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人早已經能夠在皇帝陛下落水的時候,個個都是心中士氣大發。
提著劍一鼓作氣就和黑衣人斗了起來。
因為每個人都是抱著同歸于盡的熱血想法,所以本來處于劣勢的局面竟然被他們給扳了過來。
而出現在大家目光中的就是,夜色之下,一襲月白色衣衫的陛下懷中抱著以為女子從水中一躍而起。
大家此時俱都熱淚盈眶,忍不住跪下高喊皇帝萬歲。
船上的黑衣人仿佛也在听到某一個指令之後,竟然紛紛散盡。
李容煦幾乎是顫抖著腿把邵洵美抱進了船中。
嗓音里那是從未失色過的慌張︰「宣太醫,把太醫和醫女都給朕宣來!」
把人放在柔軟的床鋪中,李容煦的上半身大部分幾乎被鮮血濕透。
李容煦早已經點了她周圍的穴道來止血。
可是,入目的還是,她胸口不斷的冒出鮮血,把她的衣服染紅。
那是他這輩子再也不想見到的紅色。
李容煦聲音驚慌中夾著酸澀︰「容華,容華?」
「你睜開眼楮看看我?」
「你怎麼這麼傻?那劍朕能避得開。」
「即使」
說到這里,他的眼楮里一片酸澀,眼圈有些發紅。
即使避不開,他也不需要她來替他擋啊!
這要多疼啊!
他的心,在那一刻是有多疼,直到此時,他的魂還沒有在體內啊!
邵洵美緩緩睜開眼楮,一雙眼眸迷離不已,甚至她看不清離她很近的皇帝陛下的容顏。
她只覺得疼得厲害,不敢呼吸,呼吸都能帶出血沫子。
忽而,她咳嗽一聲,嘴巴里溢出的全是鮮血。
此刻的她,被染血艷麗染成了女鬼。
邵洵美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觸模那近在咫尺的容顏。
皇帝陛下見狀,主動地把他的臉湊過去。
邵洵美撫模著那冰冷的臉頰,唇角勾起一個虛弱的笑容︰「容煦,萬一呢?那下面可是要死人的啊。」
終于憋氣說完這兩句話,她的嘴巴里又大口的吐出不少最濃稠艷麗的血液。
看得李容煦觸目驚心,狂吼道︰「太醫,太醫,謝衍,死哪去了,給朕滾進來!」
邵洵美的衣服和著鮮血和水,濕透了,忍不住的身體打顫︰「我,冷,好冷」
李容煦眼中落淚,想摟著她,卻怕自己的動作又扯痛她的傷口,只是不斷的把錦被往她身上蓋去,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馬上就要不冷了,朕,保證。」
從未如此刻般,他想要他此刻的保證,是最真的!
變成最真實的。
他更是從未覺得,他一個堂堂帝王,竟然也有如此無能為力的時候。
很快,太醫還有醫女提著醫藥箱滾了進來。
頓時,把脈的把脈,檢查傷口檢查傷口,一屋子的太醫跪在那里,神情嚴肅到了極致。
兩個醫女更是小心翼翼的把她衣衫月兌下來,傷口入目,觸目驚心。
那劍的傷口從後面到前面,已經穿透。
醫女們也沒有好的辦法,只是把傷口清理干淨之後,就往傷口上撒止血散等止血的藥物,以求止住血液的流速。
再這樣下去的話,床上的人就會因為流血過多而死去。
甚至,她現在的身體溫度都低的有些嚇人。
太醫中擅長針灸的也在給邵洵美施針。
皇帝陛下只是怔怔的看著這一幕,眼珠子良久不能動彈。
甚至外面秦讓品嚴要求報告這次的具體情況,也在外面沒有敢打擾他。
蘇廣利在一邊小聲道︰「陛下」
李容煦聲音冷漠︰「干什麼?」
蘇廣利被這冷冷的目光一下,縮了縮脖子,聲音小的不能再小︰「陛下,您要不要先換一身衣服?」
陛下的這身衣服,是真的不能看啊。
看看上面斑駁的顏色,這豈能還算是衣服?
李容煦舉起雙手,那上面滿是鮮血。
目光再看向自己的衣服,殷紅的鮮血在他的衣服上片片暈染開來,如粗放的潑墨大片染成的紅梅,成林成片。
心,痛的不能再痛。
忽而,蘇廣利看到陛下飛刀一樣的目光看了過來,讓他覺得自己這句話,是純屬于該打自己的嘴巴。
簡直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邵洵美的面色因為失血過多很快陷入蒼白之中,甚至因為失血過多而休克過去。
有醫女面色慘白,身子戰戰兢兢的︰這血液還是止不住啊!怎麼辦?
謝衍听到消息也奔了過來。
進門甚至來不及給皇帝陛下行禮,首先看到的就是已經閉上眼楮,血流不止的表妹。
此時,她睫毛在那蒼白臉上分外明顯,他看不到她的呼吸狀態,似乎,她整個人已經全然了無了生機
「表妹」兩個字在他嘴邊咀嚼又被他硬生生的,咽下。
不過,他此時無暇估計其他,只道︰「微臣有法子救人。」
他此時想到的是,他曾經見到過表妹給他的姑母,表妹的生母謝姨娘當時治療的情況。
謝姨娘當時替表妹擋了一刀,那一刀也是從後背穿了個窟窿,謝姨娘當時也是血流不止。
而表妹當時做的是給謝姨娘輸血。
最後,謝姨娘得到了齊皓的血液而最終活了下來。
過後他因為好奇這門醫術,還特意的跟著她學了一些日子。而且,他的醫藥箱里也跟著表妹訂了一套輸血用的用具。
所以,很快他讓人取了幾個裝著清水的碗來,而後從皇帝陛下開始試探誰和她的血型是一致的。
而他的血液,她曾經告訴他是萬能血,最好是不要給不同血型的人輸血。
而他和表妹兩人的血液,是不同的。
不知道何時,紫宸公主也到了,而她也自告奮勇的讓謝衍來測血型。
最終,紫宸公主還有蘇廣利還有兩個人的血型和邵洵美的血型是一樣的。
可是做為供血者。
紫宸公主看著躺在床上,閉上眼楮,渾身是血的女子,心里頗不是滋味︰她這傷,是為了皇兄而來的。
她理應為她輸血。
所以,她首先第一個開口︰「取本公主的血吧!」
而李容煦和邵洵美的血液不能符合,也不能融合,他在一邊,頗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
他無能為力,甚至連一點血液,都不能給她
最尊貴的紫宸公主獻血,屋子里的眾人都跪了一地︰「公主,請三思。」
畢竟,還有其他三位供血者不是麼?
而謝衍卻是跪在地上,緊閉著嘴巴,沒有跟隨眾人說著這句話。
皇帝陛下眼楮閉上又睜開︰「罷了,紫宸隨你意吧。」
那就是,同意了?
很快,謝衍有條不紊的給邵洵美輸血。
那是最快的補血的辦法。比任何的神丹妙藥都要來的有用。
而她的傷口也慢慢止住了流速,醫女們跪在地上手腳麻利的趕緊給她上藥,包扎。
而那熬好的止血補血藥也熬好了端了進來。
直到紫宸公主,蘇廣利,還有另一個人的血液流進了她的身體內,邵洵美的臉色才好了許多。
甚至,能看出淺淺的呼吸狀態。
謝衍松了口氣,跪下來道︰「恭喜陛下,床上的貴人,命算是無礙了。」
「只不過,要醒過來,可能還需要時間。」
李容煦的心在听到她醒來需要時間,又提了起來,緊跟著問道︰「她什麼時候能醒來?」
謝衍垂下眼瞼,聲音**的︰「微臣不確定。」
李容煦看著跪著滿地的太醫,竟然都不能確定她什麼時候醒來,臉色盡是疲倦︰「罷了,這些日子她擔驚受怕的,多睡會也好。」
最後兩個字,語氣里盡是晦澀艱難。
「謝衍和兩個醫女留下,別的都退下吧。」
畢竟,這次死傷不少,到處都需要太醫。
余下的侍衛在船上默默的整理著善後的工作。
而船,也重新往前行駛著。
然而,船上即使準備的東西再齊全,也不如陸上好的多。
船行駛了一夜,中午在前面就是另一個地方的碼頭。
而那地方的官員早已經得到了陛下昨晚船只遇刺的消息,一大早就在那等候著。
眾人看到陛下立刻跪了下來請罪。
李容煦卻是二話不說,抱著邵洵美走了出來。
他決定在邵洵美醒來之前,先在這里住著。
官員們自然四肢歡迎,立刻給陛下準備好了行院。
而李容煦更是對要進諫皇帝陛下的任何人都不見。
除了臉色陰沉的下令品嚴秦讓等人把那些來不及善後的人全都一一處死,而後派人去找李容熙的蹤跡,而對于他只有三個字「殺無赦!」
而其余的時候,他甚至是連奏章都懶散了許多,只是守著還未醒來的邵洵美。
謝衍,也是這兩日以來一直在旁邊,不是診脈就是熬藥,事必親躬,神色凝重,每每看到皇帝陛下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而李容煦則都是接過藥碗喂她喝藥。
這一次,當李容煦把藥碗放在托盤中示意蘇廣利端走,再一次看到謝衍欲言又止的模樣。
這才淡淡開口︰「有何事要跟朕說?如此為難?」
謝衍听到這話,有些話幾乎要沖口而出!
是的,他也看出了他的猶豫為難!
這一切都是為誰?
還不是為了他!
表妹為何不告訴他?!
這次,他忍不住了,也不想忍了!
表妹的身子都這樣了,還能如何再忍下去?
反正,也是早晚被這個男人發現的不是麼?
甚至,他此時都有些怨恨自己,為何就听了表妹的話,隱瞞著?
為何眼前這位天子陛下,不再細心一點呢?
他為何平時就沒有給表妹好好診過平安脈呢?
想到這里,他忽然神色冷冷的看向皇帝陛下,也沒有下跪,直直的道︰「陛下,您可知道,躺在床上的女子,微臣的表妹,已經沒有幾年的大好年華了?」
李容煦被他這句話,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心驚膽戰。
手,抓住謝衍的衣領,眼色一片的陰翳,仔細發現,就能看到他眼底深處的一片驚慌︰「什麼叫做沒有幾年的大好年華?」
謝衍感受著皇帝陛下抓著他的力道,字字如錐般釘入李容煦的心中︰「意思就是,表妹,沒有幾年的好活了!」
李容煦登時被這句話刺激的往後退了好幾步,臉色大變︰「你胡說!」
她只不過是受了些傷而已,怎麼會,沒有幾年好活了?!
謝衍,簡直在胡說八道︰「你再胡說八道,朕要你的狗命!」
不要以為有她和紫宸撐腰,他就不能對這個謝衍怎麼樣!
他心里,其實看不順眼他,很久,很久了!
謝衍卻是忽然來了一句「如果陛下要了微臣的狗命能換一個長命百歲的表妹,微臣很樂意」的話,徹底止住了李容煦將要歇斯底里的怒氣爆發。
仿佛,他的怒氣,如同泄了氣的氣球一般,癟了。
謝衍眼圈忽然就紅了︰「陛下,難道您沒有發現,這次從雍州回來,表妹的身子變化麼?」
他清澈的雙眸中,沉痛之色洶涌而出。
李容煦喃喃自語,再也沒有理直氣壯,︰「發,發現了」
她嗜睡時間多了不少,飯吃的不多,經常喝藥調理身體,經常沒有精神
要說變化,他能說出許多。
「可是,你們不是說,她身子調理一下就會好麼!」
想到這里,他又拽起了他的衣領,一臉的殺意︰「對,就是你開的藥方,如此告訴的朕!如今,你又來告訴朕,她沒幾年的」
說到這里,最後兩個字,卻無論如何,都吐不出來!
最後,他咬牙切齒吐出三個字︰「你,該死!」
謝衍點頭︰「微臣,的確該死,听了表妹的話,隱瞞了陛下!微臣此時後悔不已!」
「如果,表妹沒有前些日子給紫宸公主的施針,還有這次替陛下擋劍,她也許,會活的久一些。」
「微臣應該告訴陛下的,表妹的身子,其實再也經不起任何,一點的摧殘打擊,生機消耗了。」
如果要是早告訴陛下,陛下就會很小心的看護著她,不會讓她,如此的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