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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反派無雙公子(番外)

十年之後。

今日京城很是熱鬧,趙府內外張燈結彩,大紅燈籠高高掛起,上面貼了喜字。

高官貴冑的馬車川流不息,一個個受邀而來的賓客笑容滿面,攜帶賀禮登門。

趙府之內,趙家花家僕人忙得昏天暗地團團亂轉,人人喜氣洋洋,恭賀聲道謝聲不絕于耳,還有受邀才子看著如此喜慶搖頭晃腦誦出祝福詩詞。

今日乃是兵部侍郎趙衍松與刑部侍郎花滿堂結為兩晉之好的大喜日子,京城上下誰人不知此二人乃左相沐鳳沐錦羽的好友,全都想削尖了腦袋參與進來,不說認識不認識幾個大人物,光是見見此番盛景都是開眼界了。

唱禮童聲音嘹亮,將來客何人與禮單報上,趙衍松和花滿堂二人穿著紅底黑邊雲紋喜服,進進出出將客人迎進。

五年之前,當今聖上雍炎帝與左相沐鳳合力推行同性亦可成親的新律法,且成為全大雍第一對同性夫夫,一君一相琴瑟和鳴,舉案齊眉,卻無人多說半個字,反倒交口稱贊。

左相沐鳳大才人盡皆知,當年還未入官場便已經令大雍民眾信服,可恨當年罪太子林牽連于他,叫沐鳳心灰意冷辭官遠游,直到一年之後方才歸京。

之後國君數次登門拜訪,許以左相之位,終于叫沐鳳答應再入朝堂,自此後一心為國操勞。

君王昔日多次坦言自己思慕左相,沐鳳斷言拒絕以死相逼,叫雍炎帝飽受情苦日漸消瘦,眼見竟有聖隕之危,朝堂大臣勸說雍炎帝社稷為重,他竟當朝痛哭吐血昏迷。

此番情深意切,傳遍天下之後,叫人不忍。

一年,兩年,三年,君王求而不得,郁郁寡歡,而左相沐鳳卻說非是不願,而是不能。

此言一出,君王大悲又大喜,一力推行同性成親律法。朝廷眾臣早已被帝王深情打動,不予阻撓,此令于一年後正式成立。

在律法立成當日,許以左相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言,左相沐鳳欣然而允。

又一年,君王與左相大婚,沐鳳欲辭官進入後宮,君王卻挽留他繼續擔任相位,並說出「錦羽之才,可令大雍繁盛百年,豈可鎖入深宮」並令沐鳳此後不許再言此等話語。

時至今日,同性婚姻已經成為天下人習以為常之事。

「武安侯到!」唱禮童嘹亮的聲音響起,趙衍楓和花滿堂立刻謝別面前賓客,相攜迎了蕭逸川一家進門。

蕭逸川下了馬車,回身抬起雙臂,很快一個雍容華美的婦人從馬車中鑽出,被他小心翼翼扶下,緊接著又有一個六歲小童故作嚴肅的板著臉,慢慢騰騰跳下馬車。

和昔年相比,蕭逸川如今衣著依然簡單樸素,卻無人敢如當年一樣小覷嘲笑他乃寒門弟子。

蕭逸川本是狀元,卻在林炎登基之後毅然遠赴邊關,短短兩年便從無名小卒憑軍功榮獲大將軍之位。而後歸京迎娶恭親王之女瓔姜郡主,夫妻倆在京城呆不到半年,離京再入沙場,三年前才卸甲歸京,獲得武安侯爵位。

他如今依然傲骨錚錚,當年鋒銳的寒氣卻內斂了,乍一看只是一個有些嚴肅的男子罷了。

花滿堂迎上前來,未語先笑道︰「蕭侯爺來得可是夠晚的。」

「沒錯,一定要罰你三杯!」趙衍楓攤手道︰「先不說這個,侯爺,禮品呢?」

瓔姜美目一瞪,佯怒道︰「好啊,你們兩個給我家請帖,合著就是打秋風來了?看我不向沐鳳哥哥告狀!」

趙衍楓做出驚怕的樣子來,小聲道︰「侯爺夫人要發威啦!小生怕怕!」

「你啊,多大人了,還和孩子一樣。」花滿堂無奈搖頭。

蕭逸川沖兩位友人點了點頭,道︰「你們婚事太急,何太守病臥不起,仍在泰安府,只托我送了禮來,都在馬車上。」

花滿堂和趙衍楓兩人一時沉默。

何處歸雖然與花滿堂是同榜進士,當年榜眼,可他上榜之時已經年近四十,加上操勞過度,如今十年過去,身體大不如前。

他們因當年地動結下生死情誼,何處歸任一方太守離京已久,幾人早已顧念多時。他們本以為此次花滿堂與趙衍楓二人婚禮,他可歸來杯酒言歡,沒想到他有心來卻身體不支。

片刻後,趙衍楓故作輕松道︰「老何心意到了就好……誒小瀲墨,最近學習怎麼樣?」

蕭瀲墨抬頭看了看沒個正行的叔叔,一本正經道︰「比您六歲時學問要好。」

六歲時還停留在不學無術溜貓逗狗熊孩子階段的趙衍楓︰「……」

花滿堂沒忍住噴笑一聲,看到趙衍楓幽怨的目光,他立刻憋住笑轉移話題道︰「卓秀,瓔姜,瀲墨,先請入座吧。」

蕭逸川點了點頭,將裝滿賀禮的馬車韁繩交給小廝,被花滿堂和趙衍楓引入宴堂。

漸漸的,時辰將至,趙府門口人員漸漸稀疏,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低調的行了過來,車簾掀開,一前一後下來兩名男子。

那兩名男子,一人紅衣,一人玄衣,紅衣者翩翩然如濁世公子,玄衣者目若寒潭威嚴逼人,彼此間神態親密。

他們二人面相看上去極為年輕,但眼神與氣度已經不似年輕人了,仿佛時光格外眷戀他們,才讓二人依然如二十歲的年輕人般英俊好看。

門房拿眼一掃,頓時瞪大了眼楮,驚呼道︰「聖……」

紅衣公子抬手放在唇邊,做了噤聲的動作,頓時讓門房連忙捂住嘴,半點聲音不敢發出,只激動惶恐的看著面前兩人。

這兩人,一個是當今最為傳奇,被譽為國士無雙的左相兼君後沐鳳,一個是大雍朝被譽為有史以來最出色的君王雍炎帝林炎林守心。

哪怕和沐鳳為友,花滿堂和趙衍楓都沒敢想自己的婚禮上,這兩人會來。

沐鳳含笑看向身邊人,低語道︰「守心,婚禮快開始了,我們進去吧。」

林炎回以一笑,寬袖遮掩下,沐鳳的手悄悄握住了他的,讓林炎的笑容更為柔和。

兩人並肩往趙府之內走去,正要邁過門檻之際,沐鳳卻突然回頭,目光落在了街角。

林炎順著他目光看去,只見幾片落葉被風吹過,在地面上打著旋,卻沒發現任何東西。他收回目光,疑惑道︰「錦羽怎麼了?」

沐鳳淡淡收回目光,溫和一笑,搖搖頭道︰「沒什麼,可能是我看錯了。」

兩人悄然進入婚宴之中,在角落里找了地方坐下。

街頭轉角處,一個年不過二十七卻已經面現老苦之色的男子目中含淚,背靠著牆,大氣都不敢喘上一下。

當他回過神來時,偷偷看去,只見趙府下僕正拿出鞭炮,用竹竿挑起,隨著唱禮官一聲「吉時到」便將之點燃, 里啪啦炸響起來。

他慢慢回過頭,虛月兌一樣緩緩坐倒在地,不顧地面髒污冰涼,將臉埋入膝間,無聲痛哭起來。

他是應醉。

當年他一時激憤出口,萬萬沒想到竟惹了天大的禍事。定國公早已吩咐管家看管住他,自己則請命回京欲要上交軍權,可是皇帝卻屢次密信安撫于他。

定國公心中不安雖定,卻仍堅持將兵權放下,皇帝拗不過他,便同意他回了京。

卻沒想到,皇帝對定國公已經起了殺心,認為若定國公沒有不臣之心的話,那應醉萬萬不可能說出那等混帳話來。

定國公在軍中威望無人能比,他自願上交兵權,皇帝仍然不肯放心,暗下毒手害他,竟叫一代英雄定國公成了活死人,只能躺在床上,不動不言不語不思,和死了沒有差別。

應醉當時還在府上抄寫家訓叫苦不迭,甚至在定國公歸家之後與他大鬧一場,沒想到定國公再回來時已經成了這幅模樣。

應醉一開始還想,自己這下成了定國公府的主人,老管家也無法命令他抄寫家訓了。

然而沒過幾天,他便被應家旁支之人趕出國公府,說他品德敗壞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有辱門楣,那些旁支堂而皇之霸佔了國公府的一切,卻叫應醉身無分文流落街頭。

應醉一開始還憤憤,曾經的同院一學子听聞他的遭遇,憐惜于他,將他接入家中,應醉久而久之與之交心,抱怨不公並辱罵沐鳳污蔑于他,說那些人有眼無珠不辨忠奸。

學子附和于他,奉承他好話,安撫了應醉那顆飽受欺凌後柔弱不堪的心。

應醉自知憑此刻的他怕是再無機會接近大勢已成的林炎,又觀學子相貌英俊待他溫柔貼心,家財更是不錯,便芳心暗許,幾次勾引後兩人順理成章的滾上了床鋪。

然而好景不長,學子很快厭倦應醉,在一次偶然機會中,應醉發現學子在同院的時候對他就有興趣,只是礙于應醉家世不好出手罷了。現在應醉落魄,學子自然要一償宿願,先是買通應家人將應醉趕走,又是雪中送炭接濟應醉,一切順理成章。

但學子風流成性,吃到嘴里後便立刻棄如敝履,應醉發現的真相也是學子為逼走他故意叫他知道。

應醉已經走投無路,他沒有任何辦法獨立生存,只能忍氣吞聲故作不知,卻不想學子耐心耗盡,直接將他驅逐出府。

後來……

後來,名噪一時的京城雙星之一應醉已經無人知曉,唯有楚風樓內俗艷年老色衰的小倌蓮醉。

應醉無聲的哭泣著,他突然很想回家,回到他原本的家,那個被他遺忘了近三十年的,二十一世紀的家。

在看到沐鳳和林炎相視而笑的模樣時,應醉終于徹底的明白了過來,這世上的東西,是你的你才能拿,不是你的,用盡手段去爭搶佔奪,都不是你的。

如果他當初從來都不曾想過針對沐鳳。

如果他能不那麼自以為是。

如果他能珍惜活在這世上的每一天,好好學習,孝敬他此世的父親定國公。

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

可是應醉也深深的明白,他再後悔也沒有用。

一切在開始都已經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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