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陸離睡下之後,陳木槿看著手中的幾根細細的睫葉發呆,骷髏王怎麼會長在妖樹附近呢?如果真是如此,那麼烏木寨種植的那片骷髏王難道也是從這里得來的?也就是說,烏木寨的簡當家早就知道有這棵樹,而且還不只一次地來過!她想到這兒不禁抬頭望向那黑漆漆的樹冠,也不知有多少烏木寨的冤魂還困在上面,真是可悲可嘆。
听著火堆旁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和身邊三金姐悠長而規律的呼吸,陳木槿竟然生出了一絲安詳和平靜。至少這一次,她不再是一個人了。
篝火 啪啪燒得正旺,那些隨風而起的紅色火星四散飄開又很快湮滅,她有一搭每一搭地用樹枝翻動著木柴,激起更多的火星,眼楮卻透過這篝火看見了那天的破風寨,其實到後來火勢最旺的時候,她已經看不見下面的人了,只能听見嘶聲裂肺的哀嚎,哀嚎中還夾雜著她听不懂的語言,應該是玉池話吧。
她心中泛起一團哀傷,玉池死士們是奉命而為,自己也是迫于無奈,但是殺戮還是實實在在地造成了,她還記得自己手刃那個玉池副將時那溫熱的血液接觸到皮膚時的黏膩感,當時的她卻沒有因為斷送了別人的生命感到任何的羞愧和害怕,反而隱隱有一種釋然和快意,仿佛自己就是應該接受鮮血的洗禮一樣,再自然不過。這是戰爭的病態,也是自己的病態。
那場大火之後估計逃出來的玉池人都不一定湊得齊一支隊伍了,但是他們還是必須繼續去尋找熾鷹寨的人,要麼殺了他們,要麼被殺,死士們的命運就是如此悲哀,他們從來都沒有選擇。
她從一開始就強烈反對引發蠱毒,但是自己也用了火燒這種好不了多少的殘忍方式結束了他們的性命,呵,自己也不是什麼好人啊!在這個你死我活的時代,誰都想自己能活下來,不是嗎?
人性本就是自私的,善良才是一種選擇。
她緩緩嘆了一口氣,之後盤坐調息,她試著緩緩將火屬性和水屬性的內息從七涎晶放出,漸漸融合在木屬性之中,然後經周身脈絡一周期,沖破受傷和阻塞之處。
待她徹底完成了這所有的工作之後,天已經蒙蒙亮了。
她神清氣爽地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後望著妖樹微微嘆氣︰「你不仁在先就不能怪我不義了,落得今天這般也算是你咎由自取,你若也能托生那下輩子就當一棵好樹吧。」
說完,她看了一眼腳邊的骷髏王花枝,緩緩眯起了雙眼,腳步輕盈地走向了陸離說的妖樹周圍的位置。
很快,她就找到了大片的野生骷髏王花枝,如陸離所說,總共有三大片,圍繞著妖樹呈扇形放射狀,這些花枝都未長成,看樣子還需要至少半年才能開花。
陳木槿站在中間,陷入了兩難,是該毀了還是隨它生長?這骷髏王真是難得的珍貴草藥,無論是入藥還是制毒都有奇效,雖然不知道這花跟妖樹有沒有必然聯系,但是這麼大一片花從,若是長成,那氣味一定會迷暈附近所有的生物,更不用提人走到附近了,一定是難逃一劫。可若是讓她就這麼毀了,她還真下不去手。
正當她左右為難,四處探看的時候,一處異常引起了她的注意,在花叢最外圍有一個缺口。
她走近一看,這里真的是一處突兀的空白之地,土壤也像是被翻過的,看起來比旁邊的顏色要深。她立刻就想到了從烏木寨遷到熾鷹寨的那些骷髏王!
但是這里的骷髏王都尚未長成,為何移回去的骷髏王卻都花開正盛呢?難道有人會專門飼育此花?陳木槿的眉緊緊皺在一起,既然會飼育,那麼要這些骷髏王一定有所圖謀,他肯定是一個既會制毒又懂草藥之人,花了大工夫從妖樹旁邊移回骷髏王,付出的代價一定不小,這到底會是誰呢?她心中不安。
不管是誰,在烏木寨悄悄謀劃此事都不像是要用在正途,不行,這些花不能留!
她臉色一沉,毫不猶豫地伸出手抓住了其中一根花枝,心念一動,花枝在手下迅速枯萎,半個時辰不到,所有的骷髏王幼苗已經全部枯死,再無半分生機。陳木槿看著自己如同吸血鬼一般的手,表情復雜。
「糟了!我睡過頭了!」惡面虎忽然從睡夢中驚醒,一個鯉魚打挺就跳了起來!
他這一叫把大家都驚動了,眾人也陸陸續續地蘇醒過來。
「早啊!大家!」陳木槿笑語嫣然地背著一大包果子從不遠處走來,跟所有人打著招呼。
「木槿妹子!我,我,我真是對不住你!」惡面虎一臉羞愧地撓著頭,幾步就沖上來幫她拿過大包。
陳木槿也順勢給了他,笑道︰「真沒事兒,我好歹也是習武之人,一夜靜坐調息現在反而更精神了呢!」
孫三金知道她說的是實話,也幫腔道︰「老虎,先把果子給大家分了吧,填飽肚子一會兒好趕路。」
惡面虎本身也不是一個矯情的人,心中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自己值夜然後也就嘿嘿一笑而過,招呼大家吃「早飯」。
陸離醒的比惡面虎還要晚,听見他們的對話,自己也不好意思地沖著陳木槿傻笑,被她抓過來狠狠彈了個栗子,然後在他耳邊悄聲道︰「那些花枝我都解決了,放心吧。」隨即推著他往人群中去。
解決了?陸離下意識就往妖樹那邊看去,要知道那是好大一片花叢啊!
陳木槿知道他的詫異,但是也不再解釋什麼,笑盈盈地跟大家一起吃著早上摘來的果子。
「多謝姑娘!」
「謝謝姑娘!」
眾人休整一晚今天的精神都好了許多,紛紛跟陳木槿道謝。她也不阻攔,都笑嘻嘻地受了,然後道︰「我也就是摘個果子,今天想開葷還得指望你們吶!」
「嘿嘿,姑娘這麼一說,我饞蟲都印出來了,听說這越深的山林里兔子越好吃!」
「就你是吃貨!今兒的兔子都你抓!」
「哈哈,那有什麼,讓你們開開眼!」
陳木槿不再說話,笑盈盈地看著他們插科打諢,笑鬧在一起,心里也暖暖的。
有個陳木槿這個活指南針,一行人很快就回歸了大路,往熾鷹寨的方向進行。
一路上最忙的就是陸離,跟在陳木槿身邊識草藥、采草藥、嘗草藥,還不能月兌離隊伍。來來回回地跑個不停,不到晌午衣衫就已經被汗浸透了,眾人一開始還笑著調侃他,但是後來也漸漸被他的認真勁兒所感染,都多多少少地跟著辨認起來。陳木槿也不藏著掖著,大大方方地講,但是她唯一不改變的就是行進的速度,邊走邊講,邊講邊問,最後連惡面虎都參與了進來,跟著一起采了不少草藥。
「這是蛇床子,花白,子如黍粒,黃白色,也就是你們俗稱的野茴香。多長于山谷和田野,曬干後方可入藥,你們先嘗嘗味道。」
「呸,好苦!」
「苦就對了,記住這個味道。蛇床子,味苦平,辛甘無毒,性屬陽也。故主婦人陰中腫痛,男子陰痿濕癢,除痹氣,利關節,惡瘡。」
「哈哈,原來是治這個的,老子沒事兒,用不上!」
然後就是新一輪的笑鬧,陳木槿失笑搖頭,余光卻掃到了心事重重的孫三金,她默默地跟著隊伍,心思卻像是飄到了九霄雲外,跟這邊歡樂的氛圍格格不入。
「三金姐,怎麼了,看你一路都沒精打采的,是不是昨晚上沒休息好?」陳木槿主動湊了過去,關心地問道。
孫三金抬頭勉強擠出了一個微笑︰「倒也沒有,我只是想著寨子里別的人,不知道他們現在是不是安全。」
陳木槿促狹地一笑︰「我看吶,你不是擔心別的人,而是擔心你的黑狼哥哥吧?」
被說中了心思,孫三金也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她故作嗔怒地飛了她一眼︰「你個小妮子,就愛胡說,什麼你的我的。」
陳木槿見她惱了便也不再逗她,認真道︰「三金姐,你別著急,咱們出了前面那個口子就到大路上了,如果黑狼他們平安出了林子就一定會經過這里,那一定是有腳印可尋的,我們一看便知,要是沒有腳印我們就等等他們,你說可好?」
「這,這樣好嗎?」。孫三金雖然高興,但是也不願拖累了大家的速度。
「放心吧,大當家他們肯定沒事,我們晚些回去也沒什麼。我去跟虎哥說說。」她自信地說著,就往惡面虎那邊去。
「虎哥,先別摘了,我有個事情跟你商量一下。」
有她出馬,惡面虎自然是沒有不答應的,而且他比她更想要知道黑狼他們的安危。當陳木槿再詢問大家的時候,大家更是沒有二話,紛紛表示全听姑娘和三當家的,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木槿姐!三當家!前面沒有腳印。」陸離帶著三五人探查後回復道。
沒有?陳木槿心沉了一下,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