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雖然倪晟和倪戰零交流,但是在倪子文看來這已經是一個突破性的進展了,他哥和他爸已經很多年很多年沒有一起吃過飯了。
倪戰也不再提要帶唐彧回大宅,但是對于倪晟堅持唐彧不改名字的事情,他是非常不贊同的。當然,不贊同沒有用,這個兒子的固執,他十幾年前就已經領教過了,過了這麼多年,這份固執非但沒有削減,反而更加變本加厲了。
倪家大宅空空蕩蕩的,兩個兒子以及他唯一的孫子,都在東城別墅,沒一個人回來,剩他孤家寡人一個。
倪戰想了想,等倪晟和唐簡辦了婚禮,他就還回美國好了。
等他死了,看倪晟還是不是不肯原諒他。
倪晟也並不是不原諒他,只是他原諒人的方式比較特別,根本看不出來是原諒了。
這麼說,如果倪晟還像媽媽剛去世那幾年的心性,倪晟根本就不可能再插手倪氏一點點。倪戰現在想問問倪氏的情況,或者參與個什麼事,倪晟睜一只眼閉一只也就算了。只不過,倪戰並不覺得。
冰釋前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倪晟能做到現在這樣,已經很難得了。
今天因為倪戰的突然造訪,倪子文也不敢再他哥面前晃悠了,唯恐他哥又想起了前塵往事開罪到他身上去,早早的就上樓「睡覺」去了……
倪晟和唐簡打完電話,唐簡因為比較忙,兩人草草說了幾句就掛了,倪晟連一句你多注意身體都沒來得及說,電話就掛了。
唐彧抱著個海豚,看了倪晟一眼,說︰「我們哪天去接媽媽?」
接媽媽一起去亞洲電影節!
一想到要和媽媽在一起好幾天,唐彧就非常開心,眼楮里都帶著笑意。
「三天後,我們先去接媽媽,然後一起去s市。」倪晟蹙了下眉,顯然對這麼忙碌的唐簡有些心疼,又有些無奈。
還是得讓她退出圈子才是正事。
「兒子,」倪晟撲到床上,把唐彧抱在懷里,玩鬧了一陣,問道︰「你知道媽媽為什麼要進娛樂圈嗎?」
要退圈,得先知道,唐簡出道的原因。
畢竟,以唐家的財力,唐簡完全沒有必要出道掙錢養家。
「媽媽喜歡唱歌。」唐彧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
倪晟一怔,這件事他是听誰提起過,但是……
「但是,媽媽現在不能唱歌了。」唐彧又說。
這有什麼必然聯系嗎?
「所以,媽媽就出道了。」唐彧接著說。
這三句話的邏輯到底在哪里?
「媽媽的嗓子出問題了?」倪晟問。
唐彧點了點頭,似乎有些難過。
倪晟心里一緊,他只是猜測,沒想到真的……
「什麼時候出問題的?」倪晟輕聲問。
唐彧搖了搖頭,過了一會兒說︰「我是偷听媽媽和莫聰的談話才知道的,媽媽從來沒有跟我說過。有時候我會听到媽媽小聲的哼幾句,但是她從來不唱,以前我還問媽媽為什麼不唱歌,媽媽都說不會唱。」
也許唐簡自己都還沒有察覺,兒子之前經常纏著她要听她唱歌,後來不知道哪天開始,兒子突然不再要求了。不是兒子放棄了,而是,他知道了媽媽不唱歌的原因。
倪晟心里堵的難受,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呢,倪晟自己無法形容,只覺得,每呼吸一下胸口都要沉重幾分。
他沒有問唐彧,怎麼不去醫治。
以唐家的財力,如果能治好,哪里還會是現在這樣。
唐彧過了好一會兒又說︰「從我記事起,媽媽就從來沒有唱過歌呢。」
倪晟想到了什麼,全身的血液都往頭皮頂。
他翻身起來,說︰「兒子你先自己玩,爸爸去打個電話。」
臥室里,倪晟沒開燈,在黑暗中撥通唐簡的電話。
電話一直沒人接,直到自動掛斷,倪晟再打。
直到打到第七遍,唐簡終于接了。
「怎麼了?」唐簡的聲音听上去有些喘。
正拍戲呢,助理跑過來說電話一直響,倪晟打的,怕是有什麼急事,拍攝暫停。
「還在拍戲?」倪晟問。
唐簡微微皺眉,倪晟的聲音听上去有些不太對勁,似乎心情不太對勁。
「嗯,你怎麼了?小金說你一直打電話。」唐簡說。
「沒有,就是想听听你的聲音。」倪晟聲音里帶著笑,卻讓人听著格外難受,是那種揪心的感覺。
「你……沒事吧?」唐簡不確定的問。
倪晟肯定有事。
剛剛已經打了一個電話,現在又打,還是連環奪命call,說沒事?
「真沒事,」倪晟笑聲爽朗了些說︰「就是想你了,想听听你的聲音。」
正擔心他呢,冷不防被情話糊一臉,唐簡一時竟然不知道要說什麼了,但是嘴角卻微微翹著。
全劇組的人都有意無意的看著正在接電話的唐簡。
助理那麼火急火燎的跑過去,拍攝都中斷了,一定是大事啊,但是看唐簡現在的樣子,似乎好像……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吧?
劇組不少人看著小金。
小金頭搖的撥浪鼓一樣,她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就倪總一直不停的打電話啊!
「嗯,我也想你……」唐簡輕聲說。
兩人沉默了會兒,彼此心里的感情幾乎要穿過無線信號把兩人淹沒了。
唐簡說︰「我得去拍戲了,快殺青了,這部戲之後我就休息一段時間,愛你,晚安。」
「愛你。」
倪晟掛了電話,嘴角的笑看上去非常甜蜜,眉頭卻還是緊緊擰著。他捏了捏眉心……
嗓子傷了,唯一能傷到她的,也就是四年前的墜海了。
這個念頭如同巨石一般牢牢壓在他心頭,讓他又疼又難受。
好在,他生命中重中之重的這根骨頭,漂洋過海終于回到了他身上。命運還是很眷顧他的。
臥室陽台,倪晟一根接一根的抽煙,月亮圓的像個餅,清冷又溫暖。
唐彧等了好久都沒有等來倪晟,自己翻身下床,開門。
他想喝水。
倪晟听到隔壁房間開門的聲音,馬上摁滅了煙頭,一陣風似的跑出去。
「怎麼了?」倪晟打開門看著穿著睡衣的唐彧,問。
「喝水。」唐彧說。
邊說邊要下樓。
「我去,回去等爸爸。」倪晟說。
「哦,」唐彧又看了倪晟一眼,想說什麼,卻沒說,轉身回去。
心里嘀咕,爸爸眼楮紅紅的,看上去好像哭過一樣,他怎麼了?有什麼傷心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