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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浪成微瀾 第一百四十一章

此為防盜章「母後,孩兒為何名喚如水?」

「《道德經》里講,‘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夫唯不爭,故無尤。」

她從未爭過什麼!她這一生,從不曾爭過什麼!除了他,劉崢!可她爭來的,卻是這樣的國破家亡!無情無義!

虎毒都不食子啊!她都已經願意用鳳闕來換了!為甚麼?他卻還不肯放過她!

周如水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地奪眶而出,眼眶頃刻間便已是猩紅如血了。當初有多眷戀愛慕,如今便有多恨!多悔!卻,覆水難收……

在外間等著伺候的僕婢們听見哭聲都是一震,登時,也曉得是大事不好了!她們自知失言,全嚇得不敢入門,只一個帶頭的,後頭的就都跟著逃遠了去。只有那圓臉女婢最是心善,明明抖得無法自持,卻還是戰戰兢兢地往屋里去,小心翼翼地站在榻邊,顫著幼女敕的聲音試探著問道︰「夫人?」

听見她的聲音,周如水怔了怔,她抿著嘴緩緩轉過臉去,長睫在火紅的暮色中微微顫動著,面上淚痕猶在,眸中更有陰暗的死氣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恨毒。

四目相接,她淡淡地看著那女婢,聲音有點涼,有點死寂,她攏了攏衣衫,突然問︰「你可覺得冷?」

圓臉女婢被她的問話怔得一呆,完全下意識地點頭答道︰「冷,冷……」

聞言,周如水淺淺一笑,那模樣,艷而淒憐,美而狂烈,她淡淡地吩咐道︰「既是冷,便再搬些爐子來,炭火也要燒得再旺些才好。」說著,她的目光在空蕩蕩的室中淡淡一滑,繼續道︰「這屋里也實在太沉寂太空曠了,公子來了定覺不喜,你去喚人,再在屋內掛滿帷幔。」

屋外,陣風吹過,苑中樹木沙沙作響。她們這些調來伺候奴氏的僕婢何時見過她笑?又何時被她理睬過?她又何時這般高貴威嚴過?

可周如水本就是一國帝姬,皇家的貴氣始終還是透在骨子里的。她又本就有著一笑傾城的美,亡國後,她雖早已忘了笑是什麼滋味了,但如今她再笑,哪怕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卻仍是能美得動人心魄又平白的叫人心酸。

圓臉女婢只覺心底打了個突,心中不覺就涌上了一股酸澀來。她半晌才找回心神,忙是連連應是,轉身便退了出去。

旁的僕婢離開了又覺得不妥,悄悄走至門邊便也見著了這一幕,她們只覺得這夫人轉瞬就似換了個人,笑得媚,話音輕,卻是不怒自威,震得她們二話不敢多言,紛紛都跟著圓臉女婢領命做事去了。

晚些時候,公子崢來內院時,便見周如水一反常態,正靜靜坐在銅鏡前徐徐畫眉。那黛眉衡遠,很是好看。

彼時,周如水也透著銅鏡看向身後的公子崢。室中四面已被紫紅厚布遮擋嚴實,滿室紅帳翻飛,公子崢衣冠楚楚的身形在重重帷幔中時隱時現,看不清眉目,卻也算肅殺風流。

周如水只瞟了他一眼,便繼續著手邊的動作。直過了半晌,才忽然慢慢地,極是輕佻地問道︰「這重重帷幔,若隱若現,是否別有一番滋味?」說著,她微微一笑,未等公子崢作答,又繼續自說自話道︰「劉崢,得了鳳闋後,你要做甚?是急著要取中周寶藏麼?」

公子崢隱約察覺到了周如水的不同,他堪堪望著她,毫無波瀾的面上有訝色掠過,但他發跡于俗落,自是更善于隱忍,也比旁人更懂得靜待時機。如今,眼見周如水有了松口的跡象,他心中一突,雖覺得有蹊蹺,更多的卻是喜不勝禁,頷首便道︰「自然,有了保障,咱們才能後生無憂。」

「後生無憂麼?吾周有鳳闕,不也是亡了?」周如水諷刺輕笑,如畫的眉目間突就多了幾分淒然,她淡淡地繼續問道︰「即便開啟寶藏會禍害蒼生,你也在所不惜麼?」

因她這話,公子崢雙目微沉,不悅地擰起了眉,他冷冷地道︰「兕子,世上已無周國!周土之亡,也是因你君父昏庸無度!與寶藏無干!」說到這,他又上前一步,沉下了眼,不耐煩的繼續提醒她道︰「兕子,你亦已不是帝姬了,蒼生的生死與你無干。待日後鳳闕歸我所有,亦是與你無干。」

「呵!」周如水嘲諷地笑出了聲來,一用力,手中的石黛便斷成了兩截。聞言,她不屑地揚起了下巴,冷漠地瞪住銅鏡中公子崢的身影,諷嗤道︰「我自小便知,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你如今這狂妄模樣,倒像我那幾個無恥庶兄了。但你以為,小人得志便能意滿了麼?得了鳳闋,便能打開寶庫了麼?」

「那還需甚?」公子崢眉頭一蹙,倒不曉要打開中周寶庫還有旁的說法。

「需甚?從頭到尾,我周天驕做的都是虧本的買賣。我用我周家的鳳闋向你換自個月復中的孩兒,劉崢你說?這有多可笑?」周如水沒有答他,她手一揮,將石黛扔在銅鏡前,扭過身來,咬牙道︰「可即使如此,即使我退讓到如此地步!你卻還要欺吾!」

聞言,公子崢慌忙撩開帷幔上前一步,抬眼,便見周如水雙目赤紅地瞪著他,眸中全是恨色。如此,他也知大事不好,只怕周如水已曉得了胎死月復中之事了。

念及此,公子崢不禁駭然,一觸及周如水咄咄的目光,他只覺心如刀割,忙是深鎖著眉頭辯解道︰「兕子,你听我解釋……」

「兕在舜葬東,湘水南。乃小獨角犀,其狀如牛,蒼黑,一角。」王玉溪淺然一笑,意有所指地指了指她,才繼續道,「然,兕子性狡,凶猛壯碩,睚眥必報。」

這是在說,她是個睚眥必報的姑子了!?

知他所言何意,周如水頓覺局促,只覺身側兒郎清亮的目光似有千斤重,直壓得她險些抬不了頭。

卻就在這時,王玉溪凝望著她,淺彎眉眼,忽然就伸出了手來。他極是溫柔地撫了撫她的發頂,語重心長地道︰「不過小人,何需動怒?」這話,非但沒有指責她,還在關照她的所思所想!

他直截的將劉崢比作了小人,道她雖是個記仇的,卻無需這般與小人計較!細想明白了他的話,周如水不禁撇了撇嘴,她似乎又听著了一拳落在棉花上的聲音。

彼時,車外議論之聲徐徐傳來。

他們道︰「怪矣!周天驕竟當眾斥責秦元劉崢了!」

「想是也該斥責的,他秦元劉崢是甚麼身份?末等家族中的庶子,排場卻比瑯琊王家的三郎還盛了!」

「但前歲,天驕公主不是才放言喜這秦元劉崢的麼?」

「不知,怕是天家心意難測,公主年歲又小,就越發的不定性了。」那人又笑,語氣很是譏誚,嘲道︰「見了王三郎這樣的如玉君子,那下品劉崢算甚麼東西?」

「確是不算甚麼!」

眾人想來也覺得前有王玉溪在此,天驕公主生了異心,不再喜劉崢是如何都說得通的。話鋒一轉,再望向劉氏車隊的狼狽模樣就更是興災惹禍,鄙夷非常了,其間,更有對劉崢走俏不忿之人,借機散播起了惡言。

「原以為有些才氣,但到底出身太差,眼光甚短,終是個濁物!」

「可不是麼?真真侮眼濁物。」

「不過一下品庶子,還妄想成名,真真可笑!」

「他這也算成名?不過是攀附女子毫無脊梁的蛆蟲罷了!」

外頭的喝罵聲一聲疊過一聲,仿佛和約好了似的,眾人竟是將劉崢的不堪過往都細細數落了起來。

听見這些,周如水微顫,她更不自覺地扣緊了手,直掐得掌心生疼。她倒不曉得命運待她這般的好,才開了個頭,便許她斷了最大的厄運。

果然,世人都是喜于捧高踩低的。前歲,他們能夸他夸得天上有地下無,下一刻,他們就能一口唾沫視他如螻蟻。

周如水正想著,身側傳來的簡牘翻動之聲叫周如水停了思量。她轉過臉來,這時刻,才終于靜下心來,歪著腦袋,細細打量起了王玉溪。他的眉眼生得極好,是那種精致到恰到好處的,漂亮卻不咄咄逼人的雍容美麗。

她依稀記得,前世君父召他入朝,在朝堂之上窺見他的容顏後,竟是以贊美傾城婦人的言語,夸他‘夫何瑰逸之令姿,獨曠世以秀群。’彼時,朝中眾人以謝相為首,無不大笑應和。偏生王玉溪不氣不惱,即便被嘲做婦人,他依舊淡然地,穩穩地立在殿中,不過風輕雲淡地淡淡一笑。

彼時,周如水還以為這兒郎生得美。如今才知,君父大謬!瑯琊王三的姿容,比起美來,更是雍容,根本就沒有半點婦人之態。也不知,君父因何要如此嘲弄。

周如水不禁蹙起了眉,再想到今日鬧得這番處境,他被拖累得困在了此處,全是因她一人之過。周如水心頭有愧,如此,倒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了,想著,她的余光卻瞥過一旁所置的瑤琴,忽的,便心生意動了起來。

她記得,王三郎琴技了得,想來他是喜音律的。

據傳他的瑤琴,便是當年伏羲氏所傳的伏羲琴。

史載,琴本為伏羲氏所琢。一次伏羲見到鳳凰來儀,飛墜在一株三丈三尺的梧桐樹上。其後,伏羲便按三十三天之數,按天、地、人三才,將那梧桐樹截成了三段,取了中間一段送入長流水中,浸上了七十二日,按七十二候之數取起陰干,最後,才選良時吉日制作成琴,賜名伏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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