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看著那雙比星辰還亮的眼楮,細細地想了想後就說道︰「我和大姐不是吵架,只是對一些事情的看法不一樣罷了,你這小鬼頭不用瞎擔心。」
「嗯,不吵架就好,不然雍兒和三哥都會擔心呢。」梁雍放心的說道。
但梁卻移開了目光,她該怎麼和雍兒說呢,有時候人們如果還能吵上一架的話,那也許情況還能好很多。
梁無言的牽著梁雍到一旁的小亭子里坐了一會兒後,就又帶著他慢慢地踱步回了南蘭溪畔,一進院兩人就看到了坐在花圃前的沈氏。
「娘親、娘親,我們回來了。」梁雍小跑著就奔向了沈氏,但在半路上卻就已經被弄琴給攔了下來,不然梁雍這麼一撲,沈氏還不倒進花圃里去啊。
到時候,就不是沈氏身上那件名貴的刺繡翠煙白玉蘭長袍會被弄髒這麼簡單的問題了,要是沈氏和梁雍一起摔進花圃里,那花圃中的花植肯定就要遭殃了,到時沈氏的怒火會有多恐怖,那梁和弄琴她們真是任憑怎麼想象都想象不到,所以現下也就更是不敢讓這小老虎蹦蹦跳跳的跑過去了。
「四爺,現下夫人正在給花圃鋤土,四爺就還是不要過去好了。」弄琴半抱著梁雍,很是委婉的對他說道,希望這小老虎能明白。
而梁雍當然懂了,畢竟他都不知道因為踩壞了多少次娘親的花花草草而被訓的了,所以現下一經弄琴提醒,梁雍也就懂了,立刻乖乖地走到了沈氏身邊。
「回來了就趕緊先去淨面洗手,別靠過來了,不然一會兒不小心又得弄髒了。」沈氏沒回頭,可聲音里的淡淡笑意卻是任何人都听得出來的。
「不,雍兒就要在這里陪娘親。」
但沈氏越溫柔,某頭小老虎也就越膽兒肥,黏在沈氏身邊就是不走,弄得旁邊一眾侍立著的丫鬟和婆子們都有些忍俊不禁了起來。
「漠珂。」可有句話說得好啊,一物降一物,就在梁雍也蹲在了沈氏身邊,正準備想向弄琴也要一個花鋤來展現一下他的「技藝」時,沈氏不過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就讓得這小老虎嗖地一下就起身了。
「娘親,你放心吧。」梁也不多話,看著梁雍笑得極其「溫柔」的說道。
而梁雍一看見梁那麼「溫婉柔和」的笑容後,小臉卻立即就苦哈哈的拉了下來,在梁牽著他進屋時,也是沒再敢吭聲。
進屋,丫鬟們把熱水端進來,梁先監督著梁雍梳洗好後,她留下了念湘看著這小搗蛋鬼。
自己則總算是有了空閑去料理自己了,梁慢慢地簡單梳洗了一遍後才更換上舒適的茄紫薄棉緞衣,而等她從梳洗的耳房里出來後,卻只見到梁雍已經呼呼大睡了的畫面。
「四爺剛剛可能玩累了吧,所以一沾枕頭就睡過去了。」念湘等梁走近後,低聲說道。
「可不是玩累了嗎,就雍兒後來那東奔西跑的瘋玩,能不累了才怪。」
在又讓青茼拿了一床蔥綠色西番花的刻絲錦被來給梁雍蓋上後,梁才看著這小老虎的睡顏,頗有些哭笑不得的坐在了炕沿上說道。
此時屋外正是太陽最後一點余溫的陽光,灑落下來最是暖。風,輕輕的吹,吹響了一株株雲柳的葉子的沙沙聲,輕輕地就回蕩在了耳旁,像是叮叮咚咚的清澈溪水一般。
而盛夏里的那一株株桃樹,現下桃花早就凋零盡了,此時只剩下滿枝的枯意,在橘紅色的陽光和風里微微搖曳,而也是在這滿街道都是枯意的幾株桃樹里,一顆已經很老,生命也快走向盡頭的桃樹下滿地霧照落花,彷如桃花落盡時的繽紛。
……
……
在文帝的少年執政時期,西殷和後蜀爆發了一場大戰,而也就是這場大戰,讓西殷的鎮東大將軍梁祜,開始嶄露鋒芒,驚艷天下梁祜率領著西殷當時僅剩的十萬大軍,擊退了後蜀的猛狼之師,侵入蜀地近千里之遠,迫得當時的後蜀不得不主動議和。
當年的西殷,在那時雖氣勢如虹,但其實國力極弱,想要趁此吞並後蜀,實是天方夜譚。文帝深知此理,于是這場由後蜀先挑起的兩國大戰,最後以後蜀的主動議和結束。在後蜀簽訂了許多不平等條約,以及派了一名皇子到西殷作為質子後,這場大戰,就這樣徹底平息了。
至于東玉郡主……楚孤的母親,也就是在那時,和著質子一起到來。
孟太妃,是先帝的四妃之一,而先帝的皇後,一生只有一位,那是元後楨皇後。在楨皇後紅顏薄命,斯人早逝,先帝就沒有再立新後,掌理六宮的大權,最後卻是旁落成帝的寵妃,李貴妃手上。
李貴妃此人,專權跋扈,野心頗大,一直都想插手國政,在先帝病危之時,更是與太醫串謀,假宣詔旨,把所有成年皇子都騙進了廣明殿,全部毒殺。
最後,李貴妃還與其父兄發起了承德門兵變,欲立其只有三歲的幼子為帝,要不是在千鈞一發之際,孟太妃冒死救出了元後楨皇後的遺子當時還只有十一歲的文帝和六歲的酈王,讓三公借此有了反擊的理由的話,那估計當年李貴妃的毒計早就成功了。
只是,在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後,人們才猛然發現,孟太妃的長子和幼子,全都已死在了廣明殿的那場陰謀里。
而這些,梁也是在前世時,父親和娘親被斬前夕才那樣深刻的清楚了。
文帝駕崩,懷帝登基,而相比文帝的明君之名,懷帝的殘暴和昏庸就更顯丑陋,在登基之初,懷帝立刻一改先前的謙謙君子之範。
凡是曾經得罪過他的人,不出一月就全部罷職免官、獲罪下獄,無一幸免。
這其中,最慘的雖不能算做是梁家,但在梁思玄被定死罪下獄,沈氏也因辱罵懷帝及沈雲崇的暗中搗鬼而獲同罪後,梁思玄把梁家最後的力量卻是用來保存了她們的性命時,她才知道了一切的。
而說到這兒,就不能不說起英王了,梁此時的神色也不怎麼好,那可是英王啊!是西殷如今僅有的三位異姓王之一,雖說權勢並不能和酈王相提並論,但英王可也是手握五萬海師,雄踞西殷海境防線的霸主,替西殷擋住了一年到頭無數次的海寇侵犯,更是保下了西境內一方太平的最大功臣。
這樣的英雄,不管是誰都不會忽視也不能忽視的,梁自然也是如此,只是她看著眼前的鐘晴,卻開始有些擔心她了,畢竟英王之女,也就是現下正被簇擁在了場中央的那個少女,可是差點就成為了祁妻子的人啊。
英王子嗣頗豐,但他最疼的卻是自己的小女兒唐夢瀾,而唐夢瀾身為英王的嫡女,本身就已是天之驕女,更何況又得到了英王的喜愛,其個性從小自也就養得有些刁蠻了。
但凡是唐夢瀾喜歡、想要的東西,不管是人還是物,那幾乎就沒有得不到過的。
而就是這樣一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個性又還有些刁蠻的天之驕女,在文帝、甚至是孟太妃的面前卻也竟是頗得喜愛的,其中文帝先撇開不談,畢竟帝王心中要考慮的事情太多,就英王對于西殷海境的重要性來說,那文帝對唐夢瀾的喜愛,說不得也只是因了英王罷了。
可孟太妃卻就不一樣了啊。
在除了楚孤和梁外,能入得了孟太妃眼的小輩們,現在梁就只知道一個長平公主和一個祁,而剩下的,也就只有這位英王的ど女唐夢瀾了。
這其中所代表了的問題,可是讓得如今的梁不敢小看唐夢瀾絲毫,畢竟若唐夢瀾真如外界所言的那般,就只是個身份尊貴又個性刁蠻得天之驕女的話,那怎麼可能會得到孟太妃她老人家的青睞?又怎麼能讓得太妃她老人家起了要賜婚于祁和唐夢瀾的念頭呢?
盡管最後,唐夢瀾因了三皇子妃楊氏的一句話,就把建安鬧得幾乎滿城風雨,而她與祁的親事也因此最終沒能成形,可就只是能使得孟太妃有了那樣的念頭,那就可以說明唐夢瀾根本不是外人所傳言的那般了。
只是梁很忌憚她,但更忌憚她的人,卻是鐘晴。
「當年,三皇子妃一句‘此女有些刁蠻了’,就讓得本都已經點頭同意了與祁殿下得親事的唐夢瀾,一夜之間就把建安鬧得是滿城風雨,不止跑到了陛下面前去哭訴,而且還在瀟雨寺‘巧遇’了與英王妃向來就交好的酈王妃,當場就委屈得是痛哭流涕,隨即又與其母英王妃進宮去給馮貴妃請安,並且在馮貴妃宮里也是啼哭不止………不過就是短短一天的時間,整個建安就都在傳三皇子妃不喜唐夢瀾,甚至以婆婆的身份欺辱與她,最後使得馮貴妃找到了理由發作,連累得蕙妃都被文帝冷落了許久,而三皇子妃更是在好長一段時間內,連宮門都沒再出過一步。」
但就在沈氏的臉色已經極淡時,梁卻忽然開口︰「不如就讓我去拜見一下這位楚孤殿下吧。」
「啟稟公子,我家夫人讓老奴來向您告罪,如今家中既無家主,又無長者,余下的都是婦孺和幼兒,實在無法出來迎駕,還請殿下恕罪,望改日再大駕蒞臨。」
梁看著沉默不語的鐘晴,繼續說道︰「之後,要不是西邊海寇忽然又蜂擁而來,使得海境戰事忽起,英王妃和唐夢瀾也不會急忙趕回到英王身邊,那當年的事情也說不定不會就那樣簡單得平息了的。」
這件事情,是就連當時在梁家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梁都曾听聞過的,那就更不用說是鐘晴了。
相比起梁,她當初甚至是有幸目睹過唐夢瀾就算是在三皇子妃楊氏面前的肆無忌憚,在那個以鐘晴看來是那樣讓她覺得壓力巨大的三皇子妃面前,唐夢瀾居然也能那樣肆無忌憚的有恃無恐。
當時的情景,就算到了如今,鐘晴也依然記得清清楚楚。
或許唐夢瀾是自梁和長平公主之後,唯一還能讓得三皇子妃楊氏那樣讓步的人了,但不管梁還是長平公主,她們卻都是不可能會像唐夢瀾那般,與三皇子妃楊氏那樣直接徹底得撕破臉的。
先不說長平公主背後還有文帝,她不可能罔顧了文帝的面子,就連梁身後也還有整個梁家呢,她就算再不喜楊氏三皇子妃,也同樣不可能會與唐夢瀾一般行事的。
那這樣說來,其實唐夢瀾在建安,就是一個異數。
在如今的建安之中,也不會再有誰能與唐夢瀾一般,身份尊貴,而且父親還是鎮守一方的大將,也完全就沒有陷進建安這盤根錯雜的權勢網中。
無人能與英王有什麼牽扯干系,而且因了英王既是異姓親王,又是鎮守一方的大將的關系,朝中眾人甚至還要刻意的與英王保持距離,以免讓得文帝懷疑自己有什麼不軌之心的話,那才是百口莫辯了。
就算文帝對英王是極其看重不已的,連鎮守邊關大將的親族子女必須留在建安之中作為隱性人質的不成文規定,文帝也直接就為了英王給廢棄掉了
可那也只是文帝對英王恩寵的一種表現罷了,文帝可以用,但其他人要是也敢這麼做得話,等待著他們的下場不用多想,就能知道是什麼了,所以眾人都不敢靠近這個極特殊的存在。
因此,但凡在有英王的地方,官員們都會下意識的離他遠一些,大多數的人對英王也都是畏大于敬的,那又更遑論是唐夢瀾了?只以英王對她的寵愛來說,誰要是敢惹唐夢瀾的話,那英王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英王在率領海師上的能力,是西殷舉國皆知的,但只要是西殷的百姓,對于英王還有一個絲毫也不陌生的事情,就是英王此人乃是極其護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