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被王崇景休了,沈如秀簡直不知自己還有什麼來路。
她處處與沈連城作對,已經沒有什麼娘家可言了。她若被王崇景休妻,可不會像沈連城當初與李霽和離那樣,會有誰站出來替她撐腰!
她若被休,便是個被人掃地出門的下場。
她回轉身,頗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王崇景,忽而嗤笑一聲,問︰「你這是要卸磨殺驢,還是在威脅我?」
「要麼听我一言,按照你大姊姊說的做,要麼,等我明天一紙休書!我說到做到。」王崇景這便是承認,自己是在威脅她,美其名曰,「我寧願現在失去你,也不願看到你身死屠刀之下。」
他是為她好,因為他實在想不通,她跟一個連兒子也與之作對的向夫人為伍,會有什麼好的下場。
正如他所言,寧願失去,也不願見著她死。
沈如秀也意識到他的認真,此刻,便不是賭氣的時候了。有史以來第一次,她不得不做出讓步。
他走近他,聲色溫和了許多,問︰「你就這麼信不過我嗎?」
王崇景才發現,沈如秀忌憚自己休了她。
從前從未有過的想法,這次有了,卻原來是個好使的!他心中暗喜,嘴里不失強硬,「並非信不過你,而是信不過向夫人。」他又變得溫和,牽起她的手,苦口婆心相勸,「阿秀,你听我一句。就連榮親王也與向夫人反目,經常往陳國公府跑了。向夫人她,恐怕撐不了多久。」
第一次,沈如秀沒有著急從王崇景的掌心里抽手。她甚至還耐著性子與之議論,「可向夫人說,榮親王親近陳國公府,是刻意而為。不然,陳襄和沈阿蠻,也不會幫他對付向夫人。」
「這個哪有說得準的?」王崇景反問一句,「萬一榮親王是真的想對付向夫人呢?我可听說,榮親王從小受制于向夫人,他想趁此機會擺月兌她,未必沒有可能。阿秀,你就听我這一次吧!至少,也等局勢明朗了再說。」
一句等「局勢明朗了」,突然醍醐灌頂,驚醒了沈如秀。
既然不能立刻做出選擇,那她為何不等一等?無論如何,她也不想被王崇景休了。
有王崇景,她才有個家,有個依托。沒有王崇景,她就只能出去找個庵堂,剃去三千煩惱絲,與青燈古佛為伴了。到那時候,她還有什麼本事去恨誰,去對誰秉持執念?
她終于輕點下頷,「好,我听你的。」
「阿秀……」她這樣輕易做了妥協,令王崇景感激得眼淚都溢出來了。他一把擁她入懷,抱得緊緊的,許久也不肯放開。
沈如秀在他懷里,也從未像今天這樣安靜過。她還直言說︰「你要是休了我,那我就真的什麼也沒有了。」
「我不是真的想要休了你的。」王崇景忙道,「我只是氣不過……我怕你跟向夫人為伍,會走上一條絕路。你看這幾年,你對我那樣冷漠,我也沒想過要休了你不是麼?我從未想過,要真的休了你。我愛你還來不及……」
也是第一次,听了這番話,沈如秀的心,竟有了一絲異動。
這天中午,兩個人甚至坐下來,一起用了午膳,看起來,幾乎有一種夫妻恩愛的樣子。
用過午膳後,王崇景囑咐沈如秀睡個午覺,之後就出門了。
他直奔陳國公府。
陳國公府的門房一听他的來歷,便將其引到了沈連城跟前。
見他面色紅潤,眉眼輕揚的樣子,沈連城就知道,她交代給他的事兒,他做成了。
王崇景見了她,則是向她重重地施了一禮,謝道︰「女傅大人真是幫了草民大忙了!」
「何出此言?」沈連城噙著笑看他,其實心知肚明。
「草民遵照女傅大人的交代,不僅攔阻了內子,跟內子的關系……也不似從前那樣緊張了。」王崇景說著還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那天在路上偶遇沈連城的轎輿,他本回避在路邊,卻不料她的奴子給自己留了話,讓她到天香樓一見,听了她的吩咐盯著自己的妻子一些,他也不會有今時的收獲。
他打心底里,是真感激沈連城的。更何況她身份貴重,能為她做點事,對于一向擅長趨炎附勢的他而言,樂意之至。
翌日,陳襄便將榮親王宇文衍請到府上來了。
他與沈連城一起,最後一次問宇文衍,「王爺是否真的想好,要打擊您的母親向夫人?」
「當然。」宇文衍意志堅定,「開工沒有回頭箭。」
陳襄和沈連城相顧看一眼,皆放心了。
「我三叔那邊,已被我祖父控制了。」沈連城道,「地方上,我們的人也在分頭行事。現在就剩朝堂上幾位行事清廉,剛正不阿的大員了。其中,頗有些影響力的,當屬武成侯薛濤。掌控了他,向夫人就不足為懼了。到那時候,還希望王爺……當斷則斷。」
宇文衍的目光掃過夫妻二人,深深地點了一下頭。
他走後,沈連城向陳襄提出來,「薛侯爺那邊,由我來解決。」
「薛侯爺秉性耿直,又極重情義。你未必能說得動他。」陳襄有些擔心。
「那你說得動?」沈連城玩味地笑了一下,而後道︰「既然你也說不動,那何不讓我先試試?好歹,我與他一同上過戰場,也算一起經歷過生死的。他的三女兒又是我長嫂,薛沈兩家,有著姻親之好,他未必不懂得做出取舍。」
陳襄輕搖了搖頭,思慮道︰「朝中剩下的這幾名要員,實在不是好說動的。他們為官清廉,又是朝中棟梁之才,你我總不能給他們治個莫須有的罪名……」
「實在不行,治個莫須有的罪名將他們貶謫到外地,或是暫押牢獄,也無不可。」沈連城倒認為這個下下策,未必不是個上策,「待到向夫人不在了,再將他們召回來便是。」
「你就那麼肯定,向夫人會‘不在了’?」陳襄道,「依我看,榮親王未必下得了那個狠手。」
沈連城沉默了片刻,突然一本正經地對陳襄道︰「其實,我總覺得向夫人在任憑咱們宰割……她在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