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膳,一老一少一小在院子里散步,踏著最後一抹夕陽祁榮帶著淡淡地酒香走進了梅院,珩哥兒眼兒尖最先見到,忙歡喜撒開腿快跑了兩步,抱著祁榮的腿想往上爬。
祁榮頓了頓,並沒有立即抱起珩哥兒,而是走近兩步先給太皇太妃見了禮,「母妃。」
太皇太妃笑得眼角擠出了深深的褶子,手里緊緊握著帕子,鼻頭酸酸地根本開不了口,就怕一開口便會哽咽出聲。
今日在清漪水榭,祁榮當著眾多夫人的面稱她為母妃時就讓她激動不已,當時她只當祁榮是為了維護自己的臉面不得已才叫她母妃的。
沒成想這會子院子里都沒有外人了,他還願意叫自己母妃,這多麼年了,她等這一聲呼喚等得都快失去信心了,數不清多少夜里她從睡夢中驚醒來,耳旁殘留的都是「母妃」「母妃」的呼喚聲,可余下的只有一臉的冷意。
後來祁榮來到京城,封了親王,她也不敢奢望能有朝一日听到這聲稱呼。可是峰回路轉,她進了榮府王,前一天兒子還一口一個娘娘的叫著,今兒便叫了母妃了。驚喜來得這樣突然,盼了二十多年,她終于美夢成真了。
甄婉怡對著祁榮鼓勵地點點頭,笑得一臉的欣慰,桂嬤嬤在一旁看了也直抹眼淚,內心對甄婉怡更是感恩不已。
甄婉怡見太皇太妃不開口便問道︰「陛下留您喝酒了?喝得多不多?我讓楊依煮了醒酒湯,等會回去喝一碗省得明早起來頭疼。」
太皇太妃听忙道︰「我這里沒事了,你們都累了一天早些回去休息吧。」
祁榮也沒客氣,「那兒子先告退了。」
甄婉怡跟著屈膝行禮帶著珩哥兒一家三口離開了梅院,太皇太妃一直目送三人直到看不到人影才按了按眼角,這一生能與兒子相認,她再無所求了。
出了梅院,夫妻倆並肩走在前,女乃娘抱著珩哥兒跟在後頭,最前頭的是紅袖打著燈籠,後頭虎妞也帶著一個舉燈的小丫鬟,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錦祥院走去,明亮的月色灑下,將大地度上一層銀色,一家人走在靜謐的青石路上,溫馨而安祥。
在離錦祥不過百米之遙時,珩哥兒哼哼啊啊地聲音將寧靜的夜晚打破,甄婉怡回頭看去,只見珩哥兒嘟著嘴,探出身子對著甄婉怡伸出了小手。
每到夜晚珩哥兒便特別粘甄婉怡,一定要甄婉怡哄著才肯睡覺。甄婉正準備伸手接過時又壓制住,笑道︰「珩哥兒,是不是想要母妃抱呀?想要母妃抱你得說出來才行哦。」
早在兩個月前珩哥兒就能開口叫人了,那日甄婉怡小日子來了人不大舒服,用了午膳便帶著珩哥兒午休。甄婉怡睡得特別沉,珩哥兒醒來她也不知道,後來珩哥兒鑽進她的被窩,趴在她身上,小聲地叫了一句「母妃」。
甄婉怡一開始還以為是做夢呢,直到珩哥兒推了她一把,聲音大了一些,「母妃」。這一聲不但驚醒了甄婉怡,就連守在外頭的綠柳和虎妞也听到了。
這一聲「母妃」差點沒讓甄婉怡掉下淚來,都一歲半了,齊思樂剛過一歲便能兩三個字地說說,可珩哥兒一歲半卻一個字也沒說過,可不是讓甄婉怡擔心嗎?
偏偏看遍了太醫院的太醫都說沒事,看珩哥兒平日又一副機靈模樣,甄婉怡也只得接受兒子就是說話比別人晚一些而已。
等到晚上祁榮回來,甄婉怡便獻寶似地將珩哥兒叫她的事說出來,還認真地逗了半天,總算讓珩哥兒再一次開口,當這聲「母妃」叫出時,甄婉怡印象最深的便是祁榮那閃閃發亮的眼楮,仿佛見稀世珍寶一般。
這時甄婉怡才知道原來祁榮也是擔心的,只不過他隱藏得極好,沒讓她察覺到而已。後來祁榮抱珩哥兒的時間便顯明地多了起來,有時甚至會讓人抱到前院去待一個下午,也不知道他們父子在干什麼。
不過甄婉怡猜想祁榮應該是在逗珩哥兒說話,自從珩哥兒會叫母妃之後,便又很少開口了,到目前還沒听到他叫過「父王」。
珩哥兒趴在女乃娘胳膊上,怏怏地看著甄婉怡。
甄婉怡咬了咬唇,逼自己狠下心來,這兒子太聰明了,行動能力強肢體語言表達也很到位,好多事都不用開口別人只一看就知道他要干什麼,久而久之他更不需要說話了。
「珩哥兒,你想要什麼得開口說出來才行哦,否則母妃就讓女乃娘抱你回房睡去了哦。」
珩哥兒垂了垂眼簾,半晌才慢吞吞地張口,「母妃,抱。」
甄婉怡展顏一笑,從女乃娘懷里接過兒子便在那女敕豆腐般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珩哥兒真棒,今天說了三個字呢。」說完,忍不高興地又在兒子另一側臉頰上親了一口,親得珩哥兒咯咯直笑。
祁榮在一旁看了直眼饞,也不知道兒子兩歲的時候能不能叫上父王。
回了房,甄婉怡先讓楊依端來醒酒湯,又給珩哥兒梳洗好哄著睡著了,才讓女乃娘抱走。
祁榮從淨房出來,穿了一襲月白的素羅道袍,只有袖口繡了豆青色的竹葉紋,再用銀線瓖了一道邊,低調的奢華。每晚祁榮一回房就會換上這種舒服道袍。
甄婉怡便做了好多件,有月白的、豆青的、鴨卵綠的、松花綠的,連絳紫和檀色的都做了,祁榮也不挑,甄婉怡給他做什麼他便穿什麼,反正膚白身材好穿什麼樣的都好看。
「珩哥兒都快兩周歲了,別太過寵著他,以後讓珩哥兒自己睡吧。」
甄婉怡從立櫃里找了衣裳往淨房走去,「珩哥兒是自己睡的呀,我又沒把他留這里過夜。」
祁榮挑挑眉,「你還想留珩哥兒在這里睡?一整晚?」
甄婉怡听著祁榮似有所指的話語,瞪了一眼,嘟著嘴道︰「我先去洗了。」
祁榮點點頭,「嗯,我等你。」
甄婉怡看著祁榮走到美人榻上上去坐著,一副有話要談的模樣,便應了一聲,「好」。說完便快步往淨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