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外面的光闖了進來,刺得慧真的眼淚直流。老魚頭佝僂著身子站在門外,拉出一道並不完美的影子投在禪房的地上,慧真只敢看那影子。
兩人就這麼門里門外的對峙著,良久,老魚頭才挪著步子往里走。
「左右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何必還要再來看?沒得給女兒招禍!」慧真用袖角擦著淚,把頭扭到一邊說道。
「真兒我知道你還恨我」老魚頭撲通一聲跪在慧真身前,老淚縱橫的說道。
「我當然恨你!」慧真再也裝不了無所謂的樣子,她怒斥道︰「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沒有早點來找我我和女兒也不會被分開!如果當年,你再快一點!哪怕只快一天,女兒也不會被別人抱走!更遑論如今我和她不能相認,不能見面!都怪你!」慧真指著老魚頭聲淚俱下的控訴,這些苦,這些痛,折磨了她多年,今日見了他,卻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聶小凡吩咐暗衛前去保護慧真師太,卻也越想越不放心,道︰「這人不早不晚,恰好又是我來了水月庵之後才偷偷模模的闖進去,實在蹊蹺!吩咐暗衛,把那人活捉回來!」
柳玉點頭,趕忙召出隱在暗處的暗衛,叫他們去抓那人。
茴香道︰「姑娘,你說這人難道是個刺客?」
「是不是刺客我不知道,不過慧真師太的身份特殊,如今有人這樣鬼鬼祟祟的,由不得我們大意!」聶小凡道。
「姑娘,奴婢已經吩咐人小心的去抓了,姑娘還是先進禪房內歇息吧。」柳玉回來答道。
聶小凡頷首。自有水月庵的尼姑來領她們進了院子。
「幾位施主且暫且在這歇息,貧尼等人就先告退了。」領路的師傅說完,便轉身離去了。
柳玉走在前頭,剛一推開門,便尖叫了一聲︰「姑娘!」聲音戛然而止,如突然斷了的流水,突兀得很。
「怎麼了?」聶小凡推開愣在身前的柳玉,往前進一步,眉心便感覺到一股寒意她定眼一瞧,卻是一把閃著寒光的劍指著她。
「姑娘你快走!」柳玉只愣神了片刻,便反應過來,她一轉身,又擋在了聶小凡身前。她剛才就是看見這個人,才嚇得尖叫。
「不用走!這是個熟人!」聶小凡雲淡風輕地說道。
「啊?熟熟人?」柳玉磕磕巴巴的。可再一看,那刺客已經收回利劍,打著哈哈︰「是是是自己人嘛自己人這誤會!誤會了不是?」
「你怎麼會在這里?」聶小凡問道。
如果她沒有記錯,這井永年此時該已經出了京城了。
井永年尷尬的甩甩凌亂的頭發,道︰「這我」他結巴了半天,又道︰「外面是你的人吧?快叫他們撤了」
聶小凡無奈的笑笑,沖柳玉一點頭,柳玉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轉身退出去了。
「你還是沒有告訴我,你潛入水月庵做什麼?」聶小凡一邊問著,一邊已經在臨窗的大炕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支著頭,看著井永年等他的答案。
「話不能這麼說潛入這個詞兒,不太恰當!」井永年道。
聶小凡忍俊不禁,掩著唇偷笑。
「恰不恰當的,你也得交代清楚!」她說道。
「這你就不用管了。這事兒我勸你還是少打听!」井永年正色道。
「我倒是想不打听,可我難得來水月庵一回,便踫見了你由不得我不謹慎吶」聶小凡也不是省油的燈。她暗指井永年在針對她,二人正在合作,不想引起誤會的井永年只得解釋︰「我奉命而來,並非是為你」
「奉誰的命?」
「敏貴妃!」
「敏貴妃?」聶小凡坐直了身子,驚訝不已。「是來看望生病的慧真師太?」她望著井永年問道。
井永年不答,然他的神色,已經給了聶小凡答案。
「慧真師太正在見客,你且等上一等」聶小凡心不在焉的答道。
「我可什麼都沒說啊」井永年不放心的補充一句。
聶小凡苦笑︰「對,您什麼都沒說,我也什麼都沒听!」
心里卻在思量。若敏貴妃與慧真師太有關系,那麼,老魚頭與慧真師太這麼多年打死也不見面的理由還真讓她給找到了!
聶小凡在這一瞬間突然很想周巧巧,她也在查此事,若得知這個消息,也算是了了她一個心願。聶小凡很迫切的想跟周巧巧分享這個秘密。
可惜她不在。
老魚頭與慧真師太聊了很久,出來時,他兩眼通紅,顯然是剛哭過了。聶小凡沒有多問,她相信,慧真師太和老魚頭都是理智的人,能處理好這些事。告別井永年後,聶小凡送了老魚頭回昌平,回到周府時,已到了掌燈時分。
她先去給老夫人請了安。
「慧真師太說,您別多牽掛她,她閑暇時,會給您抄經祈福的。」聶小凡請過安後,說道。
周老夫人坐在臨窗大炕上,一手在炕幾上撐著頭,半眯著眼楮。乍一看還以為她睡著了。
「慧真師太算是我的至交,周家那麼多兒孫媳婦,你可知道祖母,為什麼使你去看她?」周老夫人問道。
「慧真師太,與聶家有緣」聶小凡中規中矩的答道。
周老夫人忽然睜開眼,打量了聶小凡好一會兒,才打發她回去。
「你說這孩子是不是知道什麼了?」聶小凡一走,周老夫人便問身邊的人。
嬤嬤道︰「九少夫人長在昌平,听說點風聲也是有的。不過老奴認為這也並非壞事。」
「也是」
周老夫人抬手,嬤嬤便很有眼力見的攙扶周老夫人起來。
「真兒人家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可她這難是遭得挺多的了,這福嘛看她那把老骨頭,這輩子是享不到了有個聶家的兒孫去看看她,叫她心里有些安慰也好」周老夫人嘆著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