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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喚蘇安的侍從連聲應了,轉身點檢了半數人讓他們自行散去,回過臉來見自家主人不動如松,擠笑恭敬問道︰「三爺,您昨晚至今也未歇息,緊趕慢趕過來,不如趁二老爺和二太太沒來,去前頭那家姚先樓吃點東西。」

此人皺眉︰「父母未至,我怎麼放得下心,倒是你個猴精的奴才,怕自己想去吧。」見蘇安連連喊冤,又道,「我也不苛待你,你和蘇全不同,武學上沒甚天賦,體格孱弱,趕路下來累得怕夠嗆,你且去,讓蘇全伺候。」

蘇安忙忙謝恩,心道也就他家三爺也算奇怪,又不指望武舉,日日卻帶著親隨蓮武,倒讓他們這些伺候的煎熬,又感嘆一回到底體恤下人,笑殷殷地退下,把自己弟弟蘇全推前,一溜煙離開。蘇全悶頭悶腦地靠前,粗聲問︰「三爺,听人說二老爺這回要高升了,大喜啊。」

蘇問弦瞥他一眼,面上泛出些許喜色,但語氣淡淡︰「父親因著揚州李氏婦一案,及學政上的政績,的確頗有聲名,只這話不準往外說,自家人知道便可。」

蘇全向來自覺不如兄弟會說話,見蘇問弦難得沒因他失言發火,憨笑道︰「那自然那自然,我也是上回侯府飲宴上听了顧家公子和傅家公子的下人提了才知道的,都為二老爺破奇案的智技嘖嘖稱奇。」

他見蘇問弦似有讓他繼續說的樣子︰「還有這回倆位小姐也回來了,那日我听侯府的下人都說咱們家二小姐很有賢名才名,都說不愧為三爺您的妹子。」

蘇問弦聞言卻道︰「雖是好話,也不要再提。」蘇全見主人似有不快,也不敢再說,又心道卻不清楚五姑娘如何,只依稀听聞被寵溺得過了些,三年前曾听說與水相克,並沒跟著二老爺回來,寄養在揚州學政家,連祖父母都未拜見。這般溺愛,怕不成了無法無天的性格?

又覺未必,蘇全跟在蘇問弦身邊亦有數年,眼見著揚州城來的書信月月不落,比之給老太太的還要長,禮數做得極周全,想來老太太也時常念叨這個月月皆有書信請安的孫女。

覷眼瞅著主人蘇問弦似在沉吟,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半點聲音不出,他卻不知蘇問弦此時也在想這六年不見的五妹妹蘇妙真。

蘇問弦眼望船只如梭往來的平靜河面,默默摩挲了下腰間掛的祥雲蟾蜍桂月玉佩——這是六月蘇妙真隨信送來的禮物,說是用一方玉石棋盤托閨中密友從其父親那里換來的物件,取蟾宮折桂之意,為他秋闈圖個吉利,後來他鄉試也的確一舉而中亞元,雖他不信,但也感念ど妹一番心意。

揚州宋學政原是九年前的狀元,她確費心了,蘇問弦凝目,也不知道當初那個才到他腰的小女孩兒現在是什麼樣了,想來也該成大姑娘了。

——

不多時蘇安提了油紙包好的點心氣喘吁吁地跑來,服侍他用了些,主僕三人隨意聊了些河上風景,蘇全便被蘇問弦打發去食飯,這麼隔了小半個時辰,陸陸續續地家丁們都各歸其位,也不敢打鬧嬉笑,俱是斂息屏氣地看勞車馬,一行人倒成了個奇景,路人見了無不暗嘆聲︰恁好的規矩恁足的氣派。又過了一個時辰,就見一艘懸掛著揚州知府蘇旌旗的大船駛來,後頭跟了五六艘大小不等的船只拱衛。

蘇問弦大跨步往碼頭駁板接引處走去,眼見著一微須面黑的男子與一貴婦在一眾人等簇擁下下船,上前行禮,激動喊道︰「父親大安,母親大安。」便听蘇觀河和王氏齊聲欣慰道「我兒快起」。

蘇問弦也不推辭,撢袍起身,余光就掃到一旁抱著一條小狗的少女身上。只見她或因年紀還小,半點不避人,撩起帷帽外紗,看向自己:「問弦哥,你都長這麼高啦。」

她生得極為嬌美絕是艷,杏眼桃腮笑意盈盈,兩頰梨渦若隱若現,並非三年前他見過的蘇妙娣,心知這便是月月寫信與自己的五妹妹蘇妙真。

蘇問弦听她嗓音軟甜,面色俱是關懷,心頭不由一軟,剛要接話,被王氏截住輕斥道︰「這般無禮,弦兒是你兄長,如何能直呼其名。」

蘇問弦見蘇妙真蹭過去搖了搖王氏的手臂,悄聲道,「女兒錯了,以後就喊哥哥為哥哥。娘好歹給女兒留個面子,這麼多人……」因他習武,耳力絕佳,听了個真切,當下含笑道︰「五妹妹也高了許多。」

他見蘇妙真為他的解圍投來贊賞目光,更前一步,引開話題︰「父親母親,從這里回城內一般也得兩個時辰,兒子命人換了快馬拉車,想來一個半時辰就能歸家,祖母也一大早在養榮堂等著呢。」

蘇觀河撫須笑道︰「弦兒辛苦了。」當下就呼喚著內眷先行進馬車,自己留在外看著長子指揮家僕搬運行李,全部井井有條,又把蘇問弦叫來夸了一番才也上馬車去。

約有一炷香的時間,就听一聲清喝,車隊浩浩蕩蕩地離了碼頭,直奔入京。

——

蘇妙真一上馬車就吃一驚︰這馬車比六年前離京坐的還要舒適奢華,可容十人,右手邊還有一屜,一瓶,備好了茶水點心,墊子是絲質棉芯的,考慮地極為周到。

待行了約有百息的時間,蘇妙真懷里的幼犬嗚嗚直叫,她讓綠意拿了點肉干出來,一邊細細掰碎喂給它,一邊騰手給它順毛。

綠意掩嘴笑道︰「姑娘對這小狗太照顧了,倒叫我們做奴婢的看著眼紅,你說是吧藍湘。」藍湘哪里肯理她,心平靜氣地說道︰「我可不吃一條小狗的醋呢。」她倆自幼服侍蘇妙真,是蘇妙真身邊的一等丫鬟,原是家生子。

蘇妙真伸手拍了下綠意的腦袋,「小丫頭連毛球的醋都吃了。」綠意向來在她面前隨意慣了,捂著腦袋︰「姑娘別拍了,我都要長不高了。」

蘇妙真一哂︰「你本來也不高。」氣得綠意直撲騰,藍湘更笑的不行,一旁伺候的丫頭侍琴,侍棋,也嬉笑做一團,七嘴八舌道︰「就是,綠意姐和黃鶯、翠柳姐姐年歲相仿,卻不及黃鶯姐高。」「不過翠柳姐是最嬌小的」。她們兩個年紀稍小,和著侍書,侍畫同時被撥給了蘇妙真。

「黃鶯和翠柳在後頭看顧侍書侍畫,你們就在這編排人,小心我回頭告訴她倆。」蘇妙真一說,四個丫鬟齊聲求饒——這里頭有緣故,雖則綠意藍湘是蘇妙真房里的主管事,但黃鶯,翠柳卻是王氏三年前在蘇州買回來的,兩人都極為精通刺繡,模樣也好,一向是直接對王氏負責的,時時要去王氏那邊應卯匯報女兒情況,是以其他丫鬟都有點畏懼。

諸位丫鬟掰扯了些其他閑話,說著說著就提到了成山伯府的近況。

「姑娘在府里行第五,大老爺那邊有兩個小姐,三老爺也有一個,都比咱們姑娘大,娣姑娘行第二。至于少爺們,咱們弦少爺行第三,長房的問史少爺,問鏡少爺都薦了官做。並三房的問道少爺也在國子監讀書,听說都文采斐然。」

「不對不對,明明听說就咱們問弦少爺厲害,鄉試一下子就中了次名。四少爺都說不是讀書的料。」

「老太君高壽,七十有余了,以前老太太最疼姑娘你了,這次回去老太太肯定高興壞了。」

「也不知道京里是個什麼樣了?現在那東城的劉記點心在不在?之前只听大姑娘身邊的,啊不對,該改口叫二姑娘了,春杏說……」

「還有永安侯府,那可是咱們太太娘家,和府里就隔了一條街,侯府的長媳是定國公的次女,定國公可不得了,出了賢妃娘娘呢。」

「要我說廣平侯和武定侯才厲害,一個府里出了皇後娘娘,一個做了山東都指揮使司,兩家還是姻親。」

……

蘇妙真听到這些公侯伯爵就頭疼,又不忍打斷談性大發的諸位丫鬟,抱著毛球往外錯了錯身,微微卷起了點簾幕往馬車外看去。

已近十月,秋高氣爽,沿路官道旁草木郁郁,間或有小菊點綴,看過去也十分清爽。

馬車外跟從的侍衛听到動靜,也並無人抬眼看她,可見成山伯府規矩不差。

蘇妙真倒不知道這里頭的人多半是二房留在京里的人或公中撥給二房的侍衛奴僕,二房除了蘇問弦都遠赴江南,這些人一貫教由蘇問弦管束,而蘇問弦一向御下有術。

與此同時,本騎馬在前的蘇問弦回過頭和蘇妙真對視了一眼,揮鞭給身邊一高大侍衛交代幾句,韁繩一勒,往蘇妙真的馬車旁行了過來。

蘇妙真暗暗咋舌,怕他似這世界的某些迂腐男子,連她掀了簾子透氣都要生氣,心中惴惴不安,但見他面色無痕,看不出喜怒,忙擠了個自認為最甜的笑出來︰「問弦哥,我太悶了才卷了這麼一點簾子。」

「你傻了嗎?」那小公子沒料到她居然不閃躲,急了︰「躲都不知道躲,眼瞎不成?」

酒醉的人在神經控制上本來就滯後,蘇妙真更是那等量淺的人,心里頭急得要命,卻私活管不住手腳,故而沒防備被打中,現在听這小少爺怒吼著讓她躲開,不知哪根筋不對,開始往後退,一個趔趄,卻踩到衣裙下擺,往後栽倒那涼亭外淺水池子里頭。

正是千鈞一發之間,蘇妙真眼見得那小少爺疾步撲來,也不管什麼男女大防,蹭一聲把蘇妙真撲到在地,兩人滾到涼亭冰冷的地面上,同時「哎呦」一聲,是兩人的腦袋撞到一起。

蘇妙真下意識反推開那小少爺,一把用力,將那小少爺得上身撞上座台,疼得他嘶嘶喘氣︰「你這是要害人命,狗咬呂洞賓,早知道就不過來拉你,讓你掉池子里淹死得了!」

蘇妙真見他疼得直皺眉,訥訥尋個理由道︰「男女授受不親。」

「可我是剛剛為了搭救你,墊在地上當你的人肉墊子不說,還生生撞到這個尖角上,哼……再說了,本少爺還怕你賴上我呢,先說好,你可不能賴上我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啊,你這種野丫頭我母,我娘親可不會答應娶你的。」那小少爺怒瞪著蘇妙真道。

蘇妙真被這麼一嚇一撞,酒醒得七七八八。又听這小少爺急急忙忙說了這番話,心里又是感激又是好笑,抬眼揉腰,有氣無力道︰「你才十三四歲的模樣,就想著娶媳婦了,真不害……」

眼見著這小少爺瞪眼過來,他面容痛的擠作一團,她到嘴邊的話被咽了回去︰「你且放心吧,這位小公子……」

心道男子發育晚,這小少爺年紀和自己類似或是更小,道理卻學得一板一眼的。

蘇妙真見這小少爺松了口氣,踱步在亭內走了一遭。忽地斜眼看向她道︰「本少爺可搭救了你一回,你要怎麼謝我。」

這小少爺誤會她情有可原,況且自己口頭上也太不饒人了,難怪他要砸球過來,說到底,也沒真心想砸中她。還不計前嫌地幫了自己一回,可見此人不是那等無法無天的紈褲子弟……蘇妙真又被他這種裝大人的模樣逗得直想笑,慢慢扶著柱子起身行了個禮,誠懇道︰「眼下我身上沒帶東西,等我回了府就讓人把謝禮送來許府……」

「怎麼能送到許府,我……」那小少爺的話截然而止,「得了得了,施恩不望報,就當本少爺我做了一回好事吧。」

蘇妙真听出來些不妥,打量了這小少爺一遍,見他服飾奢華名貴,和許府的清貴做派卻不同,狐疑道︰「難道你不是許府的人?」這小少爺耳根一紅,說不出話來,只看了隔壁高牆一眼。她眼尖,蘇妙真明白過來,推理道︰「你是翻牆過來撿球的?」

這小少爺嗯了一聲,復又威脅她道︰「你要是敢往外講,我……」

「那怎麼會呢,你幫了我,我感激還來不及呢,這個天氣落了水肯定會風寒的。」這小少爺滿意點頭,「你這丫頭還算識相,不過我可不只是幫了個忙,我可救了你的命。」

蘇妙真看這小少爺頗為自得,忍不住指了指那池水,嘟囔道︰「這麼淺的水,又淹不死人。」

那小少爺臉一沉,頭一仰,卻不看她了。

兩人沉默半晌,蘇妙真瞅著他姿勢不自在,想來仍有些痛,倒不好意思。忙擰了帕子,蹲個萬福柔聲道︰「好了好了,今日的確是你救了我一回,畢竟風寒也是會要人命的……小公子俠肝義膽,不計前嫌地幫我,著實有大家風範……小女子在這里給您賠禮道謝了,以後小公子您一聲言語,我願效犬馬之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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