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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撿了個人

天還沒亮,錢玉寧就起來對鏡梳妝,把昨兒個才花了五文錢買的一支香木雕刻的菊花形狀的簪子插在頭上,帶上一個裝了酒菜和香蠟紙錢的籃子一個人去了青龍灣。今兒個是魏明遠的生忌,昨夜的雪早已停了,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天色尚早,錢玉寧就乘著這夜色出去,早去早回,免得被別人看見,到時候免不了又是一番冷嘲熱諷。自從錢玉寧自己一個人住後,就盡量減少與外界的接觸,除了出門去買吃的用的,買針線布匹,賣繡品,幾乎都不出門的,只********關在屋子里自個兒繡東西。

來到湖邊,錢玉寧擺好酒菜,點起香蠟,一張一張的把紙錢燒給丈夫,邊燒邊流淚,邊流淚邊嘴里念念有詞,說︰「夫君,玉寧來給你送酒菜了,今兒個是你的生辰,快來吃吧,做的是你喜歡吃的蒸白魚和南瓜絲。夫君,這些紙錢拿去吧,下面用得著,買吃的買穿的——,夫君………嗚嗚嗚嗚嗚嗚…………」說著說著,錢玉寧竟哭了起來,嗚咽著嘴里的苦澀,回想著這些日子以來的心酸和不易,一個人哭得是泣不成聲,滿面淚痕。

錢玉寧正沉浸在悲傷中,所以,跟本沒有看見水里竟然有一個人從河里爬了上岸來,大概是因為河水太冷,身子已經凍僵,所以他爬行的很慢。他大概是看到了河堤上有人,還問到了食物的香味,所以朝錢玉寧這邊爬行過來,錢玉寧一個人沉浸在痛苦之中,壓根兒沒有發現這詭異的一幕。而那人也奇怪,即看見了人,卻不吭聲,讓人家幫個忙,扶一把什麼的,非要自己艱難的慢慢爬過來。那人爬近了,也不說話,也不打招呼,直接伸手就端起錢玉寧給夫君做的那條魚就那樣趴著就吃了起來,他大概餓急了,吃的很快,但奇跡般的邊吃邊吐刺,一條魚很快就吃完,居然沒有被魚刺卡住,倒也是奇跡。

「啊!…………………啊!………………!」錢玉寧大概終于發現自己面前不知什麼時候居然多了一個人,而且是一個全身濕噠噠的髒兮兮的像水鬼一樣的人,看起來特別驚悚可怕。在她大叫時,幸好附近是荒野,又是早上,此時天還沒有完全亮,跟本沒有人听得見,唯一听得見而且听得很清楚的那人卻沒有半點反應,依舊毫不客氣的拿一堆香蠟紙錢面前祭奠死人的東西吃,也不嫌慎得慌。不過,看他這個樣子,再不吃東西就真的要變成鬼了,餓死鬼,所以,應該他是很清楚這一點的,死人的祭品吃起來他很快速,沒有一點心理負擔。

錢玉寧此時完全顧不上傷心了,心里也沒有悲痛了,她唯一能想到的是離開這里,面前這個絕對不是魏明遠變的鬼,他肯定是其它的水鬼。正當錢玉寧手忙腳亂的想起身要逃跑時,因為太慌張被自己的裙擺絆倒,然後她試圖再爬起來,卻發現自己爬不起來了,因為那人居然一只手就把她按住,定在地上,錢玉寧這時心里怕極了,渾身顫抖起來,手腳都軟了,她感覺到自己全身的血都像流干了一樣,渾身冰涼冰涼的,從腦子里冷到了心上。

「不要怕。」那只水鬼一只手掐著錢玉寧的脖子把她固定在地上,整個人費勁的坐了起來,另一只手撩開剛才因為游水而散亂並遮住面容的長發,露出一張慘白卻不失英氣的臉來,他的手指輕輕的按在錢玉寧的脖子上,冷得像是一塊冰,︰「我受傷了,你能救救我嗎?」。他死死盯住錢玉寧氣定神閑的問道。好像在說,今晚吃什麼一樣簡單。話雖是問句,但他的手一直緊貼著錢玉寧脖子上的大動脈,錢玉寧能听見自己的心跳得飛快,脖子上的血管里血液流過的聲音,一下又一下,她不敢說不願意,雖然她真的不願意,可她恐怕要是說了不願意,她怕下一秒脖子上那只手就會收緊來把她的脖子扭斷,那只手和面前這個居高臨下的男人盯著她的眼神實在是太高壓了,她不由自主的點頭,嘴里像被堵住了一樣,說不出一個字來,只能像一條離了水的魚一樣努力長大嘴巴來呼吸。

「你這是祭奠誰呢?」那人伸手勾住錢玉寧的脖子讓她做起身來,然後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問到。

「我夫君。」錢玉寧小心翼翼的回答。

「哦?這麼說你是寡婦了?」那人挑了挑眉,明知故問的道。

錢玉寧忍住想逃跑的沖動,乖乖的「嗯」了一聲,感覺到自己肩上的手似有千斤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你是自己一個人住嗎?」。那人突然問道。

「是啊!」錢玉寧回答了後才發覺自己這樣回答很危險,趕緊捂住嘴巴,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好。」那人似乎頗為滿意,「那就去你家住吧!」他似乎一點也不避忌錢玉寧寡婦的身份。可錢玉寧似乎已經被他驚呆,她長那麼大,第一次見到如此不知廉恥和不知檢點的男子,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對一個寡婦說,我要去你家住。這像話嗎?

不管像不像話,那男子還是跟著錢玉寧回了她的家,雖然說是臨時租住的地方,可畢竟也可以遮風擋雨,也算是一個家了。那人好像左腿受了傷,使不上力,所以讓錢玉寧扶著他的左手,他把重心全放在右邊腳上,就這一瘸一拐的到了錢玉寧的家。這時,天還沒完全亮,錢玉寧小心翼翼的一路上左看右看,生怕被別人發現自己帶了個男人回家,所幸天色才開始朦朦亮,路上行人很少,清晨又起了一些霧氣,沒有人認出她是錢寡婦,這兩人互相攙扶著,別人遠遠看去,還以為是哪家的小兩口,也不太在意,各人都有各人一天的活計,沒人有空閑專門來看個究竟。

兩個人進了屋子,錢玉寧趕緊做起了伺候人的事,燒水給那人洗身子和傷口,又讓他在被窩里睡下,然後臨時給他縫了一件衣服,家里只有一塊粉黃色的布了,雖說男子不適合淺黃色,可權益之下沒有辦法,他還是臭著臉穿上了。錢玉寧忙又把他的衣服拿出去洗干淨燒起碳來用火烤干。細看之下,雖說他的衣物破損的厲害,可料子非常好,是上好的蠶絲織花錦緞,又輕薄又暖和。弄好了他的衣服,錢玉寧把給他洗衣服時候從他衣物里掏出來的隨身之物翻看了一遍,發現有好些銀票,不過已經被水泡爛了,還有幾錠元寶樣式的小金錠和十幾顆金子做的花生還有二十幾顆金瓜子,做的都是惟妙惟肖,十分精巧可愛,除此之外,另外還有一塊黑色的兩面都刻有鯉魚浮雕的圓形的玉,一把瓖嵌了紅寶石的短劍。錢玉寧放下手中把玩的金花生,伸手拿起那把短劍來,左手握劍鞘,右手握劍柄,忍不住拔開來,只見寒光乍現,鋒芒畢露,錢玉寧呆呆的看著光可鑒人的寶劍上顯現出自己的影子來。

突然,她兩手一暖,原來,不知那男子何時竟醒了,現在正左手握著她的右手,右手握住她的左手,然後盯著她慢慢把她剛拔出來的寶劍又輕輕合上了。寶劍都合上了,他還不松手,定定的望著錢玉寧,這番作為,惹得錢玉寧俏臉通紅,手上使勁兒,可是又拔不出手來,反而把自己的手弄得生痛。錢玉寧眼圈兒一紅,就要哭了,那人卻突然大發善心,松開了手,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動作的,手上一撥一弄,寶劍就到了他的右手,穩穩的抓在手上。雖說他人品真的不怎麼樣,可他抓寶劍的姿勢確實很帥氣,再加上他人本就長相英俊,劍眉斜飛,雙目如星,額寬臉方,薄唇微抿,長發隨意披散著,就算他現在穿的是不倫不類的粉黃色粗料子衣物,可依然看起來高貴無比,就那一份瀟灑自若,冷靜持重的氣度,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看錢玉寧看自己竟然看呆了,那人臉上突然帶出笑來︰「怎麼,喜歡上我了?」他挑眉的動作是那麼痞氣又風流,軟化了面部的線條,高高在上的氣勢少了些,多了些與人親近的意味。

「這些金子你喜歡嗎?」。那人笑得如沐春風,問詢的語氣也是溫和極了,看著他這幅帶笑和善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錢玉寧只覺得頭皮發麻,趕緊搖了搖頭。

「哦?竟然不喜歡?不是都說女人喜歡金子嗎?」。錢玉寧還是搖了搖頭。

那人抬了抬下巴,說道︰「把那顆金花生拿去,換成銀子,給我買兩套衣服,要黑色的。還有,買些吃食。」錢玉寧就像是他的婢女一般,被他指揮來指揮去,偏偏她又受他指揮,這也是怪事。錢玉寧听了吩咐,就撿起一顆金花生趕緊出去給他買衣服買吃的去了。他呢,則玩味的看了門口很久,然後收回眼神來瞟了一眼簡陋小屋的那一對金燦燦的東西,若有所思的把寶劍握在胸前躺了下去。

是夜,那人穿上錢玉寧給他買回來的衣服,居然剛剛好合身,他蠻驚訝的望了正在沉睡的錢玉寧一眼,把那把紅寶石短劍揣進懷里,一閃身,像一條魚兒一樣游進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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