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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暗潮洶涌 第一百零五章

夙英捧著一籃子鮮魚實是有些乍舌,便忍不住對寺人儆嘀咕︰「昨個那一簍子羊肉是被豺咬死的,今個這鮮魚,又是打哪兒來的?」

寺人儆只曉得華濃宮的翠最會刁難人,卻不想今個竟被夙英刁難了。一時也是尋對不出,直是面皮通紅,張口結舌,半晌才苦著臉道︰「這也是豺咬死的魚。」

聞言,夙英掩嘴就笑,周如水施施然走近,亦是脆聲一笑,看活寶似的笑叱他道︰「蠢貨,誰家的豺有本事咬魚?回去告訴七兄,這分明就是水獺咬死的魚。」

她話音方落,就听殿中又傳來了幾聲清朗笑聲。聞聲,周如水眉頭一軒,探身往幔帳後頭瞧去,便見公子詹風姿皎然地坐在幾前,半摟著粉腮鼓鼓的王子楚,正耐著性子教小童下棋。

見周如水看來,公子詹灼亮的瞳眸便是一眯,朝她輕點了點頭,不無愉快地曬道︰「話便無需他遞了,兕子說什麼,便就是甚麼了。」說著,他又垂頭睇向棋面,故意敷衍地走岔一步棋,垂眸,輕拍了拍王子楚的小腦袋,望著他撲閃撲閃的大眼楮笑道︰「好了,你既贏了,那些個棗花糕便都歸你了。」言至此,又拍拍他的小胳膊補充︰「自個去取罷!」

听了這話,王子楚一雙大眼咕嚕一轉,朝周如水咧嘴一笑,搖晃著小腦袋,一溜煙就朝殿外跑了去。

見王子楚听了吃食便像只饞嘴的貓兒,周如水也是無奈,直是朝公子詹盈盈一笑,搖了搖頭道︰「他就是個機靈鬼,方才見了我便掖著笑,已知七兄又會有意輸棋了!這般,也不知你們倆吶!是誰在戲耍了誰?」

周如水這麼說著,公子詹卻半點不惱,俊逸清貴的面上嚼著笑,淺睇了一眼翠手中端著的玉簡請柬,眉頭一動,了然地問道︰「及笄禮之事,謝姬都與你說了?」

聞言,周如水不過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緩緩上前自幾前坐下,紅潤的唇微微嘟著,並未有過多的歡快之情。

見此,公子詹也是心知肚明。周王既將周如水的及笄禮交予了謝姬去辦,便是擺明了不允婁後回宮了。如此,周如水本是雙親俱在,卻及笄禮時,偏就獨缺親母。這般遭遇,料是誰遇著了都會心中不郁。

卻如今形勢,真要就此詔了婁後回宮,周王怕就是第一個不會許的。

這般,公子詹思量再三,也只淡笑不語,直是盯著周如水眉心勾著的五瓣紅梅出了會神,才欲言又止地提醒她道︰「君父與王後不睦多時,如今積怨甚深,纏困難解,便就只能委屈你了。」

公子詹這話句句落在實處,全是誠心誠意,周如水如何不懂,遂便點了點頭,艱澀的扯了扯唇角,輕輕嗯了一聲。

見她這乖巧模樣,公子詹一顆心直是軟的不像話,伸手輕輕揉了揉她微蹙著的眉心,須臾,便自手邊取過一個沉香木匣,徑自揭開來推向周如水,淺淺笑道︰「當年,我與你二位兄長難得有過共識。便是你上頭禮上需備的簪、笄、冠三物,我與他二人各備其一,誰也不搶誰風頭,誰也不叫你為難。」

他說這話時,清風徐徐,日長風靜。

周如水靜靜听著,一時之間,也不由露出了訝然之色。她頗有幾分怔動地望著手邊的木匣,直是盯著里頭精致絕倫的玉笄玉冠愣了一會,才咬著唇,低低問公子詹道︰「七兄不是言各備其一的麼?卻怎麼這兒……」

她的話音懸在半空,如抽絲的繭。公子詹了然挑眉,分外愉悅地指了指匣中巧奪天工的玉冠,頗為自得地道︰「這是為兄替你備下的。」

轉而,他的話頭又是一頓,揚起的手指亦是頓了頓。須臾,才指向匣中的那精巧無比的玉笄,嘆了口氣,不無感慨地曬道︰「太子雖是身故,卻彼時為兄與他尋的是同一工匠。如此,便就一並給你送來了。」

說著,他忙是揉了揉周如水的蔫耷下去的小腦袋,殊勝的容顏難得露出了無奈之色,幾分煩躁,幾分唏噓地說道︰「曉得會惹你傷懷,卻又不得不給你。這總算故人心意,若是瞞了你,少不得往後又要嗔怪!卻為兄最不願的,便就是受你的埋怨。」

這話,他不說還好。這麼一言,周如水更是可憐巴巴,瀅瀅水眸一眨,終是百感交集地落下了淚來。

殿外蟲鳴聲清脆,院中花影閑相照。

周如水望著匣中的玉笄,努力地回想著太子的模樣。卻她怎麼想,昔日里大兄的英容笑貌都變得模糊不堪,已是拼湊不出了。頹然間,她又想起了符翎。想起了符翎的哀怨苦痛,求而不得。

此刻,她心底分明地明白,祥瑞現世,喜訊不斷,這正是詔符翎回鄴的難得契機。

卻到底人心難測,朝中局勢更不明朗,這契機到底用得還是用不得,這回鄴到底是福是禍,她都迷茫得很。卻她亦是明白,即使她不出手相助,長公主岱亦不會放棄這良機。如此,她倒不如因著往日情誼助上一臂之力,畢竟,大兄還在天上看著呢!

左右思忖後,周如水終是喚了翠來,她咬了咬唇,半晌,才悉心叮囑道︰「待會兒,你便替我送份請柬去長公主府,就道如今山花爛漫,阿姐也該緩緩歸了。」

聞言,翠直是呆怔在原地,瞪大了眼望向周如水。

周如水則只是淡淡朝她看去,神色凝重地輕點了點頭。

第二日,周如水才想起去謝家一趟。倒不是謝姬叫她如何她便該如何了,而是謝蘊之與她自小相識,確實與旁人不同。

地動之時,她也曾在一片慌亂之中看著他親力親為,涉險救人。那般鎮定自若又眉頭緊蹙的謝蘊之,叫她就好似看見了兄長,看見了又一個妄圖以一己之力,挽救整個家族于水火的孤苦之人。

後頭她也听聞他受了傷,還同她一般是斷了腿。可怎麼如今她都活靈活現了,謝蘊之卻仍是半點聲響也無?這般,周如水就更想去看看他了。

謝潯喜好鋪張,整個謝府之中,也只有謝蘊之的院子最是與眾不同。只一邁近,便少了凡塵氣,多了從容雅意。

周如水施施然往院中走去,便見一旁一人高的回廊右邊是一道白牆,廊上的屋檐稍稍離開牆面,露出了個一公尺見方的中空孔洞。也就在這一公尺見方的孔洞之下,留著一塊空地,空地之上又種了一只竹子。

彼時,金色的暖陽自這空洞之中徐徐映射,細碎的光芒直截就照在了碧竹白牆之上。

一夕間,素壁為紙,墨竹為畫,直在這天光粉牆之中,構成了一幅雋永的畫卷。這情景全是點墨,周如水直盯著品了一會,才又挪動腳步繼續往前走去。

這一走近,她便覺著謝蘊之院中靜的可怕,左右僕婢全無,幾乎落針可聞。也就在這頗有幾分蕭瑟的寂靜之中,周如水才終于在夙英的指點之下,听見了一陣極其壓抑的微弱哭聲。

待她循著哭聲再往前走,便見謝蘊之的貼身小廝ど灕正蹲在墨池邊低涕,而在他的身後,昔日里盡黑的墨池已是清澈得能夠見底了。

見此,周如水不由挑了挑眉,出聲便問︰「這是怎的了?你家主子是腿斷了,又不是手斷了!怎的連字也不練了?」

她這話音一落,ど灕便是一抖,他忙是掩袖捂淚。卻他才要告罪,待看清來人是周如水,便又哇的一聲放聲大哭了起來。

這次第,他哭得更為豪放,全是連抑制也無。直是哽咽了半晌,才結結巴巴,含糊其辭地道︰「殿下,您可來了!但您來晚了啊!主子被除族了!他甚麼都未帶,只一個人孤苦伶仃地走了!」說著,他整張臉都漲紅地皺成了一團,直是半晌都展不開來。

其實,周王所見祥瑞,早已不是最初的那塊石碑了。早先的碑文之上,妖言惑眾之語更甚,不光有阿諛奉承之詞,更道了以幼女之身煉制童女丹後,經九百九十九日,便可延年益壽之謬法。

謝蘊之暗夜出府,星夜兼程,便自濟山下見著了這樣一塊石碑。便是再無知之人見過那碑文也能算出,只這石碑現世,依著周王的性子,這天下,怕就會白白死去九百九十九名女童了。

而這般的暴戾行徑,又如何不會叫這天下顫恐而患?更如何不是江河日下之兆?

謝蘊之看著眼前碑文,再又回想起他陳郡謝氏往日的崢嶸。直是覺著有一把重錘正一下下,一聲聲的激烈地敲打著他的心。他心口悶疼,幾近致命,卻偏偏,生不如死。

人皆稟精氣而生,生養之恩重于天。敬尊父母,贍養恩親,乃是天經地義,自古皆然之道。

然父慈母愛,孩兒固當如是。卻親父屢行禍及家門,禍害母國之事。他生為人子,生為周人,又該如何自處?如何再做視而不見?

彼時,天光昏暗,暗夜無邊,濟山下,四下皆靜,只林中不時會傳來夜鶯的啼叫,猶如苦吟。

謝蘊之緩緩自腰上拔下劍來,鋒利的劍梢在月光之下閃出銀輝。他心中分明的知道,今日他的行徑,便如同與父親兵刀相見。卻他緊緊盯著石碑,眸中散發出了陰沉冷戾的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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