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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知客僧垂眼一愣,似是沒見過出手這般大方的,卻沒立時便接,仍舊合十頷首道︰「施主請稍後,待小僧入內通稟一聲,且看監寺師叔許是不許。」

「小師傅請去,我二人在此專候。」秦霄說著,又將銀票向前遞了遞。

那知客僧展眉一笑,這才雙手接過,道聲「稍等」,閃入內中關了門。

等了片刻,那知客僧又開門而出,說監寺已許了,恭恭敬敬地將兩人請了進來。

入內只見山門後兩旁各有一尊泥塑的金剛,橫眉立目,面色猙獰,寺內卻是僧寮重重,殿閣林立,後山遠處還有座七層寶塔,半隱半顯在煙霧繚繞中。

兩人隨知客僧朝里走,來到階上正堂,那里面偏側的禪椅上正坐了一名半老僧人,正是監寺。

見他們來到,便即起身迎上兩步,合十笑道︰「阿彌陀佛,兩位施主遠來辛苦,失敬,失敬,且請寬坐奉茶。」

秦霄和夏以真也回了一禮,說聲「叨擾」,便分主賓坐了,又有行童奉上茶水。

那監寺請教了兩人姓名,便又問︰「兩位施主自江南遠來,為何不入京,卻要到敝寺寓讀?」

秦霄擱下茶盞道︰「京中雖然繁華,卻失了寧靜,如貴寶寺這般深藏山中,隱于清野,方是向學讀書的妙處。」

頓一頓,又接著道︰「在下觀貴寺氣象雄峙,形勢嵯峨,果然是古剎寶地。江南雖秀,香煙繁盛,卻無哪座寺院有如此氣魄,果然天子腳下,王氣所聚,風物便是與別處不同。」

听他這麼說,那監寺立時喜動顏色,合掌笑道︰「敝寺山居之所,僧少房稀,怎當得秦施主謬贊?這京師內外古剎雲集,禪院眾多,待二位施主去城中一觀,便知敝寺乃是小處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秦霄便瞥見夏以真低眼垂眉,面帶憂色,顯是還想著留在那樹上的標記,心念父母和同門的安危,心下想著也差不多了,于是便旁敲側擊問︰「敢問長老,除我二人之外,貴寺現下可還有其他香客寓居麼?」

那監寺道︰「敝寺偏僻,除了些熟稔的施主外,平素少有人來,不過前幾日倒有一對中年夫婦來投,那男的還受傷不清,敝方丈慈悲為懷,便讓兩人留在這里養傷,此外便無他人。施主盡可放心,老衲已交代下去,安排個清幽之處,定不會擾了秦施主讀書。」

夏以真先听秦霄那番話,知他是在替自己詢問父母的下落,便有些感激,此時听這老僧說寺中還有對中年夫婦,其中男的還受了傷,心頭登時一緊,竟不自禁地抬手一把捏住了秦霄的胳膊,隨即醒覺,趕忙又收了回去,幸而她坐在秦霄下首,也沒叫那老僧瞧見。

秦霄這時也已心中有數,面色如常,抱拳拱了拱︰「最好,最好,如此便多謝長老了。」言罷,便有起身之意。

那監寺只道他急欲去看下處如何,當下也不相留,客客氣氣地起身相送,又喚來行童領二人去後院禪房。

兩人謝過,自隨行童出了門,經側廊穿堂過室,不多時來到後巷一處偏院。

那里地方不大,一座二層小閣,墨竹森森,奇石倚立,牆外便是後山,極目開闊,景致儼然,隱隱還可聞飛瀑垂落之聲,端得是個專宜讀書的風雅閑靜之所。

那行童帶著兩人里外都看了,又說晚間掌燈時再送齋飯,便要離去。

秦霄故意拉住他道︰「小師父,方才听監寺長老說,貴寺中尚有兩位香客居住,不知在何處,又怎生稱呼?左右要住些時日,若遇上了也好說話,免得尷尬。」

那行童不疑有他,抬手朝內牆後另一處院落指了指,恭敬答道︰「那二位施主便在中堂後的禪房,也是單作一院,至于如何稱呼,小僧便不知道了。」

秦霄點點頭,當下打發他去了。

夏以真滿心關切,這時已然坐不住了,見那行童出了院子,便道︰「你且等在這里,我去那邊瞧瞧。」

秦霄情知這時攔不住她,索性也不勸,略一沉吟道︰「也好,我與姑娘同去。」

「你去做什麼?」

「自然是去瞧瞧那兩位究竟是不是姑娘的父母尊親。」

「那怎麼成!若真是我爹和我娘,瞧見咱們……嗯,他們又不識得你,到時可怎生解說?不成,切莫多事,留在這里好好讀你的書吧。」

夏以真連連搖頭,眉眼間竟有一絲慌張。

秦霄忍笑道︰「這有什麼不成?在下同姑娘自相遇之日開始,一路行來多少也有些交情,姑且算是朋友,若令尊、令堂果在此間,豈有不拜見之禮?再說現下是白日,姑娘這般去了,被人瞧見,只恐生疑,若我跟著,遇上寺中僧人問,還可憑三寸不爛之舌擋過去,豈不更穩妥麼?」

「不成,你不知道,他們……總之你不能去,別胡鬧了!」夏以真急得一跺腳,轉身便要走。

秦霄也不阻攔,在旁笑道︰「姑娘似乎忘了一件事啊。」

「什麼事?」夏以真回過頭來問。

「姑娘與我同來,合寺上下可都知道了,若真見到令尊、令堂,你是當即與他們同住,還是勸他們搬離此處?如此一來卻讓這寺中僧人如何懷疑?這倒還好,須知在下留居寺中可不是一日兩日,掌闊之地,早晚都有遇上的時候,那時叫他們知道此前隱瞞,豈非是此地無銀,更不明不白?倒不如現下大大方方地相見,才不叫他們疑心。」

這話說得「入情入理」,夏以真一時間竟沒听出其中深意,心頭倒也有些動了。

秦霄知道良機難得,于是趁熱打鐵︰「來時我瞧這寺中僧人此刻都在香堂打坐誦經,後面禪房該當沒什麼人,正好過去。」

言罷,當先便往外走。

夏以真也沒多想,當即跟了出去,繞過回廊朝後院走。

其間踫到兩個僧人問起,秦霄只說他們初來此地,因此四下里看看,一來仰瞻寶剎盛景,二來也為熟悉路徑。

因他有功名在身,又捐了許多香油錢,兩個僧人自然不便多問,由著他們去了。

兩人到了後院,就看那斜側有一條窄巷。

巷底果有一處院落,又見四下無人,便走了過去。

及至近處,才瞧出這院子與自己那邊格局相仿,似乎還要稍大一些,只是背後緊靠一處十余丈高的矮崖,遮蔽了這山中的風光,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此時,院門正緊閉著,里面也听不到人聲,不知什麼情況。

夏以真是急性子,心念父母安危,顧不得那許多,上去便在門上「啪啪啪」的拍了幾下。

里頭沒人應聲,隔了半晌還是靜悄悄的,她顰眉又加重力道拍了數下,仍舊是了無聲息。

秦霄見她攥拳咬唇,像要不管不顧地開口去叫,正要出言阻止,卻听頭頂風響。

霍然抬頭,就見一團略帶粉矜的白影裹挾著淡雅的冷香從牆頭上躥出,還未及反應就覺勁風撲面而來,氣息阻窒,身子不自禁地就向後倒,背心著地,只摔得七葷八素。

他疼得一聲悶哼,再抬眼時,仰頭就見面前立著個美貌婦人,瞧著甚是年輕,只在三十許間,穿一襲淡雲色衫裙,那踩著綢靴的腳正踏在自己胸口上。

「娘,莫傷了他!」夏以真沖口驚叫。

秦霄哪須她提醒,單是那凜眉生怒時一般無二的眼神,仿佛真要將人生吃了似的,便知這婦人的身份,不由暗暗叫苦,這時才明白夏以真方才為何一力阻止,硬是不叫來,原來這當娘的脾氣竟比女兒還凶蠻些。

他正躺在地上感慨,胸口忽然一悶,那踏在上面的腳又加了幾分力,隨即便听那婉中帶寒的聲音冷然道︰「真兒你別管,我來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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