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門的時候,秦娥往筠溪閣的方向看了一眼。筠溪閣燈火昏暗,跟往日不太一樣,透出一股不太平的味道。秦娥微微皺眉,覺得事情好像比她想象的嚴重。
難道老夫人控制住了姑祖母?
秦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以秦懷玉的手段,筠溪閣不說固若金湯,也不應該會輕易著了老夫人的道。
老夫人也不應該有這樣的本事。
但秦娥旋即想起何氏,孟景柯說有人買凶殺她,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方氏。方氏和她不共戴天,對她動殺機,雖然也有些意外,卻也合理。
誰想居然是何氏。
何氏被卸了管家權,又被秦渙關在家里,卻能做出這樣的事,到如今她都覺得吃驚。
若不是孟景柯送來的證據,她是不會信的。
何氏的心腸可沒有老夫人狠,若她都能做出殺人的事,老夫人應該沒什麼不能做的。
小山居近在眼前,秦娥突然停住腳步,「哎呀,看我這記性,怎麼把這事忘了。」
魏嬤嬤凶著臉問道︰「怎麼回事?」
「上次祖母說睡不好覺,我特意讓馮管家幫忙在外面搜羅了一些安神香,據說特別好用。剛剛著急出門,竟忘帶過來了。灰文,你快回去到我東邊的櫃子里,把安神香拿過來。」
秦娥用力捏了捏灰文的手。
灰文應了一聲扭身便跑,被一直跟在身後的兩個婆子攔住。
魏嬤嬤道︰「東西明天再給老夫人拿就好了,不用急于這一會,大小姐還是快跟我走吧。」
這般催促,竟像是催命。
「這可不成,馮管家說了,這是現配的香料,不能久放,放久了就沒效用了。我昨天拿到手,今天一定要給祖母拿來。灰文快回去取。」
兩個婆子一動不動的擋在那里。
秦娥皺眉看向魏嬤嬤,「這是干什麼?」
魏嬤嬤似是怕耽擱時間,猶豫了下,揮揮手道︰「讓她回去拿好了。」
灰文道︰「大小姐稍等,奴婢去去就回。」提起裙子拔腿往回跑。
魏嬤嬤道︰「大小姐快走吧。」
秦娥微微一笑,跟著她繼續向小山居走去。
從大門一路到正廳,除了影影綽綽的燈火,不見半個人影。老夫人和何氏坐在正廳里,神色平靜,甚至還有些和藹。
秦娥行禮請安,「祖母,三嬸兒。」
何氏率先說話,「元娘身體好些沒?听說你被流民襲擊,遭了不少罪。」
「多謝三嬸關心,我沒事。」
老夫人突然道︰「怎麼會沒事,遇到那樣的慘事我讓人給你炖了補品,你喝了好好睡一覺。」
魏嬤嬤端來一碗黑乎乎的東西,「這是三老爺給老夫人帶回來的阿膠,老夫人都沒舍得用,特意給大小姐炖了喝。」
「多謝祖母。」秦娥伸手慢慢接過瓷碗,手一抖,不小心把碗掉到地上。
白色的瓷碗摔的粉碎,黑褐色的藥汁灑了一地。
秦娥跪下道歉道︰「對不起祖母,我手上一時無力,沒能端住。」
「無妨,我讓人煮了很多,再端一碗就是。」
魏嬤嬤又重新端上來一碗。「大小姐手上無力,老奴伺候您喝。」秦娥冷冷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老夫人和何氏。
「祖母真要這樣嗎?」
「你這是什麼話,我是為你好,快把東西喝了吧,這可是好東西。」
秦娥搖頭,「可是我不想喝。」
老夫人勃然大怒,「孽障,我一片好心,你就這樣對我?」
秦娥看向她,心里雖然對她並無奢望,卻依舊難掩痛楚。
「祖母,虎毒尚不食子,我再不好也是你的親孫女,你為何要一定要將我趕盡殺絕?」
老夫人和何氏皆神色一變,剛剛的和藹可親蕩然無存。
老夫人似也膩煩了裝模作樣,變回平時的冷言冷語,「既然你已經看出來,我也不瞞你了。你今天遭流民襲擊,還失蹤了許久,回來時慘敗的模樣被許多人看見,可謂貞潔盡毀。我們秦家不能有這樣的姑娘。你若聰明,就安安靜靜地把這碗藥喝了,既保全了秦家的門風,也保全了你妹妹的名節和未來。」
秦娥從地上站起來,輕輕彈了彈裙擺上的灰。老夫人以為她想通了,「你這樣就對了,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為了秦府的臉面,只能如此。要怪就怪你命不好,誰讓你非要出去給沈氏上香,你母親不保佑你平平安安,你就只能下去陪她了。」
秦娥靜靜地等她說完,道︰「我要見我父親和姑祖母。」
「你父親在忙著祭天的事情呢,至于你的姑祖母,她听了你的事很傷心,已經回去休息了。」
「我要見他們,不然我不會喝藥。」
老夫人怒喝道︰「放肆!」
何氏突然插話,「元娘,你怎麼還不明白,這個決定你以為他們不知道嗎,他們都是同意了的。」
秦娥看向何氏,幾天不見,何氏仿佛變了一個人。原先豐腴的臉頰塌陷了下去,佝僂著脊背,穿戴也不復以往鮮艷張揚。一雙眼楮陰氣沉沉,像毒蛇一樣。
這種目光,她在方氏那看到過。
上一世她中了「軟香酥玉」,方氏就是用這種眼神看她。
「三嬸,你為何一再至我于死地?」
何氏用帕子揩了揩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我也不忍心看你這樣,可這也是沒辦法,你被流民劫持失蹤,就沒有活路了。嗨,可憐的孩子,命真苦。你放心,我會替你照顧好弟弟妹妹。」
秦娥冷笑,「三嬸的口齒,還是這麼伶俐,能將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黑的。」
「我會遭遇流民,不正是拜你所賜嗎?」
何氏的瞳孔驟然一縮,「元娘,我知道你心里有恨,可你不能把怨恨亂放在我身上。你被流民襲擊,可不關我的事。」
「我沒有亂說。」秦娥冰冷的望向這個親人,「是你雇佣山匪偽裝成流氓劫持我,你和他們的交易的證據就在我手里,三嬸想看看嗎?」
何氏的表情一改陰沉的從容,變得可憎起來,「你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