，像心靈雞湯一樣的東西一下子我就想，見鬼去吧。
我現在就想找到顧庭生，想問他你為什麼對我說謊呢，大哥，你是不信任我嗎，但這個世界上明明只有我，只有我你什麼都不用擔心，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的。
「楊露？」張悅洋表情逐漸嚴肅了，他問我，「你到底怎麼了，你倆鬧別扭了？」
李莫尋的腦袋從廚房探出來︰「忘買麻醬了，這沒醬，火鍋能吃嗎？」
張悅洋收了聲，李莫尋和張明晨從廚房走出來，張明晨說︰「洋哥，出門去買麻醬唄。」
張悅洋︰「為啥要我去買，外面凍死了，洋哥都給你們千里送牛肉，不帶這樣使喚人的。」
張明晨就看我和李莫尋，我想說我去吧，李莫尋就去穿外套了，他說︰「老大脂肪厚，老大去買，行了嘛弟弟們。」
「我去吧，老大。」我追過去幾步，我想現在就把電話打過去問顧庭生，也想吹吹涼風，我需要冷靜一下，因為我現在心中各種不滿與憤怒已經逐漸涌了上來。
張悅洋卻叫住我︰「楊露。」
我回頭，「洋哥？」
「讓老大去。」張悅洋對我擠了擠眼楮，「我還有話和你聊呢。」
李莫尋已經開了門，他脾氣很好的對我們擺擺手︰「孩兒們，等著爸爸來給你們買吃的回來。」
張明晨︰「能買個榴蓮回來嗎，老大？」
「你坐。」張悅洋指指另一個單人沙發。
他又轉頭吼道，「張明晨，你敢吃榴蓮就在外面迎著冬風吃，不準進屋吃，臭死了！」
「這我家啊。」張明晨跑過來，在張悅洋身邊一**坐下，他錘了張悅洋背一巴掌，「我還不能吃個榴蓮了，委屈死我吧。」
「臭死人的玩意，也真虧你能吃得下去。」張悅洋說，他又看我，「楊露，知道你和顧庭生是一對兒的人到齊了，你說下怎麼回事吧，三個諸葛亮頂個臭皮匠，我們可以幫你分析。」
「洋哥……」我看著張悅洋，不知道怎麼說。
張悅洋擺手謙虛︰「不用感動。」
「是三個臭皮匠你頂個諸葛亮。」我看著張悅洋，「而且你自己都沒有女朋友，你分析什麼？」
張明晨︰「什麼分析，什麼女朋友……洋哥，小六，你們在說什麼——」張明晨︰「——是顧哥和小六感情出問題了？」
張明晨立即站起了身︰「顧哥不地道，怎麼能欺負我們小六！」
我看著張明晨，又看看張悅洋，張悅洋替我問了︰「你怎麼就確定是顧庭生欺負了小六？」
張明晨說︰「小六這點年齡懂什麼，肯定是顧哥出問題了唄。」
我听到張明晨這樣說，心中一愣，我去看張明晨，我問他︰「你覺得我什麼都不懂？」
「我說什麼了？」張明晨卻一臉迷茫，然後他才恍然大悟，張明晨有點好不好意思的對我說，「我沒別的意思，但是小六你年齡小嘛，這也是早戀啊，小孩子懂什麼喜歡呀。」
我看著張明晨，又看張悅洋，張悅洋說︰「我也覺得是顧庭生欺負你了，你這小不點懂什麼。」
我看著他們兩個，就明白了顧庭生曾經說的好，他曾經說我喜歡你是不是像變態，是戀/童/癖，我才明白顧庭生說的對，在外人看來什麼我什麼都不懂。
我突然明白了這段感情可能開始的太早，我突然發現我的年齡是不是給了顧庭生很大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