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真能沉得住性子,他大哥已經打到靖江了,他才要跑。這個質子當得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宣惠冷笑道。
「方才我已派人前往四個城門圍堵李若蘭,你們現在過去增援,盯著要出城的人,里面必定有汪以謙!」
「是!」那護衛利索地應了一聲,立馬出門去了。
宣惠轉身吩咐沅湘︰「你去王府告訴嫂嫂,說不用等李若蘭了,讓她跟側妃收拾收拾就趕緊過來吧!汪以謙要跑了,說明兵臨城下就在眼前了……」
沅湘答應了一聲,匆忙趕往王府去了。
「采薇!」宣惠忽地又想起來李舅爺夫婦,連忙喚道,「去外院叫幾個人到李舅爺府上守著。若里頭問,就說是王府派去做護衛的!」
李若蘭身份有疑,這兩個人只怕也逃不了干系!
從天光大亮到金烏西沉,宣惠坐在正房的宴息室里焦急地等待著。
其實,事情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抓不抓得到汪以謙,已經不重要了。汪家人既不會因為汪以謙還在金陵城中,就投鼠忌器,也不會為了救出他而答應什麼條件。
可是,若就這樣無視汪以謙逃走,宣惠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梁瓚行的是君子之道,除非迫不得已,不然不會用詭道。故而他待汪以謙這樣的質子,明面上的禮遇都是有的。
再加上汪以謙惺惺作態,剛到金陵就做出一副紈褲子弟的模樣,日日流連在勾欄瓦肆中,同樣迷惑了不少人。
梁瓚的君子之道除了能夠落得個寬和的好名聲,旁的用處幾乎沒有。人質在金陵行動不受限制,背後做些陰私之事也無人察覺。
就像這次的金陵之圍,汪家人為何能來得這樣快、這樣巧?偏偏是在梁瓚走前最後一日,才冒出來行蹤?
算上集結軍隊,儲備糧草武器,汪家至少要在梁瓚北伐前兩個月開始謀劃,在大軍出征前十幾日離開福健。一路小心翼翼,隱藏行蹤。等被梁瓚發現時,再用剿倭作幌子,騙取信任。
可惡,實在是可惡!宣惠一拳捶在茶幾上,心中怒火難消。
旌雲嘆了口氣,上前輕輕地給宣惠揉著太陽穴。
外頭小丫鬟隔著簾子說道︰「啟稟公主,王妃跟側妃過來了!」
宣惠連忙迎了出去。
楊雲舒扶著結草的手,已經在人群的簇擁下走到了正院。
宣惠一邊領著她們往東跨院走,一邊笑道︰「要委屈嫂嫂住在跨院了……原本國公府還有好多旁的院子,可我想著還是咱們住一處安心些,也方便些……」
她正說著,瞥眼看了眼走在楊雲舒身後的王妙言,不禁吃了一驚。
自從王妙言與李若蘭相爭處了下風,中間又發生裴沐身份被揭穿一事,後來柳夫人病情急轉直下,突然病逝,一連串的打擊讓這個剛年滿二十的妙齡女子面色蒼白,表情木然且疲憊。
回想當初,在自己及笄禮上,那個眼神靈動、面目驕傲的女子,宣惠不禁要為王妙言傷心起來。
若她沒有嫁進王府做側室,而是在湖廣眾多的愛慕者中,挑選一個青年才俊,那麼今日的王妙言應當不會是這個樣子吧……
王妙言見宣惠看她,嘴角向上牽了牽,卻還是沒有一絲笑容。「給公主請安,多謝公主急公好義,允準妾身一同過來伺候王妃。」
語氣恭敬、謙卑、漠然。
宣惠不由放軟了腔調︰「側妃只管安心在這里陪嫂嫂住著,若有照顧不周之處,只管來告訴我或者旌雲姑姑。」
王妙言蹲身福了一福,算是謝過宣惠。
「公主!啟稟公主,兩個人都抓捕到了!」
眾人剛在東跨院正房坐下,外面便有護衛急匆匆地來稟報。
宣惠松了一口氣,高興地對楊雲舒說道︰「李若蘭想跑,我叫人給抓回來了。」
楊雲舒淡淡地笑道︰「另一個人是誰?」
「是汪以謙。」宣惠答道,「嫂嫂,我要去訊問李若蘭,你要同去嗎?」
她看了眼楊雲舒的肚子,又猶豫地說道︰「要不你還是在這兒休息吧,畢竟今日也忙了一天,下午還爬了城樓呢……」
「不要緊,」楊雲舒站起身來,笑著說道,「我也想知道這蘭姨娘是什麼來頭呢……」
當下那護衛在前頭帶路,七拐八拐地來到了國公府外院一處偏僻的所在。
「王妃,公主,」那護衛遲疑地開口道,「抓到這兩人時,他們是在一起的……扮作一對鄉下夫妻,想要趁亂出城去。」
宣惠和楊雲舒都有片刻的怔楞,李若蘭與汪以謙相識?
在那一瞬間,無數的線索涌了上來︰李若蘭的福州口音、武夷岩茶店、陳紅蓮,甚至還有那年春宴上汪以謙調戲李若蘭……
楊雲舒心中有一絲痛快,還有一絲琢磨不明的嘲諷和苦澀。
王爺啊,你好糊涂!為著這樣一個女人,親手斷送了數年的恩愛夫妻情分!
宣惠看著楊雲舒臉上的表情,關切地問道︰「嫂嫂,你還好吧?」
楊雲舒勉強笑道︰「我很好,我等著你三哥向我負荊請罪呢……」
她刻意的輕松的語調,越發讓宣惠覺得,她與梁瓚是覆水難收、破鏡難圓,唯有漸行漸遠了……
房間里點了幾盞燈,到底還是沒有通宵蠟燭明亮。手腳被捆著的李若蘭頭發散亂地靠在牆角坐著。
她一身荊釵布裙,臉上未施粉黛。在搖曳的燈光下,她面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陳玉蓮。」宣惠詐了她一下。
李若蘭猛地抬頭,看見是宣惠和楊雲舒,便又低下頭去。
「你昔日的姐妹陳紅蓮因你而死,午夜夢回,不會心驚嗎?」
李若蘭瑟縮了一下,嬌小的身姿幾乎要與牆角融為一體了。
楊雲舒看著她這個樣子,心中五味雜陳,但還是忍不住問道︰「那個孩子……是不是你自己做掉的?」
李若蘭緩緩地點了點頭。
「為什麼?為了要攪得王爺家宅不寧嗎?」楊雲舒捏緊了手中的帕子。
李若蘭抬頭,看了眼楊雲舒的肚子,冷笑道︰「草包糊涂蟲梁瓚,這世上也只有你才把他當成寶貝,捧在手里放在心里吧?我並不稀罕,更不想給他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