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凡是女人,總喜歡些脂粉之類的小玩意兒,更何況是宮中的女人呢?
加之少年皇帝年少氣盛,假若一個不經意對上的回眸便意味著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因此,隨著連鯉的年紀漸長,宮中上至十二歲的小丫鬟,下至三四十歲的老宮女,但凡有點心思的都可勁地打扮著自己,只求著因那一描眉一縷香,能夠讓皇帝陛下留下印象。
靖王在王鐵橋似笑非笑的目光之下取出置于盤中的一對玉墜牌嗅了嗅,發現竟是絲毫氣味也無。
「這並不能說明問題。」靖王心中雖有疑惑,卻認為王鐵橋只是為了在連鯉的受益下包庇元香而已。
「恕在下冒昧。」王鐵橋一挑眉,轉頭坦然問元香道︰「敢問……姑娘所用香料乃是何處所得?」
「這香粉……听說並非奢貴之物。」元香唯唯諾諾答道,「原本奴婢每月托人出宮購置,陛下偶然得知覺得……太過麻煩,便恩賜奴婢每月可去太醫局下藥坊領取宮女所用脂粉,名為玉……」
「玉桃香粉。」王鐵橋一副果然如此的高深表情,很是自然地接過了話頭,打斷了元香的話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道,「大約一年前,陛下曾深夜召見微臣議事,姑娘可還記得?」
「是為了……軍機大事而召見大人的那晚?」元香惴惴不安,試探問道。
王鐵橋高深的笑容一凝︰「對,就是那一晚,陛下急召微臣入宮。為的卻不是什麼軍機大事,而是……姑娘的香粉。」
听聞此言,元香與靖王皆是一愣。
「胡鬧!」靖王顯然忽然明白了所謂的「軍機大事」是什麼了,心中對連鯉的任性又多了幾分微惱,再一想自己惱著的那人此時已然奄奄一息,又多增了幾分心疼與懊惱,心中千愁萬緒飛轉,看向元香的目光便不同了起來。
「既是微臣調配,那這氣味微臣便再熟悉不過了。」王鐵橋解釋道,讓人取來沾血的刑具在鼻下輕輕扇動輕嗅兩下,繼續說道,「刑具有香,贓物無香。敢問公公,此物從何搜得?」
侯三兒不敢怠慢,卻也不敢顯得著急,只好迅速認真思考回憶,再答道︰
「當時遍尋屋內不得,最後是從宮女元香的衣櫃之中搜得。這東西藏得深,在二層夾板底下,搜查途中皆是老奴看著,不會有任何人動了手腳。」
「諸位大人有所不知,衣櫥夾層是內務府所設,為的是宮女太監們能有個安放貼身物件的所在,這夾層誰都知道,就連侯公公的衣櫥想必也是有夾層的!這做不得數!更何況奴婢入宮多年問心無愧,從來無需用那夾層抽屜藏什麼秘密,又怎會在里面藏有東西?」元香哀聲辯解道。
「既然不可能是在途中動手腳,那麼之前呢?」
王鐵橋捻起一顆明珠遞與靖王連城道︰「女子之物皆有燻香沾染,這明珠、硯台、對玉,若是有意偷竊,放在手里可是最危險的,為何元香要置于衣櫥之內?豈不是故意想招賊來竊?」
靖王反駁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許她正抓著這個念頭藏著,自以為不會被人發現。」
「就算如此,這失竊之事長長短短也有個把月,這明珠也就算了,硯台與玉墜乃陛下日常之所用,為何發覺失竊卻不稟報?為何不運出宮外?算起來數月之久的時間,只怕是塊石頭都能給燻香了,黃泥墨硯最是怕異味侵入,又為何絲香不沾?分明是有人在近些日子才將這些東西放在她的衣櫥之內的!」
他一番話有理有據,說得人是心服口服,只是這樣一來矛頭一轉,便需要揪出偷竊之罪真正的罪魁禍首了。
靖王終于暫時放下了對元香的懷疑,認真思索一番問道︰「侯公公,你先前說房間是二人居住,另一人是?」
侯三兒一愣,冷汗頓時下來了︰「稟王爺,是……是宮女岫玉。」
靖王眼底劃過恍然的情緒,只是一種更為古怪的感覺滑過他的心頭。這王鐵橋出現得太過及時,解釋得又如此扼要,似乎早就料到要有如此這般的遭遇一樣。
「如此一來便說得通了。」王鐵橋點點頭道,「衣櫥雖是幾乎每日都必啟用的,然夾層之下又有誰會費心費力地去搜查有沒有什麼東西放在里面呢?方才見那宮女岫玉說什麼姿色的言語,听得微臣誤以為是見了二女爭寵的戲碼一般……」
他自顧自碎碎念著,似有所感,實際上也正說出了靖王連城心里所想。
「宮女岫玉,品行不端,恃寵而驕,罰入雜事房役,刪內廷籍,永不錄入。」靖王冷聲道,視線落在元香瑟瑟發抖的脊背上,又吩咐道,「宮女元香,越殂犯上,念其懷君之心,罰,一年月俸,另值守打掃太書閣。」
只要連鯉喜歡,這點小事算什麼?靖王現在就怕一點點的壞情緒沖了連鯉的心思,回頭又犯了病不好。
事情辦完,靖王滿臉不爽看了王鐵橋一眼︰可依了你的意思,行了吧?
惹得王鐵橋一樂,趕忙作揖謝道︰「王爺英明,多謝王爺。」
話音剛落,王鐵橋便高聲頌恩,元香稍稍一愣,便也欣喜若狂,直快哭出聲來,連連搗頭謝恩,侯三兒領命而下,心里暗自搖著頭︰
雜事房可不是好呆的地方,這岫玉若是單單進了雜事房還能吃點虧撈出來,可是刪了內廷籍戶,也就是意味著再也近不了天子近旁,無異于是一輩子打雜跑腿的苦命了;再看元香,只能說人各有命,富貴在天,也就受了一頓刑再加點小處罰,連帶著品階罰降的事提都未提,看這陣勢這陣子過去,只怕陛下病好了要加倍疼惜啊,自個兒現在要不要先拍著馬屁,為將來的路子做些準備呢……
吳大力跨步從門外邁進來,差點與滿肚子心思的侯三兒撞了個滿懷,與侯三兒面對面假意笑了一下,,邁開步子,倆人背對著背又不約而同地撇了撇嘴,顯然極為不擅長跟對方這種人打交道。
「王爺,方才拿下的那人……」吳大力附耳輕聲道,臉上滿是辦砸了事情的愧疚之情。
靖王連城听完他的稟報之後,不悅地皺起眉頭道︰「可有留下什麼痕跡?」
吳大力又附耳嘀咕了兩句,靖王連城的視線便落在了王鐵橋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