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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玉你隨時都可以開始行動,傍晚時分,我們會按照江重威當天打開庫房的時間完全還原當時的場景。」陸小鳳道。

林珩點點頭︰「明白了。」

他拿著羊皮袋子出了門,沒有急著去王府,而是找了個地方坐下,抽出袋子里那幾張紙細細的觀看,爭取將這些都記在腦子里。免得到時候記不得路,還要現場拿出地圖來看,那場景也太可笑了。

經過石觀音的洗禮,林珩對自己的認路能力產生了深深地懷疑,不敢有絲毫大意。好在王府修建的十分規整,四平八穩的完全符合朝廷規定的規格。林珩翻看了許久,確保自己已經將這些完全刻在了腦海里,才收了起來。

羊皮袋子被揉成了一團,又凍成了一坨比鐵還硬的堅冰,卻在下一刻被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掌捏碎,化作點點冰屑飄散在空中。

……

臨近傍晚時分,林珩開始行動了,他換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模到平南王府的院牆後,輕輕一躍便進去了。這里是他早就選定好的落腳點,進去以後便是王府的後花園,被茂密的竹林掩蓋著,幾乎不會有人注意到。

他身法輕靈,蝶翼一樣輕輕的劃過,連風聲都不會留下一縷,很快就到達了寶庫前。

寶庫四面都沒有窗戶,牆壁竟然還是用巨大的石塊壘成的,顯然堅固至極。林珩逮住一個侍衛們走過轉角的空隙,飛身上了屋頂。他伏在屋頂上,掀開一片瓦,頓時無語——瓦片底下竟然是鋼筋鐵柱,層層疊疊的也就能飛進去個蛾子,人是決計進不去的。

他有些傷腦筋,這寶庫就像一個烏龜殼一樣,根本無從下嘴。若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去,他倒是還有一個辦法,但這法子根本不適用于繡花大盜。

就在這時,陸小鳳他們過來了,林珩屏息凝神,將自己的存在感降至虛無,潛伏在那里,等待著時機。

時機就是陸小鳳開門的那一剎那,林珩身形一扭,空氣都好似扭曲了一瞬,他整個人突然的消失了,再出現時,已然站在了寶庫中。

陸小鳳將大門完全推開時,就看到了一身黑衣站在那里的林珩,頓時十分驚喜︰「無玉,你是怎麼做到的?」

林珩有些苦惱的皺著眉,答道︰「是一種來自東瀛的忍術,我曾見過石觀音使用此術,偷襲中往往能有奇效,便專門研究了一下,只不過……」

「怎麼?」

「所謂忍術,不過是利用光影和縮骨功,借助特殊的輕身法決,在一瞬間形成爆發,造成欺騙眼楮的幻覺罷了。其實我剛才並沒有成功的進入寶庫,而是在你開門的那一瞬間才進來的,但這種方法我可以,繡花大盜卻不行,因為她穿的是紅衣服。」

他這樣一解釋,眾人也都明白了,陸小鳳模著胡子思索著︰「會不會她進來之前穿著黑衣服在外面,進來後才月兌了?」

林珩搖頭︰「不可能那麼快,起碼我做不到。忍術其實限制頗多,所以只能在短距離使用,能把握的就是那一瞬的時間。這樣吧,我再給你演示一遍,這次我會慢一點,你仔細看看就明白了。」

說罷,他躍了出去,飛身上了屋頂,將自己隱藏起來,打算還原一遍剛才那一瞬間發生的事情。

陸小鳳幾人跟著出來,仰著頭看他。

林珩看了一眼下面,慢慢的從屋頂上站了起來,正打算調整角度,卻悚然一驚,停了下來。

對面的屋頂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白衣人,見他望過來,那白衣人微微一笑,一雙眼比天上的寒星還要閃耀。

林珩立即開啟戒備狀態。

對面那人也絲毫沒有猶豫,一道劍光閃過,輝煌無匹,迅疾異常,倏忽間就到了林珩面前,劍鋒直指他的胸口,避無可避,只有硬抗。

林珩足尖輕點,向後倒飛,抽出自己的軟劍,輕輕一抖,橫在胸前,有驚無險的擋住了這致命的一擊。

雙劍相擊,勁氣四溢,但沖擊力遠遠不及水榭之上西門吹雪那一劍刺來的力量。只因西門吹雪從不留手,而這個白衣人卻留手了,顯然他沒有打算真的殺了林珩。

那白衣人一擊之後,並未再繼續攻擊,他持劍而立,優雅的站在那里,仿佛紫薇星君下凡一般俊逸無雙。

林珩提著劍,和他相對而立︰「葉孤城?」

白衣人頜首,眼含欣賞的看著他︰「林無玉?你很不錯。剛才那一劍,可謂精妙。」

林珩微笑︰「你也很不錯。剛才那一招,就是天外飛仙?盛名之下,果然無虛。」

兩個人從劍拔弩張的生死相搏,一瞬間切換成了互相吹捧。

殊不知這樣的畫面對底下的圍觀群眾造成了多麼大的沖擊力。

天上晚霞如織錦,絢爛的色彩傾瀉在屋頂上兩個一黑一白,持劍而立的身影之上,兩張風格不同但同樣好看的令人炫目的容顏疊加,對所有審美正常的人都是一場視覺上的盛宴,心理上的悲劇。

陸小鳳悲慘的想著——過了今天,他怕是會陷入一種天下美女皆浮雲的超月兌之中,風流浪子要變成浪子回頭了。

屋頂上,葉孤城微笑︰「再來一場?」

林珩收了劍,看著他︰「先前西門吹雪也曾約我比斗。」

葉孤城頜首︰「我知。」

林珩道︰「當時我沒有應他,事後想想,確實不太厚道。所以今日你提出來,我不會拒絕。但有句話,還是要說——我並非劍客。」

葉孤城眉頭微挑︰「明白了。」

林珩點點頭︰「那就來吧,我用我最擅長的掌法。」

葉孤城抬起劍,林珩側身飛過,一掌拍向葉孤城的肩頭。內力附著于手掌之上,掌風掃過之處,陰寒入骨,仿佛置身于無盡虛無之海,沒有盡頭,沒有歸途。

饒是葉孤城,也不敢硬抗這一掌,連忙後退幾步,暫時避開其鋒芒。

而後劍芒一閃,長劍攜雷霆之勢刺來,林珩不退反進,一掌拍向葉孤城持劍的手腕,逼得葉孤城不得不放棄這一次進攻。

他掌法凌厲多變,可以說是毫無破綻,葉孤城幾次的進攻都被他化解。即便如此,葉孤城也依舊不見著急,每一劍刺出,都在試探著對手的能力。

最頂尖的劍客,往往比最高明的殺手還要有耐心,還要敏銳,他們可以全神貫注的潛伏等待,只為尋找刺出那致命一劍的時機。只要一瞬間,他就能將手中的劍送入對手的胸膛。

林珩自然明白這一點,所以他不會給葉孤城任何機會。兩個人打了一個時辰,依舊處于你來我往的試探之中,劍招掌法精彩絕倫,內力涌動也著實感受頗深。圍觀者看熱鬧覺得精彩紛呈,懂行的人心里也無奈,高手對決難免出現這樣的情況,照這樣打法,怕是得再過個三天三夜,等到某一方實在撐不住了露出破綻來才能結束。

陸小鳳仰著脖子喊道︰「喂——,我說你們兩個別打了,你們這樣比武有什麼意思?我們還有正事要做啊!」

葉孤城和林珩同時往後倒飛幾步,站定不動了。這樣打下去也確實沒有什麼意思。

葉孤城無奈︰「果然還是不行嗎?」

林珩輕笑搖頭︰「看來是不行。」

葉孤城看著他,認真的問道︰「西門吹雪如何?」

林珩鄭重的道︰「絕不下于你。」

葉孤城點點頭。

陸小鳳幾步跳上來,落在他們旁邊,花滿樓和金九齡也跟了上來。

「葉孤城,你怎麼會在這里?」陸小鳳問道。

葉孤城看向他︰「你知道,平南王世子是我徒弟。金九齡向平南王請求要開庫房,重現當日的場景時,我就在那里。我想你們絕不可能只是那麼簡單的想要再開一次庫房,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想要再闖一次庫房,看能不能找到線索,這才是真正的,重現當日場景。」

陸小鳳挑眉,懶洋洋的拍了幾下手掌︰「不愧是白雲城主葉孤城啊,厲害厲害。」

葉孤城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我知道你請了花滿樓和林無玉來幫忙,猜測若是要闖寶庫,必然是武功最好的林無玉。我專程趕來,就是為了與他一戰。」

陸小鳳嘖嘖兩聲,感嘆道︰「看來結果不太令人滿意。」

葉孤城道︰「我已決定和西門吹雪一戰。」

陸小鳳的臉色沉了下來,其余人的臉色也不太好看,所有人心里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這不同于方才葉孤城和林珩的比試。

——這是兩大絕世劍客的證道之戰。

一旦出手,再無余地。想到葉孤城和西門吹雪有一個可能會從此隕落,誰還能開心的起來?

陸小鳳感覺自己的嗓子干澀的厲害,他問道︰「什麼時候?」

葉孤城轉過頭望向了天的另一邊︰「不會太久。」

眾人都默然不語,葉孤城輕笑一聲,道︰「我走了。」

他轉身離開,沒有再進行多余的告別。這個男人高冷驕傲的像遠山上的冰雪,即便稍有消融,不過轉瞬即逝。

陸小鳳道︰「我突然有點想喝酒,想喝他個不醉不歸。」

花滿樓嘆氣︰「你該知道若是他們真的決定決戰,你是攔不住的。」

「所以我只是想喝酒。」

林珩淡淡的道︰「所以你不查案了?」

陸小鳳一噎,頓時有些心虛,唉聲嘆氣的道︰「自然是要查的。」

金九齡道︰「那我們就從剛才被打斷的地方開始吧,林兄,麻煩你了。」

「無妨。」

現在夜色已深,條件更加利于施展忍術,雖說放慢了動作,但在普通人看來依舊是很快的,眨眼見就沒了影子。不過陸小鳳對他們這樣的高手來說,刻意放慢的速度已經足夠他們看清過程。

陸小鳳模著下巴,若有所思︰「現在看來,繡花大盜一定不是憑自己能力潛入寶庫的,她一定有個內應,替她弄到了寶庫鑰匙,這個人一定就是江輕霞。只有她有條件接觸到江重威的私人物品還不被懷疑,而且她還穿著一雙紅鞋子。」

金九齡點點頭,道︰「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公孫蘭,她一定就是繡花大盜無誤了。」

陸小鳳點頭︰「看來的確是這樣,只是我總覺得有哪里不對。」

「哪里不對?」

「說不上來,就是覺得一切都太過順利了,就好像線索不用查全都送到了面前一樣,這讓我有些不安。」

「哈哈。」金九齡搖著扇子,調侃的笑道︰「我看你是想太多了,不是每一個案子都那麼復雜難解的,既然有線索,照著查就是了。」

陸小鳳也只好表示同意,將心底那點兒不安壓下去暫時不提。

……

事情暫時告一段落,林珩準備跟他們告別回家了,卻被陸小鳳拉著不讓走,非要一起喝酒。

花滿樓搖頭,不贊同的道︰「陸小鳳,無玉不善飲酒,你何必勉強他呢?」

陸小鳳委屈了︰「人多熱鬧嘛,咱們可以多叫些好菜,不想喝,多吃點也好啊。」

「……」眾人絕倒,忍不住瞟向了林珩,他看起來就像是餐風飲露,根本不食五谷雜糧的樣子,讓他在一邊負責吃?

花滿樓扶額,頗為頭痛的道︰「你不要鬧了好不好。」

陸小鳳不依,他還沒喝酒,卻好像已經醉了,摟著花滿樓不肯撒手︰「花滿樓,你變了,你真的變了,你現在就知道向著無玉。整天都是無玉無玉無玉。」

他簡直委屈的像個被丟棄的小孩兒。

花滿樓一臉尷尬。

林珩訝異,是他想多了嗎?為什麼感覺這麼奇怪?

氣氛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金九齡左右看看,尷尬的笑了兩聲,打了個哈哈,對林珩道︰「不如林兄就留下來一起喝一杯吧?以茶代酒也是可以的嘛。」

陸小鳳大喊︰「對!以茶代酒啊!花滿樓親手做的花茶!」

林珩︰「……」既然對他這麼大怨氣,何必非要拉著他不讓走?

最終林珩也沒有走成,被陸小鳳拉著一起去找蛇王喝酒。

花滿樓走在林珩旁邊,一臉尷尬無奈的道︰「無玉……」

陸小鳳回過頭,不懷好意的笑了笑︰「今日咱們不醉不歸!」

林珩磨牙,這家伙真的太欠揍了。

……

他們到時已經很晚了,蛇王卻還沒有睡下,他房間里的燈亮著,桌子上還擺著幾個空的酒壇子。陸小鳳他們進去時,他正開著窗戶散著酒氣。

見到他們,蛇王笑了笑,調侃道︰「今天這是什麼日子,怎麼都來找我喝酒?我這里難得這樣熱鬧。」

陸小鳳走到林珩旁邊︰「來,蛇王,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林無玉。」

蛇王臉色蒼白,表情也很和氣,很難看出這樣一個病弱的人竟然是黑街的大佬,他笑著看了一眼林珩,點點頭︰「久仰林樓主大名。」

林珩道︰「不必客氣。」

陸小鳳道︰「既然是貴客,你還不快把最好的酒拿出來招待!」

蛇王大笑︰「這是自然。」他拍了兩下手,便有人下去取酒。

美酒佳肴很快又擺滿了一桌,陸小鳳滿斟一杯,一飲而盡︰「果然是好酒,三十年的女兒紅,也虧得你這里有。」

蛇王看著他,微笑道︰「你難道就不想知道之前在這里喝酒的是誰?」

陸小鳳揚眉︰「哦?難不成跟我有關?總不可能是葉孤城吧?哈哈。」

蛇王搖頭︰「誰不知道葉孤城和西門吹雪都是滴酒不沾的,他們甚至連茶都不飲,只喝最純淨的白水。」

「那是誰?司空?」

「是薛冰。」

「薛冰?她為何要跑到這里找你喝酒?」陸小鳳不解。

「不知道,也許她只是想找個人喝酒,卻又不想找你,便只好來找我了。」

陸小鳳一臉詫異,蛇王繼續說道︰「她一邊喝,一邊哭,一邊罵你。」

陸小鳳更疑惑了︰「她為何罵我?」

蛇王道︰「不知道。但她哭的很傷心,罵你是個王八蛋,混賬,不是人。又說自己是個傻瓜,然後又罵你更傻,簡直傻得不能再傻。最後哭著喊著說要回家,逼著我連夜找了兩個弟兄護送她回家。」

陸小鳳一頭霧水︰「這都什麼跟什麼?你確定她回家了?」

蛇王點頭︰「已經在路上了,她一刻也等不得,鬧著要回家。」

「回家了也好,她還是回家當她的大小姐比較合適,我早就說叫她不要跟著我了,我又沒功夫管她。」陸小鳳喃喃道。

蛇王覺得自己該說的都說了,便不再說話,有一杯沒一杯的跟他一起喝著酒。

陸小鳳雖然嚷嚷著要和林珩不醉不休,但也並未真的實施,就是想起來了便和他踫一杯,也不逼著他喝完,主要是自己一個人在喝。很快就喝的爛醉,拉著花滿樓絮絮叨叨個沒完。花滿樓一臉無奈的照顧他。

金九齡看了一眼蛇王,蛇王臉色一白,咬著牙點點頭。

他捧著杯子,對林珩道︰「林兄,我敬你一杯。」

主人家敬酒,林珩也不能太矯情,喝還是要喝的。畢竟他也不是真的不能喝酒,一杯酒也不算什麼。

他捧起杯子,蛇王卻道︰「我知你不善飲酒,怎能勉強你,我這里有上好的香茗,林兄便以茶代酒,陪我這個還算有眼色的家伙喝幾杯吧。」

說罷,他拍拍手,底下便有人送了茶上來。

「林兄,請。」

「請。」

林珩和蛇王有一杯沒一杯的喝著。金九齡嘴角勾起,自娛自樂的小酌了幾杯,算算時間差不多了,便道︰「林兄,花兄,我看陸小鳳再喝下去,就要撒酒瘋了,咱們還是把他帶回客棧讓他睡覺吧。」

林珩和花滿樓自然沒有意見,現在已經深夜了,老賴在人家蛇王這里算怎麼回事,也就只有陸小鳳這個臉皮厚的能安然自若。

花滿樓扶著陸小鳳,金九齡自告奮勇的過去幫忙。

陸小鳳已經醉的唱起了歌,他斷斷續續的唱著一首詩歌。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他顯然還在惦記葉孤城的事。

他唱了一會兒,又不唱了,開始絮絮叨叨的喊花滿樓,一會兒又喊林無玉。其語氣之復雜,之幽怨,听的林珩打了個激靈,差點兒沒忍住把他凍起來。

「花滿樓…花滿樓……你,你是不是……嗝……林無玉,林,林無玉……」他斷斷續續的哀怨之聲簡直就像魔音灌耳。花滿樓一臉要崩潰了的樣子,實在想不通為什麼陸小鳳就是對無玉有那麼大怨念。明明他看得出來,陸小鳳心里是把無玉當做好朋友的啊!

林珩跟在後面,冷笑。呵,這個家伙,平日里管自己叫無玉,喝醉了就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叫林無玉。怨氣都可以凝聚成實體了居然還沒想通是為什麼,簡直比胡鐵花還不如,胡鐵花好歹知道自己喜歡的是誰。

鑒于陸小鳳對他的態度,他決定不提醒他。就讓他自己糾結去吧。

好不容易把陸小鳳弄回了客棧,幾人都松了一口氣。林珩看看外面的天色,回家待不了一會兒就又要過來,干脆就不回去了,叫了掌櫃幫他另開一間房。

林珩化解掉酒意,和衣躺在床上看著床頂,有些睡不著。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黑衣服,從床上爬了起來,熄了燭火,站到了窗邊望著下面的街道。油然而生一種恍惚的錯位感。

可惜下面的街道不會有一個他心心念念的人走過。

他捏了捏自己的袖子,同色的暗紋在月光下反射出銀色的光芒,很好看。

他想,以後他應該多穿玄色衣服,少穿白色,這樣顯得比較相稱。

——篤,篤,篤。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重新燃起燈,拉開門。

金九齡站在門外,手里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棕色的湯藥,見到他打開門,眼里飛快的閃過一絲驚詫。

「有事?」林珩的心情不甚美麗,態度也頗為冷淡。

金九齡笑了笑,不以為意,語氣溫柔的道︰「林兄不善飲酒,陸小鳳拉著你喝了那麼多,我怕你明天會頭疼,專門讓人熬了醒酒湯,趁熱喝吧。」

林珩蹙眉,看了一眼那碗湯——一看就很難喝的樣子。他接了過來,淡淡的道︰「多謝,一會兒會喝的。」

金九齡掃過他白玉般修長細致的手指,笑了笑︰「好。那我就不打擾了,還要去給陸小鳳也送一碗呢。」

林珩點點頭︰「好,告辭。」然後就關上了門。

金九齡的臉色瞬間變得猙獰。

他轉過身走了,林珩喝不喝醒酒湯無所謂,那碗湯不過是個借口,里面什麼也沒加。真正的迷藥他讓蛇王加在了茶水里,劑量算的很準,別說一個林無玉,就是十個林無玉,此時也該不省人事了。

該死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林無玉會一點事兒都沒有?!

……

黑街深處,蛇王的住處。

金九齡黑著臉闖了進來,氣急敗壞的道︰「我叫你辦的事,你竟敢騙我?!你真以為我不會拿你怎麼樣?你那些兄弟的命還要不要了?」

蛇王一臉病容,咳嗽了幾聲︰「我都是按你說的做的,藥也是你自己拿來的,我耍這樣片刻就會被拆穿的花招有什麼意義?」

「那你告訴我,為什麼林無玉一點事兒都沒有?!」金九齡咬牙切齒的道。

蛇王沉默了一下,道︰「我也不知,也許是對方身上有什麼避毒解迷的寶貝,畢竟紅樓家大業大,不是普通的江湖人能比的。」

金九齡沉了臉不說話,顯然覺得蛇王說的有理,這讓他十分的不滿,有種到嘴的鴨子飛了的挫敗感。

他一臉陰沉猙獰的坐在那里,哪里還有半分翩翩公子的味道,看起來就面目丑陋,惹人生厭。

良久,只听他陰惻惻的道︰「我問你,那天從你這里出來的那個灰妄,就是那個苗疆來的喪家之犬嗎?找人給我做掉他。」

蛇王咳嗽幾聲,搖了搖頭︰「的確是他,但我殺不了他。」

金九齡不屑的看他一眼︰「呵。怎麼,你怕他的蠱?他能有多少只蟲,你多派點人去不就行了?」

蛇王嘆息道︰「我並非怕他,而是怕他身後之人。他可是東宮的人。我這樣的人,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去招惹太子。沒有哪個殺手組織敢接那一單。」

「江湖規矩,咱們和朝廷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誰敢破壞,不只要面臨朝廷的通緝,還會面臨五大世家聯合發出的絕殺令。金老總,我若是替你做了這件事,我整條黑街都要不復存在了,更何況我那些落進你手里的弟兄呢?」

金九齡心下一驚,後背出了一層冷汗。他捏了捏扇骨,強自鎮定的道︰「哼,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你繼續按照原來的計劃行事,有什麼事我會通知你的。」

蛇王眼里透出深深地疲倦和無奈,道︰「知道了。」

金九齡離開了蛇王那里,一個人走在路上,腦海中咀嚼著蛇王的話語,沒想到灰妄竟然是東宮的人,那林無玉呢?

他回憶起那天見到灰妄時的場景,灰妄似乎見過林無玉,而林無玉卻不認得他,只是知道這麼個人。他們之間一定有一個共同的點可以聯系起來。

灰妄,東宮。東宮,林無玉。

沒想到紅樓竟然也是太子的勢力。

算算紅樓創立的時間,林無玉跟著太子也有些年頭了。難怪太子這些年來從不近美色,他若是有這樣一個絕世的美人在側,也會對那些庸脂俗粉失去興趣的。

呵,果然身份高貴就是好。在他面前高傲的像天仙一樣的人,到了太子面前也照樣要乖乖的低下頭任人玩弄。

他惡意的揣測著林珩,仿佛這樣就可以讓他心里舒服一些。

只是他到底是有些怕了,他設計這一切,不過是為了保住身份地位的同時還能繼續揮霍。

若是他早知林無玉是太子的人,他絕不會打他的主意。

想到當時灰妄嘲笑他不知死活的眼神,他就明白自己完了。

灰妄一定已經看出了他的心思,他算是把東宮開罪死了,等到太子騰出手來,絕對不會放過他。

再精妙的嫁禍,也救不了他了。

意識到自己已經走到了末路,金九齡有些慌張,那一瞬間他簡直可以說是心亂如麻,恐懼到了極點。

可是隨後他反而慢慢冷靜下來,心里涌現出一個瘋狂的想法。反正他已經把人得罪了,再想做官是不可能了,何不如放手一搏,帶著銀子遠走高飛呢?以他的本事,只消躲個幾年,照樣可以當個像蛇王一樣的大佬。

呵,不知道尊貴的太子殿下知道自己的美人兒被他糟蹋了是什麼表情?

他有些快意的想著,甚至發出了愉悅的笑聲,仿佛已經見到了那令他開懷的一幕。

這個人就像是暗夜里盤踞的毒蛇,嘶嘶的吐著信子,丑陋又惡心,簡直要叫人吐出來。

……

金九齡重新傳了信給蛇王,而後便回到了客棧,開始了他新的計劃。

待到天色漸漸亮起來,金九齡施施然的走出了房門,向著花滿樓的房間走去。

篤。篤。篤。

他敲了敲門︰「花兄,你醒了嗎?」

「稍等。」花滿樓的聲音有些疲憊。

過了一會兒,他打開門︰「金捕頭,有什麼事嗎?」

金九齡笑了笑,問道︰「陸小鳳還在睡嗎?苦了你了。」語氣帶著幾分調侃。

花滿樓無奈的道︰「他最近是有些怪,其實倒也還好,只是昨天晚上回來的太晚了,我沒有休息好罷了。」

「金捕頭是來找他的嗎?那恐怕還得等一段時間。」

金九齡搖搖頭︰「看我,都忘了,我不是來找他的,是來找你的。」

「哦?可是有事?」

「是啊,剛才踫到店小二,他說有一個叫江重威的給你留了口信,說有事想跟你談談,只要你一個人去,就在棲霞庵。」

「哦?」花滿樓有些詫異,隨後有些開心的笑了起來︰「江大俠肯跟我談談,一定是已經想通了。我這就收拾一下,過去看看他,陸小鳳就麻煩你先看顧一下了。」

金九齡笑道︰「我想他也是有些心事想要跟你說,否則怎麼會只叫你一個人去,你放心吧,陸小鳳就交給我了。」

花滿樓不疑有他,欣慰于江重威終于能直面眼楮瞎了的事實,想要好好跟他談談,希望他以後可以好好的,開開心心的活著。

花滿樓出門以後,金九齡勾起了嘴角,推門進了房間,走到躺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的陸小鳳面前。

他倒了一碗水,從胸口掏出個瓶子,從里面扣出一些粉末彈進了碗里,然後拍了拍陸小鳳。

「陸小鳳,醒醒,花滿樓給你熬了醒酒湯,快起來喝了。」

陸小鳳听到花滿樓的名字,迷迷糊糊的爬了起來,接過那碗水一飲而盡,然後繼續往下一躺,睡得人事不知。

做完這一切,他面帶微笑的回了自己房間,等待著成功的消息。

沒過多久,一只鴿子飛了進來,金九齡得意的笑了笑,解下竹筒,放走了鴿子。

他深呼吸一口氣,驚慌失措的去拍打林珩的房門︰「林兄,林兄,快出來,花滿樓出事了!」

林珩听到花滿樓出事了,駭了一跳,連忙打開門︰「怎麼回事?」

金九齡將手上的紙條遞給他︰「是江輕霞!她假傳江重威的消息騙花滿樓去棲霞庵,為了報復陸小鳳之前拆穿她一事,暗算花滿樓。要不是我為了小心起見,派了弟兄盯著棲霞庵,花滿樓就要被她神不知鬼不覺的害死了。」

林珩結果紙條,大概掃了一眼,是六扇門的捕快傳給金九齡的信,大概說明了花滿樓被暗算的事。

他頓時急了︰「怎麼會這樣?花滿樓現在怎麼樣?」

金九齡道︰「他身中劇毒,我讓人把他送到蛇王那里了,他那里有京城最好的黑醫,最擅長毒術,一定會沒事的。」

林珩點點頭,焦急的道︰「我們現在就去蛇王那里。」

說罷,他一閃身,化作一道黑影,全速往蛇王那里跑去。

金九齡追不上他,卻也不急,徑直往蛇王的小樓行去。

林珩到了小樓前,沒有走門,直接從窗戶闖了進去,驚了蛇王一跳。

待看清是他,才攔住底下的弟兄,叫他們下去,一臉愁容的對林珩道︰「林兄,你來了?陸小鳳呢?花滿樓他…怕是……」

林珩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花滿樓,幾步走到他旁邊,急道︰「怎麼回事?到底是什麼毒?大夫呢?你這里的黑醫呢?!」

蛇王臉色更加蒼白,眼里閃過悲痛︰「摧心散。大夫看過了,毒已入肺腑,無藥可救,他撐不過半個時辰了。」

此時金九齡也已經到了,他走上前拍了拍林珩的肩膀,哀聲道︰「林兄,你別這樣,冷靜一點,咱們再想想辦法。」

林珩猛的驚醒︰「對,還有辦法。」

他解下纏在手腕上的百靈,塞進了花滿樓的胸口,一臉擔憂期盼的盯著花滿樓的臉色︰「七童,你能听見嗎?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就好了。」

他視花滿樓為至交,絕不希望他出半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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